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月未见,香梅却像是老了许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发间竟能看见些许白发,之前被折断的两根小指还扭曲着,泛着青紫,俨然是不可能再治好了。
香梅走到燕沁面前,红着眼眶向她跪了下来。
“多谢燕沁大人帮忙,今日之恩,来日香梅就算是以死相报也是愿意的。”
燕沁看着孩子完好无损,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顺势放走了毛小子:“此次前来,也是纪番与我的交易,我帮孩子,他叫这些山匪护住我松林镇的白家,算不得什么恩情,更不需要你的一条命。”
香梅抬头对上燕沁的眼眸,竟从里面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
她虽不知道燕沁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但还是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怀里的孩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抽噎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要哭的前兆。
就在此时,香梅才注意到燕沁的眼里掠过一抹担忧。
原来燕沁大人,这么在乎小殿下吗?
香梅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慑到,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怀中的小殿下已经低声哭泣起来,而燕沁也从善如流的将孩子抱走,安置到她自己的怀中,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不哭了。”
燕沁的声音没有那么柔软,但怀里的孩子还是渐渐安静下来,朝着她展露笑颜,燕沁也忍不住勾唇浅笑,将孩子重新还回给香梅,“鹤家的人这两日应该能走的干净,到时候就能将这孩子送出去,你有想过要带着他去哪里吗?”
“暂时没有,松林镇向西南方向的地方,我们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可若是去往其他地方的话,鹤家的眼线无处不在。即使是我和小殿下分两路过来,路上仍是重重险阻。”
香梅抱紧了小殿下,看向燕沁的眼里多了几分奇怪。
燕沁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反倒是细细思索起来,松林镇再往西南走,也不过是几个小城池,城池之后就是边疆,重兵把守,想要彻底离开晟朝的土地似乎有些困难。
而以鹤家如今的权势,哪里有眼线都不足为奇。
细细想来,这个孩子的确是没有容身之所。
燕沁左思右想,终于开口:“既然哪里都去不了,便现在此地暂留吧。鹤家的人既然给我白府开了后门,想来你们若是有事,去寻白府的庇护,等同于得到了鹤家的庇护。”
灯下黑才最为安全。
香梅一惊:“我们怎么能得鹤家的庇护,若非是鹤家……”
“就算不是鹤家,不是温贵妃,在那深宫的角斗场里,罪臣之女的孩子又能活过多久?”燕沁挑眉看向香梅,“香梅姑娘不要忘记,我是鹤九冠一手带入皇宫里的人,更是温贵妃视作妹妹之人,不希望谁说她们的不是。”
燕沁说完转身离开,并不在意香梅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回到山寨属于自己的小楼中落脚,几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累,不知睡了多久,她又一次被孩童的哭闹声吵醒。
伴随着哭闹声渐渐接近,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掀开眼皮,正看见香梅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走进她的房间。
“这小崽子的确是一看见燕沁就不怕了,香梅你赶紧把孩子扔过去。”季光明没轻没重的在香梅背后站着,似乎不觉得擅闯女子闺房有什么不妥。
燕沁嘴角一抽,用枕头砸了季光明满脸,走上前去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抱过来,头疼的揉捏过额角:“我带着他睡就行,大晚上不要吵吵闹闹的。”
“你这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怎么每天说话跟个老头子似的!”季光明把脸上的枕头扯下来。
“你这么大个人了,也没见你能独自照料一个孩子。”燕沁横他。
“谁说老子……”
燕沁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
季光明刚抱到孩子,就听撕心裂肺的哭声钻进耳里,赶紧把孩子交还到燕沁手里:“我错了,姑奶奶您赶紧的麻溜的把这孩子给哄好了!”
说完,季光明马上扯着香梅跑了个没影。
香梅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忍不住问:“这两天,都是她抱着小殿下睡的吗?”
“可不是。”季光明收敛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香梅,“静姐姐的确是找了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瞧瞧她,每每都说自己是鹤家的人,可做的事情,哪里有半分是朝着鹤家的?”
……
燕沁在山寨又住了四日,顺带着将本瘦弱的孩子喂得白白胖胖。
“我还有半月就要回盛京,途中还有些事情要做,便不多待了,你们若是哪里需要帮助的话,带着这木雕去找白府的白燕泽。”
燕沁临走前,将弟弟亲手所做的木雕交给了季光明。
季光明嫌恶的捏着那木雕:“难看死了……”
“你敢说我弟弟刻的东西难看?”燕沁缓缓拔除了腰间的长剑。
季光明扬眉,他这两天里还跟燕沁交过手,他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山匪,怎么可能打的过自小习武的燕沁呢?
“真他娘的好看!”季光明说。
燕沁噗嗤笑出声来,终于翻身上马,红裙如火浪从众人眼前掠过。
燕沁拽住了缰绳,于马背上深深的看了香梅怀中的孩童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来日还是别让他回盛京了,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季光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解:“你既然都知道盛京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自己还要抢着回去?”
以燕沁如今的本事和造诣,即使不入宫做一个四品侍卫,放在江湖上也会是人人敬仰的大侠,白府家财也算雄厚,她这辈子本就不用去盛京勾心斗角的。m.χIùmЬ.CǒM
可燕沁却莞尔一笑:“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说完,燕沁策马而去,香梅怀中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她远远听着那哭声,竟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那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却未听到香梅拿出了纪番留给山匪的玉璧,哄着:“青安小殿下不要哭了,把玉璧给你玩好不好?”
青安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离她远去了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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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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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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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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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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