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有人做商贾,积累下来了丰厚的家产。
当朝商贾的后人也是可以考功名的,满朝堂里大半站的都是既有权又有钱的臣子。
百年传承下来,造就了当朝从皇帝到百姓都喜好享乐奢靡、炫富铺张的风气。
当朝皇帝也很看得开:只要你花得是自己的钱,管你怎么挥霍奢侈,臣子家的门面越敞亮,越显得当今盛世太平不是?
有着皇帝的默许纵容,有钱又好面子的臣子们自是不会委屈着自家,只要不逾制,就想方设法地让自家从内到外都过得光鲜显赫。
百年下来的风俗使然,夏家人也不是什么畏畏缩缩的性子,这个年头笑贫不笑娼,你家里若是太过低调朴素,反而还要被人看不起,民风如此。
所以夏家的府第,在附近这一片住宅中,也算得是相当显眼的了。
门头鲜亮,屋高院阔。雕梁画栋,金彩辉煌。
因住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没搬到官家住宅区去,周围全都是平民居,就更显出夏府的富贵来。
这年头,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多得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三个靠入室偷窃混迹于世的惯偷儿,一路从南偷到北,近日偷到了京里来。
官贵人家不敢偷,就把主意打到了平民商贾的身上。
先在城西瞅着大户偷了两三家,顺风顺水没惊动官府,胆子便渐渐大了,这几日又瞄上了城东。
白天在城东摸了摸情况,踩了踩地形,挑中了门户鲜亮的夏家。
谁能想到一个官家会把宅子建在平民区里头呢,三个外地面孔又不敢同人打问。
经过两三天的准备,三个人于今夜悄悄摸摸地行动了。
非常熟练地翻过丈高的墙头,借着草木掩护身形。
三个人专门挑了个大风天,夜里西风猛,风声可以掩盖脚步声和衣料响,满地乱飞的枯叶杂草也能让值夜的人放松警惕。
三个人谨慎地在黑夜里穿行,不过片刻,就看到不远处黑黢黢地伫立着一座大院子。
三个人偷得多了自然有眼力,一望便知那院子必是这府里某位主人的住处。
——这感情儿好,屋里必定是有值钱东西的!
三个人经验丰富地往院子后方去。
从后面的院墙跳进院去,通常女眷的房间都在后头。
偷女人最合适,一来女人首饰多,值钱,二来女人的警觉性不比男人高,三来,若是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还可以立刻制住女人做为人质。
三人配合默契,悄悄儿地掩到门前,掏出薄薄的小刀片,轻而易举便将里头上着的门闩拨开了。
仨人放轻脚步,慢慢踏入房间。
进门是个堂屋,通常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三人颇有经验地直接往西边的侧间去。
西边多为下榻的寝室,寝室门也不会从里面上闩,小心翼翼地推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入目先是轻纱所制的大幅幔帐,这种东西也就是富户人家才有的了,一般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就是起个装饰作用,一端高高地挂在房顶,一端垂落在地板上。
张三李四各伸了一只手把幔帐左右挑开,王二麻子在中间向着里面瞅。
今夜虽然风大,月光却也是很亮堂的,透过雕花窗棱洒下来,照得半个屋子一片雪亮。
月光洒落的地板中央,一个还不到人膝盖高的小婴儿正立在那儿,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一手拿着一团宣纸,另一手拿着个还没来得及吹亮的火折子,看样子是想把纸点着了。
然而此刻听到门开的轻微响动,一张小脸儿带上了几许惊讶地扭过来看,正和要进门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打了个对脸儿。
“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直接就吓疯了——一个那么小的婴儿!直立在地上!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手里拿着火折子要点火!
——这他娘的是鬼婴吧?!这是鬼吧?!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惊吓让这三人直接脱口狂呼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撞翻了堂屋中央的圆桌和绣墩,撞得外屋门板乒乓响。
杭氏早被三人那一嗓子给吼起来了,下意识地先看向旁边,一见只剩下了空空的小被窝小枕头,里头没了夏茉,当场也吓疯了,尖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有强盗偷孩子——三小姐被偷走了——”
静静的夜里这一连串的声音和动静早就传到了前面,立刻惊起了各处的下人,提灯的拿火把的,抄家伙的,哗啦啦地就向着后头跑。
杭氏披头散发光着脚,不管不顾地冲到院子里连哭带喊,小主子被人偷走,她也活不成了,恨不能飞身上前抓住那三个正爬墙往外逃的强盗!
夏茉站在卧室的当间儿久久无语……杭氏从她身边跑过去都没能看着她……
也是,谁能想到那么小的婴儿能如此笔直地站在地上啊,杭氏是又急又吓心智大乱,跟着强盗跑出去的,压根儿顾不上注意地上的夏茉。
也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强盗身上去了,正方便夏茉放火烧房。
吹亮手中的火折子,就着宣纸很轻易就能点着火,拿着着了火的宣纸再走到纱制的幔帐边,随便烧了一下就立刻把幔帐给引着了。
天干物燥嘛,一燎就着。
夏茉把火折子丢进火里,想了想,又把本来穿在脚上的鞋子脱了扔到床边,然后光着小脚就往外头跑。
——不跑就被烧死了,虽然这条命她已经全都押在了复仇上,一点没有吝惜,可她也不想在夏夜凉死前就丢掉,她要亲眼看着夏夜凉断气儿才甘心。
当然,夏茉所谓的跑其实是手脚并用往外爬,就算她现在的身子骨硬朗不似婴儿,也受到小短腿儿的局限,用跑的远不比用爬的速度快。
爬过高高的门槛,爬下门外的石阶,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呼喝声从院外远远近近地传过来,想是所有人都去追那三个强盗去了。
夏茉回头看了一眼,见卧房里火势已起,夜风穿门而入,更助长了火势加大。
再仰头看看,这屋子旁边就种着一株大梧桐,梧桐下面是各色的花花草草,一旦火势着大,点燃了梧桐树,树点燃了下面的花草,花草一路把火传递到前头一进的院子里去——
哼,到时候整座院子就都烧起来了,最好是能把夏夜凉那个人渣烧死,烧成灰儿!
眼瞅着屋子里的火越烧越大,夏茉也不敢多在门外待着,一路爬着往前头去。
从穿堂穿到前面的院子,见到处都点着灯,只是一时看不见人,想是都跑去追那三个强盗了。
夏茉见这情形不免叹口气,夏夜凉睡得再死,这么大动静也该醒了,想烧死他只怕很难。m.xiumb.com
不过让他破破财也是好的,烧了这么大一座院子,再想重建一座怕是千把两银子都下不来。
夏茉一路往前爬,毕竟还是个婴儿身,再硬朗也是有限,爬了一阵就累了,只好趴在地上喘。
喘着喘着忽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先看见一双大脚,紧接着两只手伸下来把她从地上捞起,唿地一下子视线升高,和面前的一张大脸对在了一处。
“你怎在此处?!”夏夜凉吃惊。
夏茉挥着肉爪子往他脸上扇,一左一右给他印了两只脏爪印。
夏夜凉抱着夏茉往前头去,叫了下人过来如此这般一番吩咐。
夏茉懒得理会,虽说没能烧死他,但放了把火让他破财也是满意的,刚才爬了半天,这会子又累又困,不知不觉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被人剥去外头穿的小内衣,放进热腾腾的水里洗了洗,而后擦干净,又放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夏茉心满意足地一觉睡到大天明。
早上一睁眼,见杭氏满眼血丝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一见她醒过来,立时高兴得眉开眼笑,夏茉细看她,见头上发丝有几根打着卷,像是被烧焦了的样子。
“咯咯!”夏茉大笑,房子一定是被烧毁了!
哈哈哈!夏夜凉你该!就算杀不死你也要让你不停破财!
夏茉经过昨晚上那一场,又给自己的报复计划做了个补充——杀不死渣男就想法子耗光他的财产,哼,让他受穷受苦百般难过才好。
心情大好的夏茉由着杭氏和丫头们伺候着洗脸穿衣吃奶,嘴里“卟卟吖吖”地唱着歌儿。
打量下四周,见环境有些陌生,正要比划着让奶娘带她出去看一下这是哪间房,就见外头迈进个人来,却是夏夜凉,唇角勾着掩不住的笑意,眼底虽然也带着血丝,心情看上去却是比夏茉还要好。
怎么回事?夏茉狐疑地看着他。烧了他的院子他还乐成这样,是气出癫狂症了吗?
夏夜凉春风满面地过来,把夏茉抱在怀里,伸嘴先在夏茉的嫩脸蛋儿上吻了一下,挨了夏茉一耳光,乐呵呵地抱着她出了房间,穿过中间的堂屋,去了东边的屋子。
东边是书房,奶娘丫头们没敢跟进来。
夏夜凉只管抱着夏茉在屋里转了两圈,而后往椅子上一坐,笑着望住夏茉的眼睛,轻声道:“你这丫头命大,强盗没能偷走你,把你丢在了院子里,后头失火也没伤着你,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不过你爹爹我的福气也不小,昨儿夜里烧毁了后头那屋子,不成想竟从卧房墙壁里漏出个洞来,也不知是谁,在那里头藏了满满一箱子金条……
“这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我估摸着,想是上头住过这院子的哪位祖宗存的私房钱藏在了墙里,如今便宜了咱们二房,可不就是因祸得福了?”
“………………”夏茉怔了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气疯了。
——墙里头藏着金条?金条!天啊——这什么情况啊!
合着我烧了半天房子,反而让夏夜凉这个人渣发了笔横财!
天啊——气死了啊!这混蛋肯定会把这笔钱私吞了做了自己的私房钱的!
有了钱,他在外头混得岂不更加如鱼得水了吗?!
啊啊啊啊——
“杭氏——”夏夜凉惊呼奶娘,“三姐儿吐奶了——”
……
京都府衙门的大堂上,被夏府抓获并扭送上堂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此刻正被皂棍打得哭天喊地,饶是如此,上头坐着的知府仍是一肚子怒火,惊堂木狠狠一拍,大喝一声:“说!夏府的火是不是你们放的?!”
“不是啊大人——”三个人哭嚎,“真的是那个小婴孩放的啊——小的们亲眼看见她在那儿拿着火折子要点火啊——”
“——再打!”知府气疯了,这三人当他是傻子吗?!婴儿放火?还直立行走?还一脸狰狞地笑?老子现在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狰狞的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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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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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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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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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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