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平伯府本来跟宋家是姻亲,然而宋家大房和三房却是死对头。
就算婆婆经常旁敲侧击,说什么都是姓宋的,该圆转的还是要圆转,她却没法子去跟三房的人亲近,她父亲,亲哥哥,都是那一天横死的,这种深仇,查不清楚真相没法报仇也就算了。
但要向仇家卑躬屈膝,那是绝不可能的。
如今宋琅正得势,因此舅舅和夫君在外,行事就极低调小心,生怕被抓到什么毛病。
但好在宋琅不过文臣,且是裙带起家的外戚,在文臣里也有大批看不过眼去的对头,而王家是武将,宋琅的手也插不到这边来。
宋慧这般的忧虑,富阳公府内,公主却在抱怨。
“皇兄怎么给夫君派了这么个差事?那塞北冰天雪地,哪是什么去的好地方?”
要是下江南巡中原的话,她肯定没有二话,但宁城?
宋琅坐在椅上,手里举着杯子,神情透着几分疲倦。
“为君效力,自然是山里海里都得去了。大概圣上也是觉得我好歹从妻族来说,算是宁王的长辈,宁王不好翻脸吧?”
宋琅其实真不想去啊。
坏主意是他出的,可执行这种得罪人的活儿,还得山长路远地赶过去,哪里是他这般的谦谦美君子乐意的事儿?
公主嘴角不由得抽动。
“宁王妃还活着?”
当年宁王妃初嫁,她在婆母院子里,正好听到婆母和宋琅说起宁王妃。
那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原来婆母认定了那位宁王妃,其实是个男子,只不过男扮女装了而已,故意设计让他变成宁王妃,实则是想把人送到死路。
两房敌对,可见一斑。
但宁王妃还在,说明婆母没料对,但两房的仇恨,却是还在的。
“是啊!”
宋琅也皱起了眉头。
当初母亲施了小计,让宋福嫁到了宁地,还以为在那儿边会身份败露,引得宁王大怒呢,却没想到居然得了宁王独宠,这一波却是完全没想到!
难道是母亲料错了,宋福根本就是个女子?
又或者其实宁王实在是有特殊爱好,就喜欢那些貌若好女的少年?
“公主放心,这次圣上命我往宁地宣旨,还有三千禁军随行呢。”
倒不是说三千人很多,说起来小宁王手上,至少有数万兵力。
而是这三千都是皇上的嫡系人马,若出点什么差错,折损的都是皇家的脸面,他不觉得小宁王敢真的造反,顶多耍点小花样罢了!
毕竟宁地只是一小块地界,而整个朝廷,十倍于宁地,实力太过悬殊了。
公主想了想,也觉得宋琅说得有道理。
“听说宁地盛产皮毛和人参,夫君去了那里,可要多弄些回来,我给女儿准备嫁妆好用。”
她女儿跟新皇的幼子定了亲,嫁过去就是王妃,这嫁妆自然不能寒酸了,这不,年头上她就开始准备了。
一个月后。
宋琅脸色不快地坐在马车内,目光阴沉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车如流水马如龙这句话,正可以形容宁城的繁华。
若论规模,古韵,宁城自然是不能跟京城比的。
但以宋琅的见识,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不出这宁城治理得宜,平民的日子都相当富庶,可见为主政者绝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纠纠武夫。
但光是看到这个的话,他还不至于跟死了亲爹式的,而是就在临晨时分,就在离宁城三十里外,他和三千禁军的临时驻地,有宁城这边派来的迎接使者,他就准备带上二百人的护卫队进城,却被对方客气又坚决地给拒绝了。说是只带十名随从即可,反正宁城一定会保护好宋大人的安全。
他可是代表着朝廷颜面的钦差啊!
入城只能带十名随从?
这是在防范谁呢?
他当时就大怒,指挥着三千大军直接开到宁城城门口,看那黄口小儿让不让二百人进?
结果他才面带怒色,那位来使已经轻描谈写地拍了拍巴掌,随口来了句。
“哦,忘了之前为了欢迎宋大人和三千禁军,我们宁地的边军也准备了个即兴小杂耍,演给诸位瞧瞧!”
那人一抬手,也不知道弄了什么古怪,手上一物就直窜云霄,在半空炸开,还发出古怪的啸叫声。
而就在他们驻地的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如雷鸣般的呼喝声。
上百只飞鸟齐齐被放飞到半空,然而紧接着万箭齐发,半空中顿时又什么都不剩,中了箭的飞鸟从三千禁军头顶上掉落,吓得这帮少爷兵们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这两日,他们被安排在这个没有人的小镇上,吃喝都有当地人定期送过来,大肉美酒,真是快活得很,但却是一点也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都被包围得这般水泻不通……
而且那是射鸟吗?分明是在杀鸡给猴看!
只要对方一个不爽快,他们这三千人的下场,怕不够对方射几轮的。
况且他们虽是少爷兵,平时娇惯得很,并不真的练兵习武,却好歹懂得点门道。
就人家这个半空射飞鸟的准头,就是他们这三千人里射艺最好的,怕也比不上!
没人家人多,还没人家有实力……
三千禁军,顿时萎靡。
当时宋琅又何尝不是吓得双腿都软了。
然而还得硬撑啊!
只能笑着夸赞了几句这个余兴杂耍表演得很好,老老实实地带着十来个随从进了城。
所以说,就算离城五里的时候,就有这种新奇马车来迎接他,让他提前感受了宁城马车的稳当和舒适,他也绝对愉快不起来!
他已经在肚子里盘算着,等到回到京城,定要在圣上面前建言,让把宁城的税赋加个三成!不,加个五成!
宁城虽然扩大过,却仍然不算多大,马车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宁王府。
当在宁王府前院正堂里看到迎接的有两位着锦袍戴金冠的俊美青年时,他不禁有些犯了迷糊,这特么的到底哪个才是小宁王啊?
虽然在那位朝廷探子嘴里得知,小宁王生得年青英俊,不是传闻说的那样,但宋琅觉得宁地这种边远地方,且还是成天舞万弄枪的武夫,老宁王他都见过,不过中人长相而已,小宁王还能长成什么样,但眼前这两位,却都如芝兰玉树,英气勃勃,
像是看出了他的迷惑,一位个头略低些的青年上前一步,爽朗微笑。
“可是钦差宋大人?”
宋琅虽然是国公的爵位,比起王爵来还是低一等的,若在京城,他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走到哪儿都能得上几句恭维,但可惜现在是在宁城,宁王就是老大,他还是不得不低上一头的。
宋琅也只得给这位青年行礼,“下官见过宁王。”
原来这位就是小宁王!
宋琅行礼的同时偷着观察着对方,可饶是他用再挑剔的目光,都没法在这位身上挑出什么毛病来。
老宁王那个纠纠武夫,倒是好福气有这般的孙子!
早知道小宁王是这般,他一定要劝阻母亲施那个计策,白白送给了宋福一个好夫君!
所以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在小宁王成了气候之前,铲除对方!
不然万一宁王成了国之重藩,宁王妃又对他这一房旧怨难消,万一像当年他母亲那样,使点小手段什么的,他那一双天真单纯的儿女,又怎么会是对手?
他接着就移目去看另一位青年,这位青年略比宁王高一点,眉眼间还有点熟悉,可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的,话说他记性不错,但凡见过这般人物,不可能会忘才对啊!
“叔祖父,难道不认得我了?我便是宋福!”
宋城这会儿已经穿的是男装了。Χiυmъ.cοΜ
虽然没有刻意地往英武里装扮,但这几年在宁王府锦衣玉食,又练武不缀,个头都长高了不少,肌肉什么的更不用说了,什么胸肌腹肌都长上了,这会再让他穿女装,那可真成了女装金刚了,因此,他基本已经杜绝了女装。
但在人前宣告自己的身份,还是头一回。
“你!你是宋福!”
宋琅两眼瞪得老大,盯着宋城看了几秒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他母亲想的是对的!
宋福当真是个男子!
“你居然是男人!”
宋城笑了笑,往小宁王身后一站,很一种他是内人,一切由外子来对答的淡定。
小宁王眼睛一眯,似笑非笑。
“宋大人再细看看,本王的王妃是个男人?难道说朝廷为本王竟然送来位男王妃?可是欺我宁王府无人?”
宋琅瞬间寒毛倒竖,想到了先前那一场让人胆战心惊的杂耍。
立马扯出笑容,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想到侄孙女倒是喜欢女扮男装,倒是同王爷很是般配。”
此时他心里算是乱成了一锅粥。
真是王八和绿豆,对了眼了,再没人能想到,小宁王居然好的是这一口,还让宋福给撞上了,然而堂堂国公之子孙,却……真叫人不耻!
但为了大计,他尽量不让自己脸上露出鄙夷。
咳了一声,“宁王,准备接旨吧!”
看到这两个人,以及左右的侍从,都跪倒一片,宋琅不由自主地把腰板挺得更直了,朗声将圣旨的内容宣完,“宁王,接旨谢恩吧。”
宁王却拉着宋福这个家伙,一同站了起来。
“宋大人,这圣旨,恕我不能接。”
宋琅心里一跳,厉声大喝,“宁王,莫非你敢藐视圣意?抗旨不遵?”
小宁王却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事,刷地在宋琅面前抖开。
原来那也是圣旨,明黄色都有些泛旧,想来有些年头了。
“宋大人,早先太上皇封我祖父为宁王时,就曾经说过百年无税赋,还写了一道手谕啊,大概是朝中诸公事务繁忙,把这事给忘了吧?”
宋琅心里格登一下,还有这一出?
他是真不知道啊!
因为太上皇被幽禁在皇宫西苑,内外不通消息,新皇长年也不去瞧上一回,所以别说他了,就连新皇说不准都不知道有这道圣旨,虽说这圣旨自然有记档,但拟旨的那些人大概也疏忽了。
宋琅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都可以料到,等回到京城,会受到怎样的责难和笑话。
宋琅只得私下里去求见宋城。
“叔祖想让我劝宁王接下圣旨,好给宁城加税十万?”
宋城十分无语,难道他看上去像傻子?
“那我是图个什么?”
宋琅深吸口气。
“福儿,我知道你也是不容易,你母亲当年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出此下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向宁王求请,带你回京城去,你改个名字,只以我的族中侄孙名义显露于世人前,照样可以求个前程,娶妻生子!”
宋城故意嘿嘿一笑,神情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叔祖你知道吗,当年曾祖父曾经留下过话,说我们宋家会出一个凤凰命之人。结果你和继曾祖母就想法子送我做了宁王妃,你来了宁城,自然能看得出来,我们宁王才是天命所归,我这个凤凰命,可不就算是应了?这还要多谢你和继曾祖母的成全啊!”
宋城也是蔫坏蔫坏的,还带着宋琅去参观了城里的羽绒服厂,鞋厂……甚至还有兵工厂。
可怜的宋琅,精神简直要崩溃。
一个月后,仿佛突然老了十岁的宋琅回到京城。
他带回来一个消息,不太让人愉快且震惊。
宁王他居然拒接圣旨!
当然了宁王的理由听起来也有些道理,早先太上皇的圣旨说过百年无税赋啊!
但聪明识时务的,不是应该通情达理地接下吗?或者讨价还价一番,一年交个五万也行啊!
再或者还可以折算成贡品啊!
被下了颜面的新皇立时龙颜大怒,就下令申斥宁王,责令他在家中闭门思过,将宁地政务交给皇帝委任的臣子。
太上皇说过百年无税赋,可没说百年不夺政啊!
但宋琅这位最体察圣意的大臣却极力阻止,苦求新皇三思而行。
他说宁藩羽翼已成,在中原军力未恢复至太上皇初登基时,万不能轻举妄动。
他能说宁王此人太可怕么!
不臣之心摆在明面上,给他看了宁王府的实力……
那个什么羽绒服厂,一天可以生产五百件大袍子。还轻便,还暖和,还便宜!
这说明什么?
百天就能给五万人做好袍服!能在雪天打仗。
那个什么罐头厂,一天一千件罐头,存放三五个月都不坏,自然是军粮的首选!
更不用说在兵工厂,他还见到了声震如雷的火炮,百箭不穿的防护甲……
就算他不是武将,看到这些,除了心惊胆寒,还是心惊胆寒。
朝廷现在,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
说不定,那个探子,也是故意放出来,好勾起新皇的兴趣,主动地开启事端,他们宁王就立下了一个受尽委屈,无奈起义的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嗯,还有一点收尾,放在新故事的开头吧。。。
下一个故事是文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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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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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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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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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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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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