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指了指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道:“老夫要收的是秦府姑爷,萧权。”
众人呆若木鸡,如同泥塑木雕看着文翰,又看看萧权。此人不仅没有偷学,还被文翰收作门生?
秦老太太回过神来,装作不在意,手却在微抖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喉咙,片刻后,才愕然道:“真是萧权?”
“正是萧解元。”
文翰点点头,秦风手里的剑“铛”地落在地上,就和宋千汶的短刀一样,仿佛在嘲讽自己的主人,脸竟然被打得啪啪啪地这么响,这么痛!
可想而知,养成听人说完话的习惯,能保脸面。
萧权对着众人微微一笑,以示谦虚,表达不是他太优秀,是文教谕太看得起他了。
这扬起来的眉眼,上扬的嘴角,哪有半分谦虚,明明就是得意洋洋、嚣张跋扈!
秦风脸色煞白,面子顿时挂不住,他后退几步,站在秦老太太身边不再吭声,方才大义凛然吧啦吧啦的嘴,如今像是有条线缝着,连呼吸都呼吸不了。
在大魏,在子弟成为门生前,老师和家长会先会面,商定入学时间和学费之事。
文教谕的门生,向来个个出类拔萃。文教谕之门难入,学费也贵得惊人,一年下来,若是勤学苦练,五百两黄金还不够!
若是秦家人当了门生,秦老太太出这笔钱心甘情愿,可萧权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花秦府的钱!xiumb.com
秦老太太装作为难地道:“文大人,萧权的学费......”
“已经交了,老夫人勿忧,明日入学,秦家备好礼仪所需之物即可。”
文教谕话一出口,别说秦家人目瞪口呆,萧权也一愣。
萧权早知学费昂贵,一路上还琢磨要不要提前卖酒赚钱交学费,谁料......
秦风恨恨地白了一眼萧权,萧家贫困,中了榜首后,陛下只不过赏了黄金百两,他哪来的钱交学费?
人人都说,文教谕清高冷傲,身为天子之师,非权贵子弟不教。
而如今他分文不取,乐于施教,世人对其误解颇深啊。
萧权当真是佩服文教谕,此人当得起老师这个称谓。不过就算如此,他萧权不会赖掉学费。
一听姐夫竟然成了文教谕的门生,秦南竟有些莫名的自豪,立马忘了喊姐夫:“萧权,宋千汶为何放你回来了?”
“他死了。”
萧权淡淡地道,秦南的嘴巴,立马长得得有一个鸡蛋那般大!
秦老太太惊得拐杖都要掉下来:“你说的可是宋千汶?”
“正是。”萧权点头,淡然极了。
秦风这个在军中呆了些年月的军官,仿佛听见了晴天霹雳,萧权淡淡坐在那里,竟让人望而生畏!宋千汶,那可宋知的爱子!古来在权贵之子面前,寒门子弟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生怕有半点冲撞到权贵子弟,而宋千汶死了!
萧权真是惹祸招殃之人!秦风又要发作,门口忽然高声通报:
“马公公到!”
秦家人又一惊,赶紧跪在了地上,自从萧权入赘一来,他们心脏时不时狂跳一回,跪的次数也更多了。
反倒是文教谕,似乎早预料到皇帝的人会来,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是天子之师,只需行礼,不需跪拜。
气派的马公公领着一队人进来,他身后公公手里的托盘里放着一个香炉。他念完皇帝转述的话后,和文教谕闲聊了几句,例行赞赏了萧权几句,便又急匆匆回宫伺候皇帝了。
秦风呆呆地望着马公公离去,陛下竟如此评价萧权。
“高风峻节,赤胆忠心,乃心王室,如这香炉高雅喜人。”
在秦风的嘴里,萧权猪狗不如。
在陛下嘴里中,他萧权高风亮节,高雅喜人。
跪在地上的秦风的脸又红了起来,马公公的声音一直在秦风耳边回荡,高雅喜人,高雅喜人......
啪!
疼!
秦风的脸火辣火烧,又气又羞,整个人蔫了下去,连最后发作的精神都荡然无存了。
等马公公最后一脚踏出秦府,萧权立马起身告辞,文教谕一愣,这才知道萧权并不住在此处。
为了给秦府留最后一分面子,文教谕先行告辞,他刚走出秦府,萧权就丢下就追了上上来:“文教谕,请留步。”
文翰看着他手中的香炉,眉心一凝:“此香炉非炉,是一把利刃,你可想好?”
宋家乃朱氏的盟友,今日之事看似因萧权而起,实际是皇帝借萧权之手,敲打一下宋家。
宋千汶死在羽林军下,萧权未保,皇帝非但没有责怪,还赐了香炉,这举动意在堵住其他人的嘴。
天子圣意已明,谁还敢说萧权惹是生非、害死了宋千汶?
皇帝的认可是盛荣,亦是一把杀人也杀己的利刃,萧权一旦用不好,便会遭到招来杀身之祸。
萧权应道:“多谢文教谕提点,于学生而言,人生最大之祸,是碌碌无为、平庸一生。古人有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学生不是贪心之人,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承了陛下之福,便当迎福中之祸!”
文翰一惊,萧权不光有血性,竟还如此通透,非常人所能比:“好!明日入学礼,准时到!”
“是!学生必准时来!”
入书房读书,无论出身贵贱,若要开蒙入学,一定要行“入学礼”,称之为开书、破学或破蒙。
入学当天,书房会安排一系列隆重的开学仪式,只有礼毕之后才意味着正式成为学子。
普通家庭需先准备文房四宝,而富裕家庭则要丰富的多。
华夏古代的入学礼历经千年未改,大魏的入学礼和华夏极为相似,正常流程为: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开笔礼。
流程庄重而富有寓意,而像文翰这样泰斗级别的入学礼,人人无比向往。
礼记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于是有了正衣冠,门生注重自己的仪容整洁,是首先要上的第一课。
学记记载:“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第二步骤的行拜师礼,便是门生拜教谕,三叩首后,门生向教谕赠送六礼束脩。
所谓六礼束脩,便是十条干肉的意思。
第三步是净手净心,净手的洗法是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洗手的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开学礼的最后一道程序,便是开笔礼,大魏的开笔礼,是击鼓明智。
白发苍苍的文教谕,立于鼓前,敲响了久久未响起的鼓!
上次文教谕招生,还是许多年前。这些年来,他只负责青园书房的管理,极少参与教学。
萧权的入学礼,惊了青园书房的权贵在子弟,众人纷纷来到文教谕的书院门前围观,人太多,挤不上的人爬墙也要一观,全然忘了富贵子弟的仪态。
萧权在众人愤恨嫉妒的眼神下,听着振奋人心的鼓声,正式入门!
萧权在现代读书十六年,从未经历过如此具有历史感和仪式感的入学仪式,他看着文教谕,只见他须发于风中飘扬,志气高昂,一声鼓,一声敬:“今日!文翰收萧权为门生!”
“文翰在此敬天地!”
“敬天子!”
“敬青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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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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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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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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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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