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身上澎湃的阳气源源不断传来,程遥遥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谢昭,睁开眼来。她意识清醒,只是整个人软绵绵,在谢昭怀里窝成一团:“谢昭,你来了……我没有『乱』跑。”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叫谢昭的心都快碎了。谢昭胳膊紧了紧,恨不能将程遥遥变成小小的一团,藏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叫她再也不受半点伤害:“我知道。妹妹很乖,没事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遥遥立刻撒娇道:“后背好痛,刚才撞到墙了。”
谢昭大手沿着她后脑往下『摸』了『摸』后背,确定没伤到筋骨,这才道:“忍一忍,我们回家擦『药』。”
“好。”程遥遥浑身难受,只想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昭把程遥遥放在地上,替她整理好衣襟和裙摆,脱下衬衫披在她身上。程遥遥单脚立在地上,道:“我的鞋子。”
谢昭便回过身,在地上找了一下,从满地散落枝条里捡起程遥遥的鞋,半跪下去给她穿上。
一道凉丝丝嗓音在角落里响起:“程遥遥,你真是厉害。短短几个月,就把这男人驯得像条狗一样听话。”
程遥遥挑起眉,才想转头,谢昭轻轻捏了她脚踝一下。他用大手轻轻擦了擦程遥遥雪白脚丫上的灰尘,又擦干净鞋面上的泥,这才穿上鞋:“鞋底磕坏了,回家给你修。”
程遥遥领会了谢昭的意思。对于程诺诺这种人,无视她比殴打她更叫她难受。
程遥遥扶着他肩膀,一边问:“刚才我看见酿酿了,不知道犟犟有没有跟它在一起。“
谢昭粗糙修长的手指娴熟地系好鞋扣,站起身道:“它们在外头。”
两人一问一答,周身仿佛自成一个气场,水泼不进。程遥遥貌美窈窕,男人高挺冷峻,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端地养眼。
程诺诺先是阴阳怪气,而后气急败坏,理智全线崩溃:“程遥遥,你聋了吗!你到底把我的灵泉藏在哪儿,你说啊!你们……你们现在想怎么处理我?”
满地都是盘根错节的覆盆子,枝叶上尖刺锐利。程遥遥苦恼地皱了皱眉,身体一轻,就被谢昭抱了起来。他穿着长裤与短筒军靴,大步踩过这些荆棘,走向门口。
程诺诺无视得彻彻底底,牙根都要咬碎了,枯黄脸皮扭曲成骇人模样。
她宁愿程遥遥骂她打她,叫谢昭替她报仇,也好过这种彻彻底底的漠视,就像从前一模一样。
程家大女儿美丽又耀眼,世人都爱她。程遥遥的美丽是践踏在她的尊严之上的。所有人在惊叹程遥遥的美貌之后,再看见她,脸上的惊诧和同情都是打在她脸上的耳光。
哪怕程遥遥再平凡一点点,再普通一点点,也不至于叫她的人生如此悲惨。
沈晏,程父,和眼前的谢昭尽数重叠起来。人人都爱程遥遥,哪怕她骄矜,狂妄,头脑空空,却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扑倒在她裙下。
除了一张美丽的脸,程遥遥有哪里比她强?
重活一世,她明明占尽了先机,也成功地把程遥遥踩在了脚底。可现在她为什么又回到了上辈子的老路上?
都是因为程遥遥!如果不是程遥遥抢走了属于她的机缘,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眼看着谢昭抱着程遥遥走到门口,她忽然一跃而起,脸上带着疯狂笑意:“你去死吧!”
程诺诺手中尖锐剪刀直直捅向谢昭背心。
程遥遥趴在谢昭肩上,眼睁睁看见这一幕,尖叫道:“小心背后!”
程诺诺脸上得意的笑还未扬起,谢昭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闪身避开,程诺诺手里的剪刀扎了个空,身不由己地扑倒在一大丛覆盆子上。
“啊!”
一声非人般惨叫贯穿耳膜,惊得屋顶上啄食覆盆子的鸟雀扑啦啦飞起。
眼前的小屋仿佛是格林童话里的场景。一道道阳光从茂密树冠投『射』而下,映着被绿『色』枝叶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小屋。小屋门口被柴刀劈砍出一条荆棘路来,屋内亦是枝条虬结,比正常体型大出数倍的覆盆子肆意生长,几乎要顶破屋顶。
程遥遥从谢昭怀里跳下,一把拽过谢昭要他转过身去。谢昭的背心上有点点血迹,她仔细『摸』索过去,万幸那不是剪刀留下的伤口,而是方才被覆盆子枝条割破的痕迹。
程遥遥悬着的一口气才吐了出来。
谢昭道:“别怕,她还伤不了我。”
程遥遥一言不发,转头看向小屋。
程诺诺就倒在门槛边,捂着脸,蚯蚓般在地上打滚蜷曲。
程遥遥身体紧绷起来。谢昭见她脸『色』苍白,低声抚慰:“别怕,这里……”
程遥遥磨了磨牙,妩媚清澈的桃花眼里迸『射』出无边怒火,忽然拔出谢昭腰上的柴刀,冲向程诺诺:“我杀了你!”
程遥遥浑身血『液』都冲向了头顶,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昭差点被害死!滔天怒火席卷了理智,程遥遥恨不得活活撕了程诺诺。
谢昭从背后将她拦腰抱住,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怒。程遥遥生『性』高贵,眼里容不下脏东西,世上的人和事对她而言,只分成喜欢和不存在。对于讨厌的人,她从不主动挑衅,也不会伺机报复。她就连程诺诺数次坑害她,恶心她,程遥遥事后也未曾痛打落水狗。
此时的程遥遥却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杀气腾腾,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显得分外美丽而危险。
程诺诺好容易捱过那阵剧痛,就见程遥遥暴怒地冲她挥舞柴刀。她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嗓音嘶哑:“你杀了我吧,拉上你当垫背,我不亏……”
“程诺诺!”程遥遥又是一阵暴怒,纤细手指死死攥着柴刀,谢昭不得不花费一点力气制住她,又不至于弄疼她:“妹妹!”
谢昭扳过程遥遥的脸,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妹妹,我没事,你看着我。”
谢昭捂住程遥遥的耳朵,他嗓音磁『性』低沉,将程诺诺的话语隔绝开来,唤醒程遥遥的理智。
程遥遥眼波微颤,望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浩瀚星空,将她满心的恶意和怒火都浇灭了。程遥遥喘着气,渐渐回过神来:”谢昭……“
“我没事。妹妹,她不值得你弄脏手。”谢昭不住地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安抚。
程遥遥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此时所有的后怕、委屈和惊慌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扑进谢昭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她差点就杀了你……我要打死她!”
谢昭胸腔震动,菱唇不由自主扬起一个笑:“好,妹妹保护我。我们回家。”
程遥遥回头瞪着程诺诺,不甘心道:“可她……就这么放过他们?”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面上却淡淡道:“韩茵和张晓枫还在找你,要是惊动村里人,会很麻烦。”
谢昭看向被那颗巨大覆盆子包裹的小屋。这儿景象实在离奇,要是被人发现程遥遥的秘密,会很危险。至于那个人渣和程诺诺,他自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程诺诺看着谢昭和程遥遥说了几句话,程遥遥就恢复了平静,心中不由得又恨又妒,还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他们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程诺诺忽然抽了口气,捂住肚子。她肚子刚才撞在门槛上,此时一阵阵地绞痛起来,好像有什么正在往下坠。程诺诺脸『色』苍白,很快就冒出一头汗来。
因此并没有看见程遥遥走回门口,往地上浇了一些灵泉。
程遥遥擦了擦手,她浇灌灵泉时并没有避着谢昭,此时忐忑地回过头去,谢昭却没有看她,而是从地上抱起一只小肥猫来,小白猫则优雅地蹲坐在谢昭不远处。
“犟犟!”程遥遥惊讶地跑过去。
犟犟在谢昭怀里抬起头,冲她“嗯嗯”叫了两声,举起一只肉爪爪。只见它『毛』发凌『乱』,粉粉肉垫上竟是扎破了几处,忙道:“哎,怎么回事?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还把自己弄伤啦?”
谢昭道:“是犟犟给我领的路。还有酿酿。”
犟犟挺了挺胸脯,小胖脸上似乎透着自豪,酿酿则不感兴趣地喵了声。
谢昭简短地说了下前因后果。原来他刚才一进后山,就见小白猫冲他飞奔而来,喵喵叫着,像是给他带路。谢昭追过来时,犟犟就在屋子外头,嗷嗷直叫,还一直用肉爪子扒拉枝条,试图往窗户里钻。
程遥遥抱起犟犟,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肉垫:“怪不得刚才我看见酿酿了。是因为你太胖了钻不进来吧?”
犟犟扬起小胖脸:“嗯!嗯!”
程遥遥手指抹过小肉垫,几滴灵泉渗入伤口,瞬间复原如初。犟犟『舔』了『舔』爪爪,一点都不疼了。立刻跳下地去,又凑到了小白猫身边。
程遥遥牵着谢昭的手,冲小猫们招招手:“回家啦。”
犟犟和小白猫转头看那间屋子。五六只皮『毛』闪闪发光的猫咪都聚在周围,潜伏在草丛里,正虎视眈眈盯着那些长蛇和鸟雀。xǐυmь.℃òm
程遥遥加码:“给你们做小鱼干。”
两只小猫立刻迈开小短腿,颠颠地追了上去。
林子里的植被郁郁葱葱,风景优美。这儿是后山的一道山坳,因地势原因很少有人会走到这里。
程遥遥牵着谢昭的手,走在软绵绵草叶上,呼吸着空气里松叶的香气,恍如隔世,真不敢相信她在那间小屋里才待了不到一个钟头。
屋子里。程诺诺肚子里的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她低头一看,一股鲜血沿着大腿缓缓淌了出来。
不,不可能……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里浮现出来。她太过干瘦,月事从来是几个月才来一趟,正因如此在上海的那次,她才能让沈晏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
此时看着腿间缓缓淌出的鲜血,一阵撕心裂肺的后悔紧紧摄住了她。在上海时,沈家几次三番要带她去大医院检查身体程诺诺都找各种借口推拒了。也正因此沈父沈母才将她和沈晏一起赶回了乡下。
早知道肚子里真的有货,她当初在上海就会是另一种局面!
程诺诺情绪激动,肚子里顿时又是一阵剧痛。她来不及多想,拼命爬向门口,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又被覆盆子枝叶重新堵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枝叶里传出,一股冷血动物特有的腥气传来,只见昏暗里,无数条细长扭动的蛇正从覆盆子枝叶里钻进来。
冰凉黏腻的蛇从身上不断游过,嘶嘶声叫人『毛』骨悚然。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恐得已不似人类,“救命,救命啊!”
层层叠叠的枝叶掩住了惨叫声,传出去时只有微弱的一点声响,在林间被风吹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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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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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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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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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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