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在翰林院挂个闲职。”沈淮若无其事,依旧平和回应。
袁驭涛神色震动,先狠狠地盯了苏芽一眼,才道:“原来你就是自京城来的沈翰林。”
“袁兄消息灵通。”
“周宅爆炸,滩涂死人,此事城中无人不晓,”袁驭涛道:“我偶尔也在杂造局帮工,昨日听说你们已经传唤了军器局的人,竟没查处头绪吗?”琇書網
“军器局的档案中没有这生铁来处。”
“他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
袁驭涛一口回绝,转向苏芽,语带责备,“你如今胆子竟然这样大了吗?什么事情都敢掺合?”
他的意思,是警告苏芽不准掺合了。
“我没办法,”苏芽讪讪地陪笑道:“扔火药弹的那帮人,把刘叔给劫走了,沈大人是为救刘叔才被人堵在滩涂上的。”
袁驭涛大为意外,眉毛慢慢竖起来,脸色便有些吓人,沉声问道:“那你这腿,是在哪里伤的?”
“船上,被他们追的时候弄伤的。”苏芽本来就没准备隐瞒,以袁驭涛的心智性格,这样重要的事情若还瞒他,恐怕当即就要翻脸的。
当下三言两语把刘三点为薛军出头被抓,出牢笼后又为沈淮治病,之后不知何故被人劫走,沈淮和自己前去营救,被人堵上滩涂,一连串事情按着脉络都给说了,袁驭涛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简直就要铁青了。
“……大约就是这些了,”苏芽眨着眼睛讨好地道:“事已至此,如今若是不把这些人给找出来,别说刘叔了,我都没法脱身。今天我都是偷偷躲在车厢里出门的,不停在你门口都不敢下车。”
她眼睛眨啊眨的,就差直接说:所以,你就帮帮忙吧!
谄媚之色溢于言表,沈淮在一旁看着,大为碍眼,重重地咳了一声。
袁驭涛翻眼,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伤腿,一个伤肩,立刻便觉得牙根酸痛,心中膈应,问苏芽:“你跟这位沈大人也不过相识月余,怎么就敢牵扯如此深?”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苏芽苦笑道:“容我日后再跟你说,先说这暗器吧。”
既然已经知道苏芽涉入其中,袁驭涛便不再推脱,起身从后面的屉柜中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铁块,放在桌上那两片暗器旁边,“你们看。”
沈淮神色一正,拿起铁块端详,苏芽立刻也凑近去看,她只觉得这铁块与那两片暗器似有诸多关联,比如色泽、质感,又觉得铁块应该大体差不多都相似,正琢磨着呢,耳边却听到沈淮已经很肯定地说:“这是同一批。”
袁驭涛明显有些诧异,此人不是个读书的出身吗?竟还有些悟性?
“生铁性脆,可铸不可锻,常被拿来铸作火器底座和炮管,每批都有些细微的差别,”沈淮倒不是炫耀,“我祖上也是军籍,祖父酷爱兵器,曾带我仔细辨认过。”
苏芽和袁驭涛不由地同时诧异地看向沈淮。
按朝廷例,凡军户之家,必然世袭,每代如有多子,由长子从军籍,长子死,次子入籍,以此类推,直到绝户。像苏芽家就是无男丁了,才得自由,而袁驭涛却是因为排行老三,兄长安然,所以还是个自由身。
这样世代绑定的军户传承,除非是有了军功或者其它累积,后人还能托福些,否则终生困于卫所,南征北战,逢上贪腐横行的时候,连军饷都常常不能及时,甚至克扣,此时军户之家便是实在苦不堪言,像漕兵这种每年南北往返于运河之上的,甚至还要自掏荷包垫付资费,是以十之八九都有个脱籍的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想脱离军籍,除了逃亡,还有一条路,就是参加科举。
沈淮家明显就是走了这最为清贵的一条正路。
苏芽心道,原来此人与自己还是有些渊源,说不准多少年前,祖上还曾并肩作战过。
袁驭涛却没说什么,只接续着方才的话题,将那铁块翻过来,指着下方一行铸在其上的小字,道:“这一批,正是近日刚进杂造局的。”
“这么说,军器局里岂非也应该有?”苏芽奇道:“为何那管事和军匠头却说没有呢?”
“他们并未说谎,这批只进了杂造局。”
袁驭涛翻检着两片暗器,道:“这暗器也并非是批量铸造,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明显是余下的边角料。”
“杂造局的边角料,容易拿出来吗?”
“与军器局一样,都要登记在簿,不敢外流的。”
“那这批废料由谁管理?”沈淮问道。
“杂造局的管事,老赵头。”袁驭涛道,“他也是东家赖国金的老手下,颇得信赖。”
苏芽听见这句,欲言又止,沈淮的视线里一直有她,当下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跟袁驭涛又聊几句,便准备告辞。
袁驭涛却让他们等等,自己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拎着个小布袋子出来,塞到苏芽手上,“你腿伤了,没法出门做活,正好哥哥想你的手艺了,这两日把铁铺的活计收拾一下,就去你家找饭吃,这个你拿着。”
苏芽打开布袋口,竟是一包散碎银子。
她顿时啼笑皆非,这钱足够袁驭涛吃上三五个月的了吧?
“袁大哥……”
她正待还回去,袁驭涛却一瞪眼,“余下的让颜姨给你买些补身体的,你既然被人盯上了,家里定然不安全,我过去能守着,便留个柴房给我睡就行。”
“可是……”
苏芽还待解释,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
“芽儿,这是袁兄的一片心意,兄长关爱,你收下便是。”沈淮慢条斯理地说,“回头我也让高峻给袁兄送些回礼来。”
“你胡说什么?还来劲了不是!”苏芽大翻白眼儿,完全不给他戏唱,拆台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用得着你回礼作甚!”
从见了袁驭涛开始,这厮就一会儿“芽儿”一会儿回礼的,真当她是个好揉捏的?
沈淮面色一沉,苏芽却瞪眼回望,以口型道:“老实点!”
她瞪的好看,沈淮竟看出些娇嗔的味道,当下嘴角一弯,闭口不言了。
苏芽看他老实了,才转向袁驭涛,“袁大哥,这几日我跟我娘也没住家里了,安全的很。”
她从布袋里拿出两粒碎银,剩余的又塞给袁驭涛,“这个我拿着买好吃的足够了,你不必挂心。”
两人一番来去,袁驭涛看在眼中,默默接过布袋,将她送上马车,临走却又从门帘里把袋子扔进来,“我过几日去看你。”
他们来得低调,苏芽不便追出去,目瞪口呆地从帘子缝里看着袁驭涛大步回了铁铺。
“啧啧,”沈淮在身后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哥哥心眼儿太死,不适合你。”
“用不着你操心,”苏芽捧着布袋回头看沈淮,“杂造局的东家,赖国金,是曹开河的七姨娘的娘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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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很勤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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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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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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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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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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