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范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枝传讯烟花来,未等周芷若与黛绮丝动作,便已见天上多了三朵红黄混杂的烟花,绚丽夺目,狼烟四散。
他在汝阳王府多年,真的半点都不在乎赵敏郡主,只把她当做敌人,想要等机会,颠覆她的家国父兄吗?那当初得到八大帮派围攻明教光明顶的时候他为什么犹豫许久,还是没有传讯回去呢?为什么他在第一面时便对那位杨姑娘心怀戒备,而后得知她毒杀赵敏之后,立誓要杀了她与周芷若,为赵敏报仇呢?
其实一切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面对,也不敢承认:他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把心中的秤砣悄悄移向了另一边,原本的死敌也慢慢成了袍泽和亲人,再也分割不去。
但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毁了。无论是年少时承载了梦想的明教,还是后来十数年陪伴的赵敏郡主,那个小姑娘真是在自己的眼下,一点点长大,像绽开的花一般,一点点绽开自信与光芒,而后瞬间熄灭。
既然他一个人不是周芷若的对手,那就让他毁成齑粉也要拉着周芷若一起入地狱。
“你给汝阳王府的人传信?”周芷若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心里波澜骤起,“看来明教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大丈夫行事,无需在乎手段。”范遥冷冷一晒,心口翻涌的内伤令他每呼出一口气都疼得厉害,手里也尽是冷汗,抖得厉害。
“那我们就看看,蒙古郡主麾下的手段吧。”周芷若斜眼瞥了下一旁的金花婆婆,只见她面上神色凄然,时而微笑,时而痛苦,不知在回忆什么,过了许久,方才再次看向范遥,手腕一抖,几朵金华落在自己手里。
“我曾经在先夫坟前发过誓,要下毒之人也尝尽当初他所受的苦楚。当时你假死遁逃,我信以为真,现在进了,也算了却你我当年的孽缘。”黛绮丝一头金发在月光下犹如仙子,熠熠发光。只见她抬起头来,一点点移到范遥脸上,带着陌生而又悔恨地语气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慕虚荣,与你错觉,徒增爱恨。”
周芷若听见黛绮丝这话,心思立时从如何迎战汝阳王府中高手之事,移到了黛绮丝身上,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见黛绮丝内力一激,手中的数朵金华立时飞射出去,几无阻挡,顺顺当当地落在范遥身上的几大穴位上。立时血流如注,连带着地上的青草也染了血迹。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范遥本能挡住黛绮丝的攻击,但见她已将自己视若仇敌,半点旧情不念,眼里已无情谊,言语也冰冷冻人,再想到自己于明教总坛有亏,与赵敏亦算不得坦诚。只觉自己于情之一字是真心错付,于所忠之事亦是摇摆不觉,终成庸碌。一时之间,竟生了死志,不愿再费心争斗了。
“你死在紫衫龙王手里,正是该当。你范遥本是明教的光明右使,但与教众弟兄一向不睦。在阳顶天教主失踪之后,心存妄想,一心想要教主之位,因此故意潜入汝阳王府,与蒙古朝廷暗中勾结,挑唆武林各派与明教结怨,好叫我们互相残杀,而你却带着蒙古兵暗暗在光明顶下埋伏,预备把我们一举歼灭。这样一来,你既可得到乾坤大挪移的功法,杀掉与你争夺教主之位的人,又能借着报仇之名,轻易取得下属各分坛的信任,拥戴你为教主。等你坐上了教主之位,就可以与元兵合谋,灭掉所有的名门正派,在武林中一家独大,与朝廷共治天下了。”周芷若听见竹林中簌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给范遥定了个罪名,“如此险恶之居心,自然瞒不过天下所有人。紫衫龙王黛绮丝早就发现了明教中有叛徒,因此故意隐姓埋名,化名为金花婆婆在江湖中四处流浪,寻觅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汝阳王府见到了你,也得知当初你求而不得,暗中命令胡青牛故意杀了先夫银叶先生之事。因此,故意与峨眉掌门周芷若相商,做出个背弃明教,投入峨眉的样子来,等着你上峨眉为蒙古郡主报仇之时替夫君和明教讨个公道。”
周芷若自光明顶屠尽明教之后,就一直在想该如何修复武林与明教义军的关系。如果没有范遥入汝阳王府一事,她只能等义军内部互相争斗或是元军大举进攻等危难之时,方才能想法子化解峨眉派与明教的旧怨。现在范遥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给她,她自然却之不恭,半点也不必客气了。
“周掌门好口气,好敏思。这盆脏水你早就想要往我身上泼了吧。若是我今日不来,这谣言就会传遍天下,叫我众叛亲离。”范遥本以为自己所经苦痛足够,已然将自己一身的皮肉都练成了钢筋铁骨,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可此时听来这般荒谬之言,却依旧愤懑不已,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越想越气,终于喉头一甜,满腔鲜血喷涌而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你当初入汝阳王府之时,就该想到今日。就算是没有我,你们明教出了个凝心聚力的教主来,他也未必能信你,也未必能饶得了你。擅杀教众的兄弟,无论在何处都是项难容于众的大罪。你敢说当年入汝阳王府,是没存了死志的?不过是苟且偷生了这些年,方才自以为躲过罢了。”周芷若的手指在剑柄上敲击了几下,暗暗掐算了下时辰。自刚才烟花燃起已然过了好些时候,山下的人不熟路径,不知因由,上来必然要慢一些,但就在这峨眉山上住着的人,看见这动静,必然是要来得更快一些。
果不其然,耳后的风声忽然响起,熟悉的想起缓缓落在她的身后。周芷若一回头,便看见身着缁衣的灭绝师太手里拿着倚天剑,稳稳地落在自己之后,在她身后,还跟着自己静字辈的几个师姐,想来也是睡得不安稳,或是得了消息,早早就在庭中候着,一见动静,就跟着一同来了。Χiυmъ.cοΜ
“师父。”周芷若冲着灭绝师太一拱手,“劳您大驾,弟子惭愧。”
“无妨。”灭绝师太早就来了,把周芷若的话听得全了方才现身,正好看见静玄静虚静慧几个,便做了一同前来的样子,假装一无所知。
“刚才是什么声音?怎么还有烟花响。是何人传递消息?可是欲与我峨眉为难?”灭绝师太话是如此说,眼睛却看向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范瑶,目中颇为狠厉。在她看来,无论周芷若所说真假,范瑶既是魔教中人,又心念蒙古郡主,自然是仇上加仇,就该一掌打死,给武林除了这个败类,也给汉人除了这个叛徒。不过这机会让给金花婆婆黛绮丝也没什么,只要是为了大局。
“回师父,这位是明教的光明左使范瑶。他早在数十年前入了朝廷,成为鹰犬,专司武林中事。此次前来,就是来给自家的郡主报仇的。”周芷若看了看来人,心里暗暗所及了下双方的战力。若是明着来,她峨眉倒是不惧,但这山上的师弟师妹们到底是功夫不如人的居多,汝阳王府里那些人邪门歪道地走多了,恐怕并非会光明正大而来。峨眉的高手不能都聚在一处,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刚才他不敌我与黛绮丝,因此放了烟花叫了山下的帮手。芷若担心,他的同伴为了救人会用上声东击西之策,趁着我们都聚在此处,其余地方无人防备。或是放火,或是劫持,或是投毒,也不与我们光明正大地争斗,就在暗中下手,逼迫我们自乱阵脚。”周芷若倒不觉得他们会真如此齐心,想救范遥,只是觉得他们行事妄为惯了,人命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罢了。
“你想的也不错。可峨眉山这么大,他们暗中行事,我们根本防不胜防。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如就在这儿等着,他们说不定还真会来呢。”灭绝师太想的又与周芷若不同。她深深看了周芷若一眼,似有未尽之意。
“是。”周芷若也是别无他法。峨眉现在人少,她刚才问范遥是否独身前来,本就是在诈他,其实山下根本就无人传讯,否则她早就杀下山去,防患于未然了。至于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周芷若灭绝等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再派人去问各处晚间巡逻之人,也未发现半个人影上山,山间所设陷阱亦是无人踩踏。好似范遥那几只烟花只成了游戏,无人将其放在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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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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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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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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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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