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灯火通明,铜雀街与紧邻的南门街热闹非凡。一水儿的红灯笼从街头挂至街尾。耍杂的叫卖的小戏班子唱着小曲儿的,各种声音争相入耳。微风拂过,每个人的笑脸上都映照着暖橘色的柔光。
坐落在方府的西北角有个小院,名兰亭院。夜阑人静,院内蜿蜒的小石子路铺洒着一层白白的月光。
此时一名青衫侍女手捧托盘穿过游廊缓步行至正房外。只见她微微欠身推门而入,将刚刚在小厨房煨好的梨汤送进内室:“小姐,喝点梨汤吧。天色已晚,仔细伤了眼睛。”
闻言,歪在卧榻上的陈曼曼微微一笑将书搁至一旁,正了正身子,接过碗喝起来。
侍女兰溪侧头看着榻上那本被翻阅的有些折旧的《金陵舆图》,正琢磨着自家小姐最近怎么突然看起书来了,而且还是一些冷僻书册。忽然听到陈曼曼轻声问道:“今日可是上元节观灯的最后一日?”
兰溪回过神,说:“是呢。明日起,那些灯贩啊,外省来的杂耍,戏班子啊,估计就该散了。”
陈曼曼捧着青瓷小碗,思绪飘忽。来到这个时空已有三个月了,因遭遇车祸而灵魂穿越的这种狗血剧情,竟然真的有,还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从刚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只能悄无声息地开始试着去了解这个世界。书籍,图册,她翻阅大量资料,发现这个朝代根本不存在自己熟知的历史上,这让她颇为茫然,甚至开始觉得这里陌生的可怕。
可日子得过,陈曼曼只能一边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稳住自己。初来乍到,也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得用狗血的伎俩---失忆,先自保。所幸这具身体的主人又是跌破头,又是摔伤胳膊的,伤势并不小。正好就可以以调理身子,养病为由一直躲在兰亭院里避世不出,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而因自己并不是货真价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阁小姐,所以这几个月闭门不出,让她感觉十分憋闷。对外界的好奇心也日趋上涨,身体逐渐痊愈后,陈曼曼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午间时分,她从丫鬟们嘴里听闻今日正是上元节观灯的最后一天,顿时心痒难耐。古代这种大型节日怎能错过啊?!说不好万一哪天又回去了,今日不出去瞧瞧,岂不是人生一大遗憾!
陈曼曼心下已定,遂将梨汤一口喝尽,抬头笑道:“兰溪,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兰溪是她这院里的一等丫鬟,听说从小跟在身边服侍,细心周全,情分最深。既然是偷溜出去,当然得带个心腹。
兰溪闻言大惊失色:“小姐!你忘记去年咱们就是偷摸出去跟他们赛马,才摔成这样的。”紧着又道:“夫人也交待了,再有下次,奴婢可要横着出去了!”
陈曼曼想起之前兰溪告诉她这具身体受伤的前因后果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好的闺阁小姐学人家专业人士雪天赛马,不知道是太逞能还是脑残。唉,也只有他们这种吃饱没事干的贵族子弟才玩得起。
但眼下既已打定主意,想办法也得出去瞧瞧。遂仰起笑脸,劝说道:“兰溪,铜雀街不远呢,我们看看灯就回来。咱们不骑马!”
“已经很晚了,不如明天禀了夫人,再出去吧。”兰溪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着她也是三个月没出门了,肯定是憋坏了。不由也有些心疼。
陈曼曼放下小瓷碗,想了想,又接着说:“就看一眼,很快的。你先去二门上阿宝那儿,弄两套小厮的衣服来,我们乔装打扮一下,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你相信我!”
兰溪瞪着眼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虽说没少跟着小姐偷偷出去玩,但是女扮男装这种技巧性的操作倒还是头一回,感觉似乎有点儿靠谱。可想起夫人的告诫,一时又有点退缩:“小姐,你说真的啊?!万一被发现了...”
陈曼曼见她动摇,忙打断她的话头,把她往门外推:“去去去,快去。你放心,这么晚,大家都睡了,不会被发现的。”
一会儿功夫,兰溪一脸不情愿地抱着衣服进了屋。两套棕色短褂,下身宽腰长裤,还有四副腿带。两人换上后,倒像那十一二岁的清瘦小厮。陈曼曼又来到里间,打开妆奁拿出一支铜黛朝她招招手:“来,过来。”
兰溪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狐疑地坐下:“小姐,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你还要做什么呀?”
“别动,马上就好。呐,你看看。”
“小姐!!!这样好丑呀!”
“丑点好,哈哈,丑一点才没人注意啊,来,你帮我把眉毛也画粗一点,快点儿。”
“小姐,你们好了吗?”窗外传来丫鬟兰芳的声音,陈曼曼趁兰溪去拿衣服时,已吩咐兰芳去后门查探好情况,并让她在门外放风。
两人推门而出,迎面给守在门外的兰芳吓了一跳:“小姐,你们这打扮,我看就是老爷夫人都认不出来了。”
“是吧!”陈曼曼得意地回头朝兰溪一笑。而后主仆三人轻手轻脚穿过游廊来至后门。
兰芳一面轻轻抽出门阀一面悄声嘱咐道:“小姐,后门上当值的张婆子我给支走了,你们可要速去速回。”
“知道了,放心吧。”陈曼曼迫不及待地拉开角门,深吸一口气抬脚便跨了出去。
二人拐过街角,朝铜雀街而去。一路上灯火金光灿烂,晃的人眼花缭乱。临街的店铺忙着招揽生意,路边的摊贩占道经营。各种花灯,精致有趣,无不令人心爱。
此番场景让她心感万分震撼,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一会儿盯着摊贩瞧,一会儿盯着他们的各色着装,有着斜领深衣的,有着短衣裹着头巾的。还有穿着各色短衫配长裙,长衫系着绸带的,这着装风格看着倒是有点类似于明朝服饰。
陈曼曼来这之前,是在公司里做文案策划。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里有部分是涉及到一些古代文学常识的。加上自己闲暇时间也爱看看小说,追追古装电视剧,所以对这些古代服侍多少有些熟悉。
现如今没承想竟真的穿越到古代来了。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多多苦心钻研一下古代文化,起码现在心里多少也有点底气。
唉,如今,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沿着街道看着这些店铺边走边在心里念道:赵家肉饼、张家素茶、什锦果脯店、刘家酒楼、长春堂、小刘药铺、靴店等等。原来古代的商铺是这样的。她想起《金陵舆图》上标注的这条街的前面应该就是东门大街,往北拐弯是南门街。陈曼曼踮起脚尖往东门大街瞅了瞅,人头攒动,看不见尽头。
“兰溪,我们去买点果脯尝尝,边吃边逛吧。”陈曼曼兴致勃勃地带着兰溪往果脯店而去。
二人挑选好几样果脯,陈曼曼便站在果脯店旁的巷口等着兰溪结账。忽然她听到身后巷内某处传来一阵细细的低语,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
她朝里张望,巷内光线十分昏暗,看不太清楚。又蹑手蹑脚往里挪了几步,探头一看,发现前面一颗树下立着两人,黑衣蒙面,手持长剑。其中一人斜靠在树干上,一手捂着腰腹部,一手按着长剑支撑着自己,似乎是受了伤。
陈曼曼看这情形,心中一警,转身欲走。
“过来。”低沉隐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曼曼惊愕回头,只见另一蒙面男子瞬间已贴近到自己后背,手上还握着一把锋利匕首,直抵在她腰间。而受伤那人已倚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
陈曼曼心中狂跳,这是要杀人灭口?!第一次出门便这么倒霉?她感觉自己瘦小的身体突然绷的很紧,脑袋发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说不定强撑着硬气一点,便不会被小瞧。遂佯装镇定扯出一点友好的笑容来:“这位兄台,可是需要帮忙?我看你朋友似乎伤的不轻,附近好像有个医馆,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话音刚落,匕首男迅速接口道:“不用。”www.xiumb.com
这时,巷口传来兰溪轻声呼唤:“小...?”
陈曼曼顿时扭头朝兰溪眨眼以示制止。
兰溪看着僵持着的两人,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公...公子,这是怎么了?”
女孩拍拍她的手示意放心,又转头朝匕首男试探道:“我看你那朋友似乎伤势不轻,既不方便行走,不如我让我朋友找一位大夫来这儿?”
匕首男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悄无声息收起匕首:“可以。”
兰溪看着他麻利的动作,眼露惊恐,想摇头,又不敢。最后只得在陈曼曼的紧张的眼神里,领命而去。
兰溪走后,陈曼曼硬着头皮假装一副热心肠似的走到那人面前蹲下仔细查看。他的手已被鲜血染红衬得皮肤格外苍白,可见伤口不小。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深的伤口,一时也有点慌张,赶紧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拿开他的手,解开衣襟,把手帕对折按压在腹部的伤口上,先止血再说!
“嘶...”他眉头一皱,额头沁出点点冷汗。
陈曼曼闻声抬头,只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眼神半眯,正紧紧盯着自己。
“叮~”突然一枚碧绿清透的玉佩,从他的衣襟内滑出,掉落在地上。陈曼曼顺手给它拾起,细瞧之下,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繁体字:“蕭”。玉佩纹路清晰,细巧精致,触手温凉。
“给我。”男人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陈曼曼心内郁闷:好像谁稀罕你一块小玉佩似的。遂直接反手给它塞回衣襟里,只见他腰腹健壮,肌肉结实却绷的很紧。赶忙低声嘱咐道:“别使劲,放松,不然你会失血过多。”
“公子,大夫来了。”兰溪领着一位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过来,紧张得将女孩上下打量几遍确定无虞后方安下心来。
陈曼曼听了,如临大赦,赶忙将他自己的手按在手帕上,然后起身退至一旁:“既如此,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辞。”
匕首男与他对视一眼,似乎是寻问他的意思。陈曼曼见他微微点头,连忙拉着兰溪溜之大吉。
二人跑出巷子后也不敢再逛,这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让她惊吓得不行。连忙一路返回,溜回了方府。
跑进屋子里,兰溪一屁股坐在榻上,惊魂未定:“小姐,他们两个不会是哪儿来的土匪强盗吧?咱们要不要报官?!”
陈曼曼扶着茶几,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看他们行动做派,言语之间并不像悍匪。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兰溪没好气地说:“就算不是悍匪,躲在那僻静之处,又是黑衣蒙面的装束。估摸着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正说着,丫鬟兰芳端着脸盆进屋来:“小姐,赶紧梳洗吧。”一转头,瞥到陈曼曼手上有血,忙不迭放下脸盆直奔过来:“小姐,你的手受伤了?!”兰芳紧张地拿起她的手一面查看,一面说:“这是怎么了?!我说别出去,非要出去,哪次不是带着伤回来的!”
“没事儿,没事儿。这是别人的血,我没受伤。”说着,陈曼曼好笑地推开她,起身去脸盆里将手洗干净。
兰溪一边服侍着脱下小厮衣服,给她换上绵软的月白衫子,一边给兰芳讲了在灯会上的稀奇见闻。直把兰芳吓得又忙忙地劝阻她家小姐,说每次偷溜出去准没好事,再不要如此。又说着如果要出去,还是要带着几名小厮,安全为上。没过一会儿,又说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太危险了!
看,把咱兰芳吓得都凌乱了。陈曼曼自己心里虽也有点余惊未定,但好歹安全回家,如今看着兰芳这个样子又好笑起来。
正说笑着,门外进来一小丫鬟,低头立在屏风后面说道:“老爷夫人传话来:让小姐明日一早去沁芳阁用膳。”
“知道了。”陈曼曼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冷静下来,难道刚刚出去被发现了?但转念一想要是已经被发现,也不会等到明早,只怕今晚就得被问话,遂心内稍安。
丫鬟走后,她收拾妥当便钻进被窝里,躺在床上盯着雕花床檐发呆。
对于一个穿越的冒牌货来讲,这种会面无疑是沉重的。这小半年陈曼曼把自己龟缩在小院里,不敢接触外面的人事。唯独与他们的几次见面,都是他们来这屋里探望。
每次见面时,陈曼曼也不敢深聊,深怕有所露馅。所有的安慰嘱咐她也只是默默听着低声应着。每次看着方芝璐的母亲坐在床榻边默默垂泪,便勾起陈曼曼思家念母的心事来,不由得倒一起哭了。
两人郁郁寡欢的时候一多吧,这位母亲倒是也不常来了,只是吩咐下人时常送来一些补品吃食,好玩器物。
陈曼曼想着现如今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个身份还不算太差。她现在是这个方府嫡出小姐方芝璐。父亲是官居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方宿松,母亲元氏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官宦小姐。还有个弟弟方维,妹妹方芝棠,都是庶出,他们的母亲是姨娘赵氏。
总而言之就目前情况来看,人身暂时安全。所以也才有了今日踩着上元节的尾巴偷摸出去瞧瞧的事儿来。
说起今晚的事,陈曼曼闭着眼摇摇头,似乎是要把那扫兴的黑衣人从脑袋里甩出去,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我睡了。”女孩闷声一句,一拉被子,翻身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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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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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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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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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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