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那庭,又叫单于王庭,是匈奴单于的王城。单于的皇宫大帐,又叫穹庐。
阿尔那庭的穹庐里,躺着一个命如悬丝的人——匈奴大单于达默尔。
达默尔单于,挛鞮氏,是冒顿单于的后人。
几千年前,他的祖先冒顿,驰骋草原,称霸牧场,建立起了强大的匈奴帝国。
大汉的高祖皇帝刘邦,就是打败霸王项羽的那位,也曾有白马之盟的耻辱。不过后来嘛,霍去病的封狼居胥,窦宪的燕然勒石,让这支游牧民族不得已迁徙。
史书上能见到的,匈奴人最后的辉煌,怕就是睥睨欧洲的上帝之鞭阿提拉了。
只叹,已成过往。
经过几千年的摔打和淬炼,匈奴人也算恢复了元气。
达默尔,倒不失为一代雄主。他弑杀了自己的兄长登上王位。此后,励精图治,整顿军制。仅仅用了六年的时间,便组建起了二十万纵横北漠的铁军狼骑。
在位的十七年里,南征北战,统一了草原各部,成为了他们的大首领,愈来愈有重振祖先雄风之势。
只可惜,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狼群逐鹿,惊扰了酣睡的雄狮。
大梁,自太祖宣武帝顾焘开国,到武襄帝顾元泽拓土,已历三世,传国六十三载。武襄帝即位之初,大梁便已然民丰物阜,国库充实,军备齐全。
恰巧,正值匈奴对中原这块沃土虎视眈眈,屡屡犯境。休养生息的功业,前代已做得无可挑剔了,那为子孙开疆拓土的事,朕来!
龙象六年到二十八年,武襄帝九征漠北,拓土万里,无一败绩。把匈奴人从长城边境,一直打到了苦寒的塞北之地——伦真草原。
多年的马背生涯,既让武襄帝感受到了快感,又令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心力俱疲。
第八次北征班师后,本欲与民休息。却不曾想,匈奴人如同打不死的蟑螂,趁着大梁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又越过梁匈军事分界线进行大规模掠境。
武襄帝心一横,又重披战甲,挎上战刀。
不服?就继续打,直到打服为止!
结果定然是显而易见的,大梁配备了那个时代威力最大的热武器:红衣大炮。
而还在手撕羊肉的匈奴,只有弯刀和弓箭。
三日前,两军恶战,大梁的炮兵营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向前推进。忽的,一枚来自红衣大炮的炮弹从天而降,在匈奴主力部队中央开了花,达默尔被炸得血肉模糊。
“不想,我胡……人的……竟要在我的手上……”达默尔瘫在病榻,上气不接下气,绝望地紧睁着双眼,恨恨地晃动裹满血淋淋布条的脑袋。
胡人,是匈奴人的自称,意为天之骄子。他也曾努力诠释过天之骄子,只可惜落幕之后,便是史书的奚落。
榻前,十几个匈奴的贵族和部落首领面面相觑,各怀鬼胎。wWW.ΧìǔΜЬ.CǒΜ
大单于油尽灯枯,草原需要选出一个新的掌舵人。
“至高无上的大单于陛下,大梁兵锋正盛,我军连吃败仗。用汉人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如——暂且议和吧!”右骨都侯须卜跋伊谏言道。
“须卜跋伊,你个混蛋!”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青年便跳了出来,怒不可遏地拔出弯刀,架在须卜跋伊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叫道:“议和?懦夫!难道我数万狼骑兄弟的血,白流了?”
此人,正是达默尔的独子,左贤王沃帖,乃顽固不化的主战派。
“放肆!咳咳咳……咳咳咳,把刀放下。”
敌军未却,内讧又起。
达默尔又惊又气,声嘶力竭地连咳了十几下,左右女侍赶紧端来铜盂接住,数口殷红的老血喷涌而出。
沃帖极不情愿的把刀收回刀鞘,恶狠狠地瞪着须卜跋伊,轻蔑地说道:“即便战至最后一刻,我也是胡人的好男儿,不像某些人,卖国求荣。”
哼!须卜跋伊冷笑一声,反手一巴掌重重打在眼前这个愣头青脸上。
压抑已久的心火霎然烧了起来,一把扯住沃帖的领襟,破口大骂道,“我早就劝诫过,顾元泽是个狂人,大梁又是个强国,不是好惹的!可你呢?屡次三番带兵抢掠大梁的边境,让他们出师有名,就因为你这个蠢才,胡人险些要亡族灭种了!匹夫!”
许是一巴掌不过瘾,借着怒气,又接连在沃帖脸上掌掴几下,方一脚踢开。
“须卜跋伊!”沃帖擦擦嘴角流出来的血,正要还击,两个匈奴兵却不合时宜的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大梁军官进帐。
须卜跋伊白了怒目圆睁的沃帖一眼,走上前去,立马便认出了来者,面色一转,赶忙抱拳施礼,笑盈盈的问个好:“赵都尉,久违了。”遂令人松绑。
“这……这……是何人?”达默尔有气无力地问道。
军官谢过须卜跋伊,上前下跪行礼道:“外臣赵桀参见大单于陛下!
“赵……桀,是?”达默尔努力撑开肿得厚厚的眼皮,扫了他一眼。
“大单于陛下,此人乃是我在梁军的内应。此刻他来,定是大梁军中出了什么变数。”须卜跋伊道。
赵桀拱起手,夸赞道:“右骨都侯果真料事如神呐!此番外臣入冒死前来,可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讲……”达默尔晦暗的目光突然变得炯炯有神。
“梁太子——薨了!”赵桀喜不自胜的说道。
“薨了是何意?”沃帖好奇的问道。
“当真是不识世面的匹夫!”须卜跋伊不屑地耷拉下眼角,解释道,“汉人是礼仪之邦,注重礼教,身份不同,死去的叫法便不同。天子之死称驾崩,诸侯之死称薨,大夫之死称卒等等云尔。”
哼!沃帖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咕哝道:“等你死了,便称死吧!”
“匹夫!”须卜跋伊啐了一口唾沫,便回归正题:“此时大梁新丧,看来要撤兵了。”
“正是。”赵桀惊讶地点点头。
听到这个消息,达默尔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紧绷肌肉也塌了下来,口中弱弱地发出沙哑的感激:“冒顿老祖保佑,天不灭我……”
“时机到了。”须卜跋伊捋了捋短胡,得意地摇了摇脑袋。
阏氏帐中,顾承恒趴在榻上,仔细研究着一张三尺宽的伦真草原匈奴军事分布图。
一柱香的功夫,整张图的布局便了然于心。
随即,向一旁兴致勃勃沏奶茶的上官容薇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王后殿下果然颇有手段,如此要图都是囊中之物,给你点个赞!”
啪!上官容薇将青瓷茶壶重重地拍在梳妆台上,面带愠色看着顾承恒。
他心里有些发毛,便小声问道:“莫非是在下说错什么话了?”
哼!上官容薇嘟起嘴,嗔怒道:“你这小厮,怎生如此忘事?”
“嚯,掌嘴掌嘴。”顾承恒轻轻在自己腮帮子上拍了两下子,思索片刻,道,“日后总得有个称谓,王后不让叫,上官容薇又太长太生疏,不如——就唤你容薇吧。”
“这……”听到这个软绵绵的称呼,上官容薇羞涩地低下头,脸蛋儿泛起一片红晕,一下红到脖子根。
“称呼,代号而已。惹你欢喜,我亦顺口。若非容薇要嫁小厮,扭扭捏捏做甚!”他耸耸肩露出一副坏笑。
“逃出生天,我便是你的人了。”上官容薇抿了抿朱唇,强压住笑意,娇羞地用玉手捂住了眼睛。
“嘿……”
顾承恒暗忖:莫不是做梦?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呀!他使劲儿掐了一把腮帮子,立时验证了——自己活在现实中。
“你这是做甚?”
看到顾承恒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容薇把手从眼睛上挪开,不明就里地端详着他,一脸问号。
“打蚊子。”若是再纠缠下去,怕是新单于都该继位了,顾承恒赶紧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抱起胳膊,“说说谋划吧。”
上官容薇摘下发髻上长长的玉簪,当作指挥棒,有条不紊地在地图上进行自己的“战略部署”:
“此时,大小首领都聚集于穹庐内。西北,右谷蠡王部守备最薄弱。达默尔身受重伤,怕只在朝夕之间。各部野心勃勃,王位更替,必定大乱,我等趁乱逃出去。”
“一介女子,思虑如此周全,可敬可佩。”顾承恒佩服的点点头,遂吸了一口气,疑惑道,“既然你已谋划得当,我又能出什么绵薄之力呢?”
打眼望向帐外,上官容薇皱起宫眉,唉声叹息:“塞北苦寒,心也冷,寻不到知心人。”
顾承恒喝了一口奶茶,淡然一笑:“你又怎知我必知心?”
上官容薇自信地摇起食指:“女人的直觉。”
虽然顾承恒是一代太孙,可毕竟也是凡人一个,他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带上官容薇逃出生天呢?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何对他如此信之任之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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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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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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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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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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