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老道一剑砍了几个人皮架子,带朱长文和大胡子冲出重围,对谢玄道:“玉轴绝不能给他!”
闻人羽一见老道,脱口而出:“师……师伯。”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认出他来,天下能叫他师伯的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也不愿意同他说话,只是盯紧了谢玄,看他动作。
呼延图作恶多端,为了飞星术又杀了这许多人,一旦他习得了飞星术,道门从此便难有宁日。
谢玄充耳不闻,他自然知道他手中握的是什么,可小小的安危于他才是大事,余下一切皆可置之肚外。
呼延图被豆豆咬伤,指尖一麻,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一颗丸药,倒入口中,又一针扎进臂上穴道,封住手上蛇毒。
他常年与阴物打交道,身上常备着防尸毒蛇毒的解药,吃下两颗,觉得毒性稍缓,这才对点头谢玄笑道:“小子痛快!你将玉轴给我,我便将解药给你。”
闻人羽急将小小的穴道封住,撕下一截衣摆,绑在她指节处,见她玉白小指红紫肿涨,毒线已经经由手指往心脉游走,对小小道:“桑姑娘,对不住了。”
说着将她衣袖挽起,露出雪白细腕,一丝紫黑毒气,已经从手指走到了腕间,从一条变作多条,还在上攀。
闻人羽抬头对谢玄道:“桑姑娘中的毒极为霸道,若是赶紧出去,还有法可想。”
呼延图扫了闻人羽一眼,他知道闻人羽是紫微宫的人,方才那些随从对他毕恭毕敬,显然身份尊贵,这才乔装成闻人羽的模样,不意被谢玄识破。
他怕谢玄改变主意,笑了一声:“我这毒要解说也容易,三种毒虫三种毒花,捣烂炼制,找出搭配法子便知道解毒的办法。”
谢玄紧紧握住玉轴,心中虽急,却也知道不能就这么把玉轴给他,他得了玉轴,随手给小小几颗药,他们分辨不出,岂不害了小小。
谢玄对老道和闻人羽置之不理,目光灼灼看向呼延图,他若是随手给一颗药,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解药。
手上一紧,玉轴轻响。
谢玄举起玉轴,轴身白玉雕就,两头碧玉为饰,竟是可以拧开的。
他伸手拧开,从里面倒出一张羊皮卷来。
呼延图上前半步,谢玄撕拉一下,将这张羊皮卷撕成了两半:“先给我半颗药。”
呼延图方才确实打了给假药的主意,可不料谢玄来这一手,他眼见羊皮古卷被撕成了两半,赶紧答应。
取出瓷瓶,倒了一颗药,将那药一剖两半。
他到此时才信世上真有人不垂涎飞星术,沉声对谢玄道:“扔过来。”
谢玄伸手将半卷羊皮扔了过去,呼延图同时将丸药扔来。
谢玄一把接住,那药丸隐隐带绿,闻着有一股草木清气,看上去倒像是解药。
那头呼延图展开羊皮卷,就见谢玄扔给他的是下半张,只有尾没有头,再厉害的玄门法术,无法入门也是白费。
谢玄走到小小的身边,小小已经歪倒在石椅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睁着双目看向谢玄。
豆豆游回小小身边,拿头去蹭小小的手,它也知道这毒厉害,吐着红信,不住用脑袋去顶小小的手。
闻人羽道:“能否给我看看,是不是解毒丹,总能闻出一二来。”www.xiumb.com
谢玄将解药递到他鼻边,闻人羽细心闻了一下:“确有几味药是解毒的,可……”可也不能确保这东西就能解小小身上的毒。
小小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谢玄立即应她:“我在,别怕,你一定无事。”捏着这丸药,却迟迟不敢送到她嘴边。
小小从未见谢玄如此忧惧过,他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言也果敢,行也果决,这会儿却眉心无措。
小小阖了阖眼,轻笑一声,伸手想替师兄揉揉眉头,可却没有力气,只对他道:“我赌小。”
这话没头没脑,可谢玄懂了。
他目中的茫然消散,竟露出点笑意来:“好,我也赌小。”
说着拿出那枚金钱,往上一抛,反手接住,摊开一看,果然是小,他深吸口气,将半枚丹药送到小小嘴边。
小小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微张,将那半枚药咽进喉中。
这番举动,诸人都摸不着头脑,闻人羽更是紧皱眉头,生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只有老道和呼延图见过谢玄赌真假,呼延图一见他又赌对了,挑了挑眉头,这小子运势倒强。
手中捏着后半卷羊皮卷,心中恨恨,倒要瞧瞧他之后还能不能赌对。
解药入喉,小小臂上紫黑之气不再游走,毒性退回到指尖,手指头也不像刚才那样肿涨了。
谢玄松一口气,揉揉小小的脑袋:“走,师兄带你出去。”
呼延图眼看着谢玄把另半张羊皮卷还塞回玉轴中,神色阴鸷,半颗药虽能暂时压一压毒性,但药性一过,毒性反扑更猛,到时他得了羊皮卷,就把这对师兄妹,剥一对漂亮的人皮架子。
头顶星盘缓缓转动,诸人在地下墓室中耽搁得太久,此时南斗生门已开,再不赶紧出去,生门就会阖上。
谢玄将小小背在背上,小小的脸贴着他的后颈,他身上的热气,烘热了小小的脸,谢玄回头望她:“待出去了,给你买糖蝴蝶。”
小小小脸雪白,细眉微蹙,臂上痛楚难耐,可她怕谢玄担心,咬着牙一声都不吭,听见糖画蝴蝶,露出一点笑意,虚弱应声:“嗯。”
只有过年的时候镇上才会卖糖画,从初五卖到十五,谢玄会早早打野味,攒下一笔钱,每日带小小进镇吃喝。
先喝一碗绉纱馄饨,再吃白煎羊肠,细切的鸡鸭细肉裹在刚烘的软饼里,一咬便是一口肉汁。
最后总要给小小买一只糖画回去,她最喜欢糖蝴蝶。
两人说话,旁人皆不懂。
闻人羽一时之间,竟有些黯然,才方在石道内,就只有他和桑姑娘两个人,心中难免生出亲近之意,可看了谢玄才知什么叫作亲密无间。
屋中许多人,他们二人却是谁也插不进去的。
朱长文觉得闻人羽脸色古怪,扶住他道:“公子,可是伤口疼痛?”
闻人羽摇摇头,低声道:“许师弟没了。”他说完看了一眼呼延图,“不管旁人如何,这人不能放过。”
朱长文一听许英杰遇害,望向呼延图,咬牙切齿:“这是自然,必要替他报仇。”
想到那些人皮架子,心里明白许英杰也受此折磨,胸膛起伏,等到商州与大队人马汇合,怎么也得拿住呼延图。
前面呼延图带路,谢玄背着小小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只要羊皮在手,他就不怕呼延图耍什么花样。
小小靠在谢玄肩头,回头望去,齐远的魂魄咬着他兄长不放。
矮子死后成鬼,对着他弟弟战战兢兢,齐远活着的时候功夫不如哥哥,死后化作厉鬼,反而比兄长厉害,揪着他问:“哥哥因何害我?因何害我?”
矮子缩成一团,口中求饶,可齐远不肯饶他,两只鬼在石室中缠成一团。
小小没有力气再看,她累极了,眼睛一眯便睡了过去,头枕着谢玄的后背,只有这里,让她安然。
石室门缓缓阖上,诸人顺着阶梯爬上宝殿。
方才在地下光线较暗,一爬上来,便觉得眼前白光刺目,比方才还更亮些。
闻人羽紧跟在老道身后,轻声道:“不知师伯在左近,没有拜会,实在失礼。”
老道士翻翻眼睛,这一嘴能酸倒了牙的假道学,一听就是紫微真人那个臭牛鼻子教出来的,他啧一声,还不回应。
紧紧跟在他看准的两个徒弟身后,这两人脾气性子极得他喜欢,也不知道能不能拜他为师。
呼延图大步迈到南斗生门前,就见郑开山还守在门边,看见老道谢玄出来,他迎上前来:“道长可总算出来了。”
玉门已经缓缓下落,郑开山几个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死门入,生门出,这玉门一打开,就有人涌出去。
可就跟刚才一样,那些金甲兵丁纷纷举起刀斧,先跑出去的那些,一个不留全成了刀下亡魂。
郑开山慢了一步,救了自己和两个镖师一命。
他们本想去找老道谢玄,又怕殿中情况更加复杂,城门边还余下七八个人,在商量对策,有的说
只怕门开错了,可余下三道门都紧紧关着。
还有人说一起冲出去,大家手里都有兵刃,杀出一条血路来。
郑开山拦住了他们:“不成,这些兵丁若是人还能尽力一拼,可他们……他们已不是人了。”
逃出去的人也有刺中甲兵的,一刀把皮划破,这些兵丁立即倒地,金甲与玉砖相碰,声音响彻玉城。
一个兵丁“死”了,便有另一个补上去。
方才被砍杀的趟子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甲衣飞到他身上,他脸上已无人色,手举刀斧,上前补位。
谢玄手握玉轴,问呼延图道:“怎么出去?”
“容易得很。”他本袖手站着,说话之间突然袖口一抬,似要向谢玄放针,谢玄退后一步,举起玉轴挡针。
呼延图上前一抓,夺了过去,往后轻跃几步,随手将毒针射向一人,抓住卷轴逃出城去。
他人站在城门外,那些兵丁竟一个都不动他,老道想追出去,脚步才迈,刀斧便指了过来。
诸人对他怒目而视。
呼延图道:“死一个,活一个,一个换一个。”
说着洋洋大笑,笑声回荡在玉城边,声音未歇,他就变幻了脸色,他打开玉轴,里面空无一物。
他已经出了城,不能再入。
谢玄把玉轴里的羊皮卷取了出来,藏在怀中,防的就是他突然抢夺,没想到他当真抢到玉轴,还逃出城外。
呼延图紧盯谢玄,进是进不得,退又不甘心,嚼齿穿心:“你这番就算死里逃生,我也叫你不得好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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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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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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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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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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