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跟在静虚身后的宋师妹很喜欢新来的几个人,一见她们便想着去打个招呼,因此快走了一步,凑近到静虚身边,唤了一声。
“怎么,折腾了一夜还不累?”静虚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但却不欲随了她的心意,冷冷道,“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歇着,谁也不知道这两日还会再出什么事来。你现在还有闲心看别人,等熬上几天,怕就知道累了。”
“是。”宋师妹一腔热血被静虚的冷水浇得冰冷,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终究没说出抗拒的话来,乖乖跟着走了。
倒是站在后头的丁敏君闻言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地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不舒坦就拿身边的师妹撒气,也就是遇上个脾气好的,叫她拿捏住了。要是换了个人,非要问问她明白不可,这般怨气,到底是对谁人来?是对着外来之刃,还是对着掌门呢?”
“小声些。”和她一同教导新弟子的祝青听见这话先是扫了眼旁边,而后拉了拉她的袖子,“你这人脾气就是太大,她们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我掺和什么了,我不是峨眉的人,怎么就不能说两句话了。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大家都是平辈,偏偏她们几个仗着年岁,很有些老大姐倚老卖老的样子,整日端着张脸,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师父身边凑,生怕人不知道她们心里根本就没认姓周的做掌门。她们什么心思,咱还看不出来不成,不过是不服罢了。”丁敏君把袖子往回一扯,扫了眼祝青。
“她们什么心思,用不到你操心。她们心里怎么想,也就是你才在乎。你去看看掌门,可得了空去看她们一眼,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话都没空多说两句,满心思都是建楼修道,收拢弟子,防备外敌的架势。你听说了吗?要没昨儿晚上闯进来人的事儿,今天就要开始引渠做险了。”祝青没跟着灭绝师太去光明顶,她功夫一般,但打理事务却是一把好手。本来这教新弟子功夫的事儿轮不到她来,但这些人日后的安排还要靠她,因此才跟着几日,认一认人。她素来不愿掺和进这些争锋之事,因此特意说了旁事,引开了话题。
“一个魔教投奔朝廷的宵小罢了。也值得人一问。”丁敏君心思到底还在静虚身上,可见祝青半点谈兴没有,也没心思与她说旁的,只好一心一意监督起面前的几个童子来,一个不好就扬起手里的竹鞭,半点不曾手软。
峨眉山里一处潮湿阴暗的洞口里,被卸了手脚,穿了琵琶骨的“宵小”范遥蜷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头一点一点,像是已经睡着了,但是又猛然一动,好似惊醒。他身边不远的地方还有几条锁链,上头有的锈迹斑斑,甚至有一条还连着一块骨头,好像年代已久,已经与铁链浑然一体了。
此处就是峨眉的“地牢”,专门关押峨眉所擒的大凶大恶之人。因着历代峨眉掌门都是爽利的性子,叫她们碰上的极恶之人大多当场毙命,因此这地方也跟着荒废许久,常年不见一个人来,更没个牢头看守。但此时,这洞口的阳光下却坐着一个女子,美艳绝丽。
“你醒了?”黛绮丝一夜没睡,在这个洞口坐了许久,久到太阳升起,由夜转白,方才轻声一叹,眼睛依旧看着脚下的山涧,一道瀑布飞流直下,自上而下。
听闻此言,洞里方才传来一声叹息,继而铁链一动,里头传来吱吱两声鼠叫,立时又归于寂静,隔了好久,范遥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竟然还活着。”
“但也离死不远了。”黛绮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你没觉出自己身上中了什么毒?也没觉出,自己五脏六腑,都碎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如今这样子,也挺不了几日了。”
“能活一天算一天,多喘口气儿都算是挣了。”范遥望着洞口的背影,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疼,但也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继续道,“况且就算我死了,你也能永永远远地记着我。”
“啪”一块碎步自洞口飞来,狠狠地打在范遥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得一歪,甚至吐出口血来,方才打着转儿落在地上。地上有只手掌大小的老鼠,原是常年久居在此,但刚才活动尖叫惹了人厌烦,此时已是骨肉混碎,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条细细地尾巴还冲着外头,打着卷,半点未曾想过自己会遭到这般的无妄之灾。
“当年在光明顶上的时候,我就讨厌死你了。要不是忌讳着阳顶天,为了拿到乾坤大挪移,我早就杀了你,剜出你那双讨人厌的眼珠子。”黛绮丝一想到当年不由站起身来,疾走两步走到了范遥面前,一抬右手,扶住了他的下巴,而后左手食指与中指一弯,迅疾如风地在他的眼睛上一扣。
立时地上多了两个血淋淋的眼珠子,男人的惨叫声也终于响起,惊飞了不少的鸟雀。
“这是什么声音?”与周芷若方东白一起上山的人里有一个唤作程门的,他原是少林的外家弟子,因与长老起了争执被逐出宗,机缘巧合入了汝阳王府,性子迂直。一听见山林里的回荡的惨叫声,不由抬起了头,攥紧了拳头,仰头看着上头的飞鸟,话不经大脑就直接问了出来。
“也许是熊声吧。这峨眉山上树高林密,果然是好风景。”方东白的内力比程门强了不少,就算未曾听过范遥说话,也能辨别这声音乃是一成年男子痛极所出,但他到底行事老练周全,顺口把话岔了过去。
“说来不怕大家笑话,芷若本是汉水上一渔家女子,但入了峨眉之后,如今小时候的事儿是半点都记不得了。家母去世得早,也不记得音容笑貌,一到了梦里,每次梦见母亲,梦见渔船上自己小时候的事儿,那张母亲的脸竟都是师父的相貌,就连这峨眉上的熊吼都让人亲切无比,好似同袍一般。”周芷若仰头看了看道路,那关押范遥的洞口在另一座峰上,不过看着却不远,隐约还能看见洞口放着的拐杖和上头飘散的裙带。想阿狸黛绮丝与范遥的关系也并不太好。刚才这声音听着着实渗人,也不知黛绮丝到底对范遥做了什么,普通严刑拷打,本不该这般凄惨才是。
仅仅失了一双招子,范遥也不会叫得这般痛苦。在黛绮丝挖了他眼睛之后,但见他流出两行血泪,闷哼一声,牙关死紧,心头更是火起,一脚往下狠狠撩去,正中范遥腹下三尺,废了他的人道。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照顾我不少,心里还想着,要我记着你往日的情分呢?我告诉你,当年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和杨逍两个,目中无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副天老大,明教教主老二,你们俩老三的模样,不知道有多遭人恨。你以为出了我之外,四大法王和五散人为什么没有一个在光明上,就是讨厌你们这两个。尤其是你,那杨逍也只是下巴看人,你还一副施恩与人的模样。我知道,你帮着我跟旁人都说了不少的好话,压下去我偷去密道的事来,但我半点不会领你的情。你以为自己是个情圣,在我眼里就和那些路边纠缠姑娘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分别。就算我夫君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一样要杀了你,就为给当年的自己出一口恶气。你知道我忍你忍了多久。你为了和我亲近示好,一面告诉我密道的入口,一面去给金毛狮王通风报信,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比韩千叶差远了,他大度能容,宽和聪慧。他知道我的一切,却对我包容爱护,愿意为了我隐姓埋名,为了不叫我难做,就算发现你下的毒也没有说漏一个字。那般的男人,你根本比不上他的一根脚指头。”黛绮丝这些话已经憋在肚子里好些年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珠炮般说个不停,也没想到自己会对毫无反抗的范瑶怒火中烧,见到他这般模样依旧不解恨,又从头上拔下簪子来,握在手里,狠狠在他身上扎了数十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看见小昭。她是我自己的女儿,但我一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想到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见她时候一个个露出的丑陋表情。我就想到她会像我一样,遇见一个自以为是,不择手段的男人,为了一己私欲,而把她所有的希望都毁了。”说到此处,黛绮丝终于忍不住,握紧了范遥的脖子,指尖使力,瞬间就把他的脸憋得青紫。
“原本我恨我这张脸,也怕这张脸,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本没错,我这样貌也没错,错的是你们这些觊觎的小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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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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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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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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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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