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剑三】春光住>第 23 章 沧海云帆耸
  到了西侧花厅,叶英将李元娘轻轻放下,甫一落座,看着一桌的菜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箸。

  鲫鱼豆腐味美汤鲜,清蒸鲈鱼肉嫩少腥,红烧鲤鱼肥美红亮,还有两盘摆着应景的清炒时蔬,荤素搭配,让人很是食指大动,只是有一丝莫名的诡异蔓延其中。“鲤”字因与国姓同音,自唐建国以来,帝王明旨禁食鲤鱼,后虽有武后改唐为周,废了那不成文的旨意,可举国敬鲤日久,如今依旧养鲤成风,上到圣人禁苑的太液池下至乡村野乡的小鱼塘什么都少得,独独少不了那几尾鲤鱼,他看着那盘油光滑亮的鱼中极贵,忽的笑了,父亲早年曾在仕宦一途钻研许久,留下了一些文人习惯,其中亦包括养鲤。如今庄中弟子有福,往后无需钓了鲤鱼后又还复江河了。

  怎的,没吃过红烧鲤鱼吗?

  李元娘见叶英盯着那道鲤鱼,久久未曾动筷,便主动舀了一小碗鲫鱼汤放在他面前,“我今日问了吴姨许多,得知你幼时偏好吃鱼,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这几道菜。你不吃辣,就别看那道红烧鲤鱼,尝尝这鱼汤,味道如何?”见叶英端起碗,小尝了一口后,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不如何。他儿时初学四季剑法,表现笨拙,父亲望子成龙心切,对他严厉了些,母亲怕他身体受不住,便常吩咐人炖了食补的汤食送来天泽楼,其中最多的便是鱼。不过山庄那位善做鱼的厨娘自母亲走后便返乡去了,此后他虽很少再吃鱼,却也还是能尝出这鱼汤着实一般,不想辜负妻子心意,他想也未想便答道:“不错。”Χiυmъ.cοΜ

  李元娘见他只喝了一口,就将那碗放下,知那汤不合他心意,也不再追问。在长安时她便看出来了,叶英面上看似对吃喝一道无甚追求,却不是一般的挑食,但凡他尝过的菜肴,不喜欢是绝对不会动第二筷的。她对此好奇了许久,如今算是想通了,想来他被罚跪禁食的那段时间,大阮氏尚且在世,叶晖送的食水,怕是出自母亲之手。

  罢了,将来多得是时光消磨,朝夕相处,她若还摸不清枕边人的饮食偏好,便是个棒槌了。李元娘心想。

  后来藏剑叶家出了许多江湖闻名的佳肴玉馔,其中将茶改煮为泡最为人乐道,大家只当是庄主夫人慧心巧手,却不知叶夫人费心钻研食道都是为了那位名剑大会上端坐着,无欲无求仿若仙人的叶大庄主。

  两人用完暮食后,叶英又将李元娘打横抱回了内室,倒是吓到了进来撤食的两个小婢女,少庄主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不想对少夫人竟是这般上心。

  回到内室,李元娘见到床前那盆热气腾腾的水有些瑟缩,紧紧搂住叶英的脖子,叶英思而不解,便在她耳畔轻声问道:“怎么了?”

  “那水烫的很。”泡了还没用。盛满了西湖水的双眼巴巴地望着他,很是可怜。

  那便再搀些冷水。叶英险些脱口而出。

  梨拾知李元娘本性,定会扮得柔弱可怜,教人心疼,故而才在此等了许久,二人此番情状,果然没让她失望。她朝叶英行了一礼,道:“公子,裴大夫叮嘱过了,说夫人的腿疼是陈年旧疾,需日日要用那加了药材的热水泡上小半时辰。”

  君命可以不遵,医嘱却不得不从。

  叶英又看了看床前那盆水,很快便做出了选择,可李元娘坐在床侧,却依旧紧紧抱着叶英不肯撒手,叶英将环在脖子的一双玉臂解开,柔声哄着,“元娘,不怕,一会儿就好了。”

  李元娘见无法逃过这一劫,只好将脚放到盆中,却不敢踩实,只在水面轻轻试探,梨拾见状,二话不说,上前蹲下,抓着她的腿便往下按。霎时间,热气从足底往上涌去,今日的药材又与往常的不同,像有千万根绣花针尽数往足踝那处扎去,让人疼痛难忍。

  叶英见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牙关紧咬,心中很是难受,将李元娘不知何时已经紧攥着床榻被单的左手放回自己手中,替她按着虎口的合谷穴来缓解痛楚。

  泡完药汤后,李元娘看着自己的脚,嫌弃道:“真像猪蹄。”

  一旁收拾东西的梨拾闻言,头抬也未抬,干脆地回道:“辛苦娘子,这猪蹄还得多炖几遭。”

  两主仆插科打诨,叶英却笑不出来,他遣了梨拾,将锦被盖在李元娘的身上,又坐过去,将她环在自己胸前,闷声道,“元娘,你的腿……”

  李元娘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日日从那水上回廊去往沂兰轩,要的就是这旧病复发,免得与小阮氏针锋相对,她的阿英是清风朗月的濯濯君子,她实在不想拿这些后宅龃龉出来,让他烦心。她想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说道:“常年跟在身边的一个小毛病罢了,习惯了便好了,只是天气湿冷时,会有些疼而已。”

  叶英听她语气便知道她想将此事含糊过去,他不喜欢将她逼得太紧,也跟着道:“那将书房与卧室调换一下,将卧室换到楼上去,将书房换下来。”

  李元娘见他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甜甜应道:“一切听夫君的。”

  翌日清晨,裴元来为李元娘复诊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海棠树下放着一张古朴的美人榻,宫装美人盖着一张银白狐裘半倚在榻上,悠闲地打着团扇,看着天泽楼中众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美人的夫君坐在一旁,正专心地削着手中的林檎果。

  呵,真是上辈子的鸳鸯情未了,今生又重聚首。

  “复诊,劳烦少庄主移座。”裴元拿过叶英手中那颗林檎果,咬了一口后,放在美人榻前的高案上,便坐在叶英让出的条凳上,仔细地诊起脉来,他裴元自认在医术一道颇有天分,李元娘的腿不过是年幼时寒气侵骨,又遇上了庸医才成了顽疾,就是再过二十年,此等症状于他而言,亦是轻而易举。他抬头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叶英,拱手道:“恭喜叶兄,嫂夫人母子均安。”

  李元娘看着身旁还未回过神的叶英,噗嗤笑出声来,这裴元,怎么和游戏里出入那么大,“裴大夫这般风趣,与江湖传言很不一样。”

  “哦,江湖如何说我?”裴元很是好奇地问道。

  “君子端方,医者仁心。”李元娘答道。

  “啧,看来嫂夫人与我听到的有些不一样,人家都说我恃才傲物,年少轻狂。”裴元说的很是无所谓,拍了拍叶英“算了,不逗你了,嫂夫人的腿要根治不是难事,只是我今日将随师父远赴东海,没有个三五年回不来,你待盛老与你小伯云游归来,给嫂夫人扎两针就好了,只是这些时日还是得用药汤泡着。”

  “东海路远,艰险难测,你真的考虑好了?还是要走?”叶英问的很是认真。裴元却答的吊儿郎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走得早,除了我长姐外,我便没有别的亲人了,再过些时日,我长姐随姐夫南下,见你已经成家,定然又要念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身家全放在顾小财神那吃着红利,若不是祖宅卖不得……且我于仕途经济一窍不通,又不爱拘束,居无定所,三五载不着家,哪家娘子嫁给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李元娘听到裴元说起姐夫,一阵激灵,忙问:“裴大夫姐夫可是即将赴任扬州长史的谷翰林?”

  “正是。可是这扬州长史有什么问题?”裴元知道李元娘的底细,急忙请教。

  扬州长史有什么问题李元娘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谷云天当了这扬州长史问题就大了。几年后李林甫拜相,到处铲除异己,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谷家也因此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谷之岚。李元娘又不能将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得随口胡诌,“宋相年前告老还乡,朝中如今帮派林立,谷翰林为人方正,扬州鱼龙混杂,难免引火上身。翰林虽无实职,总比朝不保夕来得要强。”

  裴元听完李元娘的话,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朝李元娘很是郑重作了一揖,“谢嫂夫人指点。我这就给阿姊去信。”

  李元娘忙坐直身子,叉手回礼,“裴大夫言重。”

  裴元离开的脚步有些浮,李元娘知道叶英担心他,便道:“夫君,裴大夫不日将要离乡,你去送送他吧。一会儿吴姨便要过来了,不用担心我。”

  叶英叫来梨拾,叮嘱了几声,便朝着裴元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梨拾见李元娘看向叶英的背影一会儿,目光又落回案几那颗林檎果上,有些不解的问:“娘子在长安是何时听过的谷翰林?我怎不知道。”

  李元娘像是未听到梨拾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轻叹,“这下谷之岚怕是遇不上祁进了。”

  君风院中,叶晖进门便看见好几个宣纸团被扔在地上,又见裴元站在书案前,面色凝重,不发一言,讪然问道,“这是怎么了?”

  “叶二哥,我要劳烦你一件事。”裴元上前拱手向叶晖行了一礼,“我要写一封信给姐姐,劳烦二哥替我找一个可托之人速速送往长安。”

  叶晖见裴元如此郑重,散漫的心思收了七分,叶英又将方才李元娘的说与他听。叶晖暗自在心中梳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斟酌半晌方道:“这个不难,只是我觉得阿元你最好亲去长安与裴姐姐说清楚,既如大嫂所说,你不如劝了你姐夫辞官返乡,离了那是非场名利海。”

  叶英刚行至园中,便见裴元急匆匆从房中出来,有些诧异,“这便要走?”

  “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还是得去一趟长安。”裴元答道。

  “我随你同去。”叶英决定下的果决,毫不犹豫。

  裴元当场反驳,“我不过是去拦我姐夫赴任,你新婚燕尔的,去什么去!”

  叶英正要开口,叶晖追了上来,一锤定音,“都别争了,明日顾家有船发往长安,我与你去。正好这段时日,大哥你少去剑冢,熟悉熟悉庄中事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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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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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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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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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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