他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而他只想让自己满意,至于喜欢或讨厌,都是无法强求的事情。
崇星大概晓得有些人讨厌他的理由。
不过平常都和木头、老虾在一起,他接触不到,自然也不想理会。
如今要和讨厌自己的人一起生活十天,这难免会让崇少爷怀疑起自己——是我的问题吗?是我有些地方表现得太冷漠了吗?
还是平时太嚣张跋扈吓到他们了?
崇星陷在这样的问题中入睡,又在这样的问题中清醒。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明明隔着不足半米,却在用手机聊天,明显是有意排外,不想让他听见。
“......”
崇星在心里忍了又忍,才将直接问出口的冲动咽回肚里。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乱头发,臭着脸走进浴室。
他们早上七点半就要开始学习,根本没时间磨蹭。早饭由酒店供应,但也只有清粥小菜,不过这对于肝火旺盛的崇星来说已经足够了。
虾片瞥了眼面色不善的崇星,只敢用气声问:“崇星星,谁惹你啦?”
端着餐盘的崇少爷单手插兜,僵着脸,“......没有。”
虾片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向渊那边看去,发出‘请求支援’的讯号。
向渊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低声问道:“昨晚怎么了?”
“......没怎么。”崇星放下餐盘,直接端了碗白粥回到餐桌,闷声喝了起来。
虾片和向渊无声地交换了个眼神。
看样子,这事情还挺严重的。
*
三校联训确实让人很有紧迫感。各路大神凑在一堆儿,你不会的题人家轻轻松松就能想到解题思路,做得又快又准。
不仅比你聪明,而且还比你刻苦,长得又帅,追求者又多。
压力和血压手拉着手“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在这种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学了五天,有些同学人已经学傻了。
老师们一看讲台下坐着一帮痴呆也不是那么回事,经过商量后决定,给孩子们放个假,提出了野营一天,搞实践训练的主意。
‘实践训练’只是个名头,办这个活动,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但老师们可能不太了解当代年轻人的习性,其实给他们一人一部手机和一张床,已经能休息得很好了,倒也不必真的整什么野营来放松。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现下也轮不到他们挑三拣四。
老师们为了将野营办起来还特地跟酒店借了帐篷和炊具,搞得有模有样的。
“一会儿分组活动,大家听带队老师的指挥啊。”老班举着喇叭,站在前面喊道:“我们今天自己动手做吃的,大家动起来!不要偷懒!”
分组活动倒是没说仅限于同班或同校的,这也意味着,交友活动马上开始了。
经过五天的相处,对于哪个学校有哪个帅哥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眼尖的同学早已瞄好了心仪对象,就等着一声“解散”扑向猎物。
跟着这声第一个扑出去的,就是老虾。
“抱歉啦崇星星,二中有个A好帅,我去寻找爱情啦~”
崇星双手插兜,扬了下脖子,“快滚。”
他再回过身时,便看到了被包围的木头。
那场面简直“虎狼环伺”。
“......”崇星本想喊木头过来的,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木头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来自四面八方的提问和盛情邀请将他逼得分/身乏术,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崇星的动作。
崇星走远了几步,接着在一个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向渊和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心里并不嫉妒,只是有点奇异的感觉。向渊和那些女孩子们在一起的画面确实很漂亮,很美好,让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叹。
木头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独自站在人群外看大家笑的木头了。
硬要说奇异的地方,大概是他有些不习惯吧。
分组活动其实有很多任务———搭帐篷、洗水果、采买、生火等等,崇星却选了个最枯燥无聊的拾柴火。崇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于干粗活这些事情更是一窍不通。
为了捡些柴火,差点没给整棵树扒光了,拿了一堆不能用的树枝,还给自己累够呛。
“那些树枝不能用的。”
被树枝遮挡住视线的崇少爷只能先把东西放下来才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这人好像是他们班的,叫啥来着?
崇星想了想,脱口而出,“小橙子?”
“......咳嗯。”余澄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个称呼,脸有点红地纠正:“叫我余澄就行。”
“奥对,你和班长同名不同音。”崇星说。
“崇同学是对记别人名字很抵触吗?”余澄边捡柴火边问。
“没有啊。”崇星无辜地眨了眨眼。
“感觉你连我们班一半以上的人名都记不住。”余澄小声吐槽,“明明在电视剧里说的台词都是好长一段的。”
“呃......”崇星哑口无言。
余澄瞅了崇星一眼,淡淡道:“算了你当我没说,毕竟同班同学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关系。”
“我的我的。”崇星举起手揽锅,“平常总和小团体混在一起,没有想太多,是我不对。你还记得刚开学那几天我请假去演戏了吗?你们的自我介绍我一个都没听见,后来...也没想着记。”
“虽然在一个班里,但你其实离我们挺远的。”余澄笑了下,说:“在我们眼里,你真的是明星。没有嘲讽的意思。”
“......我知道。”崇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余澄抱起柴火,“崇星,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崇星“嗯”了一声,朝余澄伸出援手,“我帮你拿吧。”
“小橙子,你放着,我帮你拿。”不远处的虞城挥着手跑来,站定后,看着崇星笑眯眯地说:“谢谢你,我帮他就好。”
言下之意:捡你自己的去!别打扰我俩!
崇星识相地松开手,转身走向了别处,留下两人独处。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硬要给他找不痛快,他走着走着又在河边遇到了许之航和裴青舟,俩一米八几的大身板窝在小溪边洗水果也不嫌挤,打情骂俏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一样,腻歪极了。
崇星都不用刻意隐去存在感,就从俩人身边灰溜溜地飘过了。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树林走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只是离远看到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崇星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正是和他同寝的另外两个Omega。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摞柴火,虽然用树枝捆成了两坨,但搬运起来还是有些费劲。两人搬几步歇一下,半天都没怎么挪动地方。
崇星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后,走上前去。
他把声音控制在一种不温不热的语调,问:“需要帮忙吗?”
两人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瞳孔微颤,后又低下头去,保持沉默。
崇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质问,“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
此话一出,那两人又像听到什么怪事一样,蹙着眉头抬起眼来。
“你们讨厌我什么?”崇星又问。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的Omega说:“我、我们......不讨厌你。”
他的声音有些小,还夹杂着细微的颤抖,听起来像是柔弱的猫崽在叫。
“那前几天是什么意思?”崇星皱起眉,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了:“我一说话你们就不说了,我问你们累吗,也没有回答,明明在一间房,却用手机背着我聊天......我是什么魔鬼吗?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两人显然也没料到崇星会这么直来直去地问出来,一时间被他的气势吓怕了,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崇星烦躁地拢了把头发,“不是说不讨厌我吗?怎么不说话?”
“真、真的不讨厌你。”说话的还是那个Omega,“我们......”
他好像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用最大音量喊了一句,“我们是你的粉丝!”
确实很响亮,给崇星都吼懵了。www.xiumb.com
他看着眼前脸红得跟桃子一样的人,“你们......”
崇星想到余澄之前说的话,心里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只听那Omega小声地解释道:“我们用手机聊天,是因为不想打扰你睡觉。你问我们累了吗,那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们说话,太高兴太惊讶所以忘了回答。我们真的是你的粉丝,一想到要近距离接触你十天,我们、我们就......”
“好了好了。”崇星扶着额头,摆手叫停。
“我们真的不讨厌你。”小Omega又眼巴巴地望着崇星眨了眨眼睛。
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你们叫什么?”
“我叫焦花,他叫焦水,我俩是双胞胎兄弟。”
“什么?”崇星愣了愣,接着仰头笑了起来,“浇花浇水?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吧。”
一听崇星夸他们可爱,两兄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崇星向他们伸出手,“对不起,之前一直没能记住你们的名字,接下来好好相处吧。”
焦花和焦水对视了一眼,齐声点头:“嗯!”
崇星一手拉着花,一手拉着水,给两人扶起来。他扛起地上的两摞柴火,嘴角勾笑:“走吧,我帮你们拿。”
“我帮你。”焦花焦水不好意思让崇星一个人都拿着,便跟在后面托着,为崇星分担些重量。
崇星边走边问:“你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柴火?”
焦水害羞地开口:“从附近农家院买来的,没用多少钱。”
这些柴的质量都非常好,一看就是经过晾晒处理的,比起捡些不知道能不能烧起来的潮树枝,这样做显然更明智。
崇星扛着柴火,夸奖道:“还挺聪明的。”
一行人走了十来分钟,才慢慢和大部队会合。
崇星虽然比两人有力气,但扛着两坨木柴走这么远,也难免气喘。
向渊离老远就闻到了崇星的味道,他加快脚步走过去,低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明显的急躁,“去哪了?”
“拾柴火啊。”崇星将肩头的东西放下,边擦着额角的汗,边对焦花焦水使了个眼色,“多亏了他们,今晚的火有着落了。”
焦花焦水心领神会,眼神对视间,白嫩的脸颊上又多了两朵红晕。
向渊观察着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沉着脸色,默默提起地上的木柴,道:“我先拿过去。”
崇星点了下头,并没有阻止老木头的动作,和焦花焦水又聊了几句后,才调转脚步,走到木头身边。他迫不及待地和木头分享:“你知道吗?原来他们两个是我的粉丝来着。”
向渊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
“之前一直以为他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原来是太害羞了,不敢跟我说话,好可爱啊哈哈哈。”崇星自顾自说着,完全没察觉到木头的不对劲。
“你味道飘出来了。”向渊打断道。
“诶?”崇星怔了一下,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可能是刚才出了点儿汗吧,过一会就好了。”
“......”向渊蹙紧眉头,拽住崇星的胳膊,将人重新拉入树林。
“喂!”崇星压低嗓音吼了一声,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挣了两下,见没有作用后,便任由木头将他拖走了。
他们被成片的繁茂树木包围着,树枝掩映,太阳西斜,即便树林没那么深,也会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错觉。
崇星背靠着树干,耷拉着眼皮问:“怎么了?”
向渊的手支在崇星脸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那淡淡的唇色,吞咽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闻过崇星的味道了,此刻崇星仅仅是散发出微乎其微的香味,对于向渊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仅仅是看着他站在那儿笑一下,向渊就动了不好的念头,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崇星’的想法。
可他记得崇星说过,不要随便靠近他的身体,闻他的味道。
所以向渊只能带他来人少的地方,避开其他干扰,专心地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气味。
看起来好像变/态,向渊在心里这样骂自己。
树林里刮起了风,风里带着秋日的凉爽,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有的杂草没过了他们的膝盖,风一吹,刮蹭在手背,丝丝泛痒。
崇星微眯起双眼,看着面前表情默然的向渊,突然从那深褐色的眼眸里读懂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单手扣住向渊脑袋,按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借你靠一会儿。”
风还在林子里呼啸,偶尔带起的清香又很快被吹散。
只是在杂草的遮挡下,藏着一双静静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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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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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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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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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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