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华怕封烨然着凉,而封烨然就喜欢行走在雪花之中,直到无数漂亮的冰晶将他的发丝睫毛染上一层雪白。
“肖之戒今天给你做了心理测试吧?”封烨然问。
“嗯,他让我填了几张表格,问了我一些问题。”
“问了什么问题?”
“很简单,就比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常梦见什么,害怕什么。”
“经常梦见什么?”
“梦见跟你一起旅游。”
“啊,真好,去哪里旅游呢?”
“全世界吧。”
“要是有时间,真的想去呢。那,你喜欢什么呢?”m.χIùmЬ.CǒM
“喜欢你。”
“……小朋友,我可是在严肃地问你问题啊!你也应该严肃地回答我!不然一会儿就不带你去天文塔玩了。”
封华失笑:“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儿啊。”
“才满6岁,你说你是不是小孩儿!”
“对于阿德瑟尔族而言,6岁已经是人类20岁的年纪了。”
“可是阿德瑟尔族的寿命至少是人类的好几倍,这么算下来6岁还只是个婴儿呢!”
“好好烨儿,说不过你。”
“所以,你害怕什么?我还真有些好奇。”
“好奇?”
“对啊,以前我还知道你怕什么,现在,还真不知道!”
封华垂下双眼,想起了肖之戒问他害怕什么的场景。
……
肖之戒翻着手中的表格,问:这一栏你为什么没有填写,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比如,虫子、噩梦、鬼怪。
封华想了一会儿:我害怕烨儿离开我。
肖之戒:还有呢?
这一次,封华想了更长一段时间,然后慢慢说,我怕我自己。
……
封烨然搂着封华的脖子,道:“所以,你怕什么?”
“怕你离开我。”
封烨然跑开了,耳朵红红的:“就让你别开玩笑了!”
……
两个人来到了天文塔跟前,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第99层。
作为这座城市最高的塔,站在顶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晚上天气好的话,还可以观赏星空。
封烨然兴奋地透过厚厚的玻璃往外看去。
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环绕的空中轨道、立交桥、宽阔的大道在黄昏里,恍若金色的缎带。冰湖有若镜子,高耸、低矮的建筑在镜子里此起彼伏,都被雪花染成了纯白色。太阳就在西方圆弧状的地平线上,缓缓降落。天空是奇妙的桃红色、浅紫色。几艘椭圆形的空中旅游船在云霞中缓缓滑过。
两个人眺望着玻璃外的世界。
当红日落下,从体育馆附近开始,萤火虫般的路灯,一点一滴,一片一片地燃起,直到点燃了整个世界。细小的雪花又开始斜斜地飘洒了。
“是不是美得都有点不真实了!”
“对啊,像做梦一样。”
“这边的天花板是透明的,可以全方位地看这个世界。最神奇的一点莫过于地板的设计,晚上10点以后,地板会反射天上的影像,也就是说,我们会有种走在宇宙之中的错觉。”封烨然兴奋地说。
“我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封烨然笑:“哈哈,我知道啦。你4岁生日的时候,就模拟了画册里面的那种夜空,带着我飞到天上去了——你真是个奇迹。”
被表扬的封华明显很开心,像是只被摸摸头的狗狗,如果他隐形的尾巴能被看到的话,一定正在疯狂摇晃着。
晚上十点,正如封烨然所说,室内的灯关掉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夜空。
冬日的夜空。
顶层的游客们在这座城市的夜空之中漫步,俯瞰壮丽的夜景。
冬日的星星并不像夏季那般璀璨、那般密密麻麻的,而是有些零星的、朴素的、细碎的。它们像是宇宙之中的小精灵,在微微颤动着。哪怕是夜空,也能看见一朵朵微浅的云朵,还有藏在云后的半个月亮。羞怯的,却又极其美丽的。
又是一艘空中旅游船缓缓穿过云层,在星河中荡漾。
“烨儿,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以后会带我坐空中旅游船。”
“哈哈,当然记得啊,放心,总有一天会带你去的。我们可以乘坐着空中旅游船,用上半年环绕整个世界。”
“可是它这么慢,半年恐怕不够吧。”
“你可别小瞧它,遇到美妙的景观,它特别慢。但想快,它也能快,就像飞机一样……而且,它还能中途停下来,我们乘降落伞,像蒲公英一样飘到景点里面去玩,你说多棒!”
封华听着封烨然说这些,眼睛都发光了。
“我们说好了!”封华道。
“嗯嗯我说话一向算数!”
两个人在空中漫步,拍了好些照片,又用望眼镜观察了好些星座。
十一点过的时候,封烨然有些困了。
“休息一下吧,烨儿。”
封烨然笑着坐在小沙发上:“要是我睡着了,你要背我回去吗?”
封华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你不用担心。”
封烨然一脸慈爱:“过来。”
封华莫名地走在他跟前。
“弯腰,你太高了。”
封华弯腰。
封烨然摸摸他的头,满意地说:“真是个乖宝宝!”
封华的嘴角抽了抽,捉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沙发背后透明的玻璃上,瞬间朝他靠近。
忽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封烨然背抵沙发,他愣了一下,道:“你……你这孩子,又想耍我了?”
封华凝望着封烨然,那双眼在夜晚里,变成了深蓝色,里面似乎承载着整片星空。
“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他低声道,然后凑过去,轻轻地含住了封烨然的嘴唇。
※※※
实际上,这次的事件对封烨然造成了极强的冲击,他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他时而心情非常好,可以专注地工作,和封华一起哈哈大笑。时而,他便陷入抑郁的沉思之中,愁眉不展,噩梦不断,担惊受怕。
他抑郁的时候,会拒绝工作,窝在房间里。
他会抱着自己的腿,在沙发上发呆。看电视的时候,不断转换屏道,会非常注重报纸上的东西,对一些消息神经敏感。
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全然多余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有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粘贴着报纸,搜索着信息。
封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好很多,因为他的注意力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封华身上。
封华总是不会让他无聊,虽然他嘴巴上总是嫌弃着的,说是孩子玩的东西。
因为封华喜欢给他买一些漫画,和他一起打游戏,和他一起看电影,给他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读来的,还会在房间里放一些年轻人喜欢的音乐,重金属啊,摇滚啊,还有一些小众的、柔和的音乐。而封烨然一向是个爱好传统的人,他一向听的都是古典音乐。
这天,封烨然又有些抑郁。封华带着他打了一下午的游戏,他有些累了,便靠着封华的背。封华依然打着游戏,身体微动。他关掉了游戏的声音,柔和的歌声响起。
这是一首非常空灵的音乐,纯净的、缓慢的琴音,梦一般的女声,混合着奇妙的水声、呼吸声。旋律在房间里徘徊着,漂浮着,一遍又一遍。直到迷迷糊糊的封烨然听见封华的低哼,不似女声那般高,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但非常好听:
“Ifyouarescaredtoopenyoureyes,Iwillbeyoureyestoshowyouathousandskies;
如果你害怕睁开你的双眼,我会成为你的双眼,向你展示一千种天空;
Ifyouarescaredtoreleaseyourself,Iwillbeyourwingstoflyyouaway;
如果你害怕得到解脱,我会成为你的双翼,带你飞向远方;
Ifyoucryaloneinthedark,Iwillbeyourmoonwithahundredstars;
如果你在黑暗中哭泣,我会是你群星环绕的月亮;
IfyoucryI’llstandbyyourside,mydoubtsandfearscametoanendwheneveryouga/vethehopetome.
如果你哭泣,我会在你身边。当你给我希望的时候,我的所有疑虑和恐惧都消散于空中。
...
“Ifyouarescaredtosleepatnight,I’llcountsheepforyoufor10years;
如果你害怕,夜里难以入眠,我会为你数羊,十年如一日;
Ifyouarescaredtobelieveinyourself,I’llbeyourlighttoshowyourway
如果你不敢相信你自己,我会是你的灯光,照亮你的路
...①”
封烨然听着摇篮曲一般的轻哼,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这天所有的消极情绪都随着歌声消散了。
他做了一个好梦。
※※※
本以为生活会就这么平静地继续下去,然而天公不作美。
一月十号,一个重磅消息突如其来。
本来法医鉴定陈萱死于心肌梗塞,即猝死,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但是警方在排查的时候,居然从某一个摄像头里,发现了影像残余。运用高科技将其无限放大修复之后,竟发现了入侵者的影像。
这段影像持续了八秒钟左右。
一扇门被打开,一个身穿连帽衫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他站在晕黄的过道之中,转头,瞥向摄像头。然后他大步朝摄像头走来,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中,而半只露出的眼睛,是可怖的红色。几乎在下一瞬间,伴随着刺耳的声响,摄像头里的人就消失了。
几乎每个看过这段录像的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好似那个人不是朝摄像头走过去,而是真的朝自己走来,带着极强的压迫力。那种红色的眼睛,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更像是某种野兽,是嗜血的、冷冰冰的,径直盯着他可怜的猎物。
封烨然刚看到这段录像时,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
警方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看身形不是你。不过,你身边有这种相貌的人吗?”
“看不清楚相貌。”
“就是身形大致相似的。”
“……不知道。”封烨然看向封华正在玩游戏的背影,冷汗从他的额头滑下。
“有想法了及时联系我们。另外,明天我们会派人到你家排查,通知你一声。”
“嗯。”
刚接到警方的电话,又收到了肖之戒的讯息。
肖之戒:“在吗?”
“在。”
“现在有时间下楼一趟吗?”
“有。”
“那,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Tobecontinue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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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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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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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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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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