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很合了苏芽的心意。
她瞅着路线,提前绕过并行的巷道,在马车必经的僻静拐角处扔了几根枯枝。
巷子狭窄,山墙又掩了天光,视线极其不好,那枝条看起来并不算粗,车夫发现时也不以为意,照常赶马碾过,却听一声沉闷的异响,马车晃了晃,便朝一侧歪过去。
“怎么回事?”夏清风被颠得撞在车壁上,声音虚弱里掺着暴躁。
车夫跳下马车,弯身查看情况,待看清楚了,脸便苦下来:“倒霉,被这树枝卡断了车轱辘。”
车帘掀起,夏清风探头去看。
可不是么,几根散落的枯枝本没什么阻碍,可惜其中一根的尽头带着截儿臂粗细的枝叉,或许是另一头被车轮碾压时正好翘起,恰恰卡进了车轮里,借着车子向前滚动的惯力,不仅弄断了两根辐条,竟然还使车轴从毂木里歪了出来。
可那枝子散落得毫无章法,像是从旁边堆积的枯木里落下来的,看不出什么异常。
夏清风只觉得自己已被无奈淹没,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坐车都遇鬼倒腾!
她勉力出行,这时已是强弩之末,只靠一股心气撑着,让她下车带着两个孩子步行回去,是万难的。
“还能装上继续走吗?”
“够呛,您跟孩子下车,小的试试。”
夏清风赶着两个小儿下车来,在旁边站着,看那车夫钻到车底下一阵倒腾,到底是将那根带叉的树枝搞下来了,却怎么也没法将车轴在毂木里调正。
“您先稍候一下,小的再去找辆车来?”车夫小心地问夏清风。
夏清风沉着脸点头。
待车夫去了,夏清风喝斥两个孩子:“你们,去车上蹲着!”
小孩噤若寒蝉,听话地再往车上爬,便离开了夏清风有几步距离。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袭来,从背后搭上夏清风的肩膀,将她往后面扯!
夏清风哪里还有力气抵挡?只得就势往地上躺倒,居然摆脱了那只手,于是更不敢迟疑,顺势又在地上滚了两番,从马车底下滚过,自另一头勉力爬起来——
“是你?!”
她胸中气血翻涌,断臂痛入骨髓,目眦欲裂地瞪着苏芽,一时说不上话来。
“可不就是我么!”苏芽想着张家两个孩子正在车厢,于是紧赶着跳上车子,拉近距离:“你怎么还有胆子进城里?”
夏清风立刻往车底下又是一躲,情急之下喊道:“若还顾着沈淮的死活,你就不要动!”
苏芽便不敢动了,心道夏清风果然知道沈淮的下落。
她掀开车帘,看看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安抚地点点头,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不要做声”的手势。
那两个孩子认不出她,只呆滞地点头。
“夏清风,你出来说话。”
“我……”夏清风在车底下抽了口凉气,勉强道:“我出来可以,你不许再动手。”
“好,依你。”
苏芽答应得痛快,夏清风却心里更没着落,她可记得苏芽在藏春岛上发疯的样子,踌躇了一下,依旧待在车底,却道:“你若想知道沈淮下落,便绝不准动手,否则只有给他收尸的份儿。”
苏芽心中一紧,果然顺着夏清风的话,问道:“他在何处?”
“我告诉了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你拿着两个孩子,要往哪里去?”
“送回张家。”
“送回张家?”苏芽更挑了眉,想了想,突然一声嗤笑:“夏清风,你是断了手臂没错吧?怎么反而好像是断了脑子?”
“你,你什么意思?”
苏芽这会儿的音调,倒有些好整以暇的意思了,“你拿了张家的两个孩子,无非就是为了威胁人——”她掀开车帘问两个孩子:“你们被她捉来几天了?”
孩子们颤声回答:“三,三天。”
“哦,居然有三天了?动作倒是快呀,”苏芽点头,继续对车底下说话,“夏清风,那么你威胁的自然就是张参木,让他给你们治伤是吧?宋瑾也在城里?”
她张口就道破夏清风的行藏,呕得夏清风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只得冷笑道:“就你会自作聪明。”
“哎?”苏芽道:“那我继续聪明聪明——看起来你不仅伤没好,还甚是狼狈,这种境况之下依然出来带着两个孩子回去——”www.xiumb.com
她拖长了声调,不急不缓地分析着,却悄悄地侧耳倾听车底下的动静,却只听着夏清风粗重的呼吸,并没得到回答。
苏芽眼珠子一转,突然抚掌道:“我知道了!”
夏清风竖起耳朵,没等到下文,终于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了?”
苏芽这下真的有些轻松了,笑道:“沈淮也在张家,你们被他拿住了把柄,只得将孩子还回去,对不对?”
车底下没声音。
苏芽乐起来,“啧啧,还好意思撑那虚架子,穷途末路也敢诳我?夏清风,你可真是阎王老子谈家常——尽讲鬼话,分明是你们的命被拿在他的手心了嘛。”
“来来,”她敲敲车板,“你出来说话。”
“……苏芽,你不能动我,沈淮已经说好,要和我们携手谋事。”
“让你出来就出来,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苏芽冷笑道:“藏春岛上的恩怨我还没跟你算过,少与我在这里拉扯。”
夏清风气结,这个苏芽,当初在清风楼里分明就是个受气的,何时学得一副张扬样子?
心眼既多,语气也与沈淮一般欠揍!
苏芽却不管她想什么,“我数三个数,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了!”
她说完,不管不顾地就开始数:“一!二!”
夏清风应声从车底爬出来,一头冷汗,气急败坏又有气无力:“苏芽!你不要欺人太甚!”
“哼,”苏芽现在完全确定了——沈淮定然是安全的,否则夏清风不至于如此配合,于是她便不急不缓地将夏清风细细打量,“你可真会颠倒黑白,爱欺负人的不是你吗?”
她说着,歪头道:“我只是不明白:就凭你现在这副狼狈样子,有什么值得联手的价值?你莫不是又在诳我?”
夏清风眼前发黑,咬牙不言。
苏芽虽然心恨夏清风,其实却已信了联手的说法,于是也不急着算账,只四下里一望后,突然奇道:“你那个什么手下,不是去找马车了吗?怎地还不回来?”
夏清风闻言,也才意识到什么,立刻面色一沉:“快走!他定是发现异常了!”
苏芽观她神色不似作伪,便也收起笑意,将两个孩子从车中唤出来,一手一个牵着,“走!”
一行四人弃车步行,向张家方向赶去。
可是,还没等她们出了这个僻静的巷子,几串急劲的风声便自背后响起。
苏芽回头,箭矢已至,她只来得及护住两个孩子,眼角余光见着行动迟缓的夏清风被两支利矢直插背心,吭都没吭一声,便扑倒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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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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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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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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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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