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眼前情状是不入也得入,几人掂刀的掂刀,画符的画符,一同进入城门内。
谢玄护着小小走在老道身后,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冲她咧嘴一笑。
虽人在险地,可是心中欣然,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师父,无人能指点小小的离魂之症,那小小还不知要受多少回离魂之苦。
老道余光瞥见,老脸一皱,也不再看这对小鸳鸯,大步往前,朗声说道:“精炁(音:气)神,此人之三元,神不走,炁不散,精不漏。三元俱备,五行齐聚,乃四象安和。”
他不教诵经,不教念咒,只教小小在子夜相交,神魂最虚,三尸入侵之际,打坐练气,让周身之炁游走上中下三方丹田。
“你年纪尚小,能守得住心神走一个周天便了不得了。”
老道士把方法说给小小听,这法子听起来容易。但修道之事,实属逆天行道,修道之人,最难得便是排除杂念,心中清净。
杂念一生,扰乱修行,越是年轻,心头血越热,譬如谢玄这样的,不说一个周天,能静心坐上半刻都十分难得。
可小小却不同,她从来心中极静,思索一回,点了点头,对老道士说:“只是如此,倒也不难。”
老道士心想,小姑娘年纪不很大,口气倒不小,这入门的功夫才是最难得的,有人练上几年也难以入门,更别提修为了。
刚要出言警示,就见她眉间淡漠,尘色不染,一又眼睛雾意濛濛,倒很有些冷眼世间的出尘意味。
不论是修入世,还修出世,都比旁人要多一段慧根。
老道鼻间一哧,一时生怒!
这样好资质的徒弟,他这辈子也没遇上一个,怎么这二人的师父就这么高运,一收就收了俩。
闷声问道:“你们师兄姐弟一共几人?”
谢玄对老道士所问无有不答,想想紫微宫一阳观诸多门下,可师兄弟之间相互倾轧,住的道观神宫再气派,也不如小竹屋宁静悠然。
在谢玄心中,自家比紫微宫强上许多,回答之中便有得色:“只有我与师妹两人。”
老道士心中更气,徒不在多在精,像紫微真人那个死人脸老牛鼻子,收了这么多徒子徒孙有什么用,拿得出手的又有几个?
但又想到他还能挑一挑,自己挑了半辈子,一个也没收着。大步迈前,吹胡子瞪眼睛,来一个鬼影就斩一个鬼影。
小小谢玄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老前辈就生气了,只好紧跟在他身后。
桃木剑连日不曾出鞘,在老道手中虎虎生风,鬼影沾着便化成一团黑雾。
这一路上老道斩鬼,小小念咒。一个头发花白,风驰电掣;一个豆蔻年华,娉婷婀娜。
郑开山几人跟在他们身后,心中忧惧之情大减,几步就入了商王城。
城外飘飘忽忽许多鬼影,有成了人形的,也有不成人形的。
可入城中之后,城中竟一只鬼影都未见到,殿台楼阁拔地而起,青玉铺路,白玉为砖,宝石为饰,挂着一溜琉璃玲珑灯,光是一只灯,拿出去便价值千万。
郑开山与两个镖师走在后头,谢玄听他说道:“城中必有古怪,要想活命,不能动取一针一线。”
跟出来十几人,最后各自奔命,郑开山心中叹息,却也无法可想,一入玄术的圈套,就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解决的了。
这一回只怕又要折掉好些弟兄,龙威镖局经此重创,只怕开不下去了。
郑开山的买卖众多,但郑家是开镖局起家的,赌档虽还在,但把祖宗产业给丢了,还是因着小人暗算,他又如何不怒,只要能够出去,非得在道门悬赏呼延图不可。
两个镖师没有进城夺宝,便是知道轻重,被斩的鬼影还不知是哪一位兄弟,光想想便心中恻然,明白有些东西有命拿,也得有命花。
谢玄暗暗放心,要是那十几个脑子不清醒的跟着,还不知要如何约束。
想着低头去看脚下玉石,虽是头一回见这样金壁辉煌之处,倒没有半点动心动念,眼睛一扫,见玉上凹凸:“这地上刻的是什么?”
诸人纷纷蹲身去看,青玉砖石上勾勾划划,有点有线,每一块上都不尽相同,也不知上面刻的是什么。
老道士先是低头,跟着又抬头,恍然道:“他将星图刻在了砖上。”
谢玄举头一望,天地都似圆盘,天上星辰对应地上星辰,分毫不差。
再前行十数步,就见城中一座高台,刻着“祭星台”三个字,台上摆着香案鼎炉,四周还插着绣金旗帜,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谢玄一跃跳上,四面正对四座殿宇,从高台望见先进城的那些人,正从四座殿宇中往外面搬东西。
有的脱了衣袍,兜着金银珠玉往外奔逃,有的相互拉扯,衣袍一裂,宝石滚地。
谢玄见了皱皱眉头,他手搭凉棚,远眺四边城门,方才他们是从死门入,该从生门出,可他环望一周,只见城墙壁上光滑无痕,该是城门楼的地方被玉壁遮挡。
正觉得古怪,就听见“隆隆”声响,北斗死门的石壁缓缓落下。
谢玄一跃而下:“门要关了!”
郑开山几人一听,纷纷想逃出去,老道士拦住他们:“不能出去。”
一共四道门,三道紧闭,这一道还缓缓阖上,不从这里出去,又从哪里出去?
不等他们发问,就有人往北门跑,玉门落下十分缓慢,这些人抱金戴玉,身上腰上缠着十数条玉带,手上臂上套满了戒指金钏,还有人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的锦袍玉冠。
遥遥跑到门边,一只脚还没迈出城门,人就先已经大笑起来,还冲郑开山身边两个镖师嚷嚷:“赵兄弟,里头许多东西,你赶紧拿一些去……”
话音未落,头颅滚地。
方才立在城门两侧的金甲神兵,高举刀斧,手起刀落,杀人之后,又退回到城门边。
金银珠玉,散落一地,锦袍裹着的肉身,沾地便只余下一层人皮。
门前滚落了三四颗头颅,他们这才想起,刀早就已经扔进玉殿中了,几人齐心协力,想从金甲兵丁刀下逃走,又如何逃得出去,十好几人,顷刻就死了一半。
郑开山不忍手下兄弟这才殒命,拦住他们道:“那道门出不去。”
于是便有人抛下财宝,生怕被困在城中,看着头颅热血,舍不下也得舍,可还是没用,那些兵丁一个都不放过。
直到玉门缓缓阖上,也没有人能逃出去半步。
诸人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撇下宝物又围拢到老道谢玄的身边,恐惧占据上风,目中赤色渐退:“小兄弟,咱们怎么逃出去?”
谢玄在人群之中搜寻呼延图的身影,他既进得来,就能出得去,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你们可曾见过呼延图和矮子兄弟?”
诸人纷纷摇头,方才抢红了眼睛,只能瞧见金银财宝,又怎么会去注意别人,只是四座宫殿藏的东西都不一样。
一座满是刀剑甲衣,一座藏着谷粮美酒,一座是金玉宝石,正对着祭星台的那座宫殿,是玉雕的宝座。
听见美酒,把老道士肚里的酒虫勾了起来,他咽咽唾沫:“既然如此,大家分头去找,找到之后相互报信。”
谢玄瞧他一眼:“前辈,殿中宝石要人命,美酒说不准也一样要人命。”
老道听了,面皮一抖,他平生除了酒,一无所好,真要见了酒坛,非得拍开了闻一闻,都闻一闻了,说不定还要尝一尝。
最好就是不见不闻不尝,别勾起心中馋念,他叹息一声,猛喝两口葫芦里的酒,对诸人道:“先找到呼延图。”
刀剑金银和美酒都不是呼延图心中所想,他大费周章进城来,想找的是飞星术。
小小轻轻扯一扯谢玄的手指头,轻声道:“地上的血迹不对劲。”
才方死过这么多人,血迹飞溅在白玉壁上,地上更是一滩一滩殷红,玉壁上的血迹往向下流,而青玉砖上的血迹却水隐无踪。
几人都已经被同伙的惨死吓破了胆,发着抖道:“难道,难道这石头吸人的血?”
谢玄仔细去看,手指头搓了搓玉石板,摇摇头:“不是,这血沁下去了。”
玉石板下就是土层,血珠顺着玉石往下流,沁到土中也是应当,但不该流得这么快。
玉石板上的星辰玉刻中还留下零星血迹,谢玄眉目一动,惊诧出声:“老前辈,你来看看,这玉
板是不是在动?”
两块相邻的玉板上都该有血迹才对,可一块在谢玄脚下,一块却离他有半步远。
老道士低头细看,又抬头望天,感叹一声:“这地,在依星盘而动。”
商王杀戮虽重,又建此白玉城,死后还在做登基当皇帝的美梦,可能让这城随星图变幻移动,也是天纵奇才。
老道感叹过后,皱眉道:“若是我料得不错,那这城门在星图转到南斗上生星时,城门便能开了。”
既然生门能开,这些人也不必再去找呼延图冒险。
老道却是为了呼延图而来,他让众人留下,自己去找呼延图和矮子兄弟。
谢玄看了小小一眼,小小对他点头轻笑,二人紧紧跟上,老道士回头一望:”你们这两个娃娃跟来作甚,那人可不好对付。”xiumb.com
谢玄笑了:“就是不好对付,晚辈们才来给老前辈打个下手。”
老道翘着胡子要笑,又生起了闷气,这样好的徒弟,偏偏就是别人的。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们俩的师父道号叫什么?”能不能打个商量,均一个给他。
四下无人,谢玄看向老道,老前辈一路相帮,不该瞒他,可此事要紧,又不能全盘告知,轻声道:“我们俩的师父,被紫微宫通缉,待有一日替他洗刷冤情,再向老前辈报上道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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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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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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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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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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