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尧的那句“男女都喜欢”,章枫不敢苟同,这种来者不拒的行为,他更是无法理解。
他就不一样,他只喜欢一种人——男人。
最早意识到自己性取向跟别人不同是在初中,他发现自己会在晨起立杆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男人。
学校里那些挥洒汗水打着篮球的学长会让他口干舌燥,那些雄性荷尔蒙会让他兴奋,甚至...会有反应。
意识到不对劲儿之后,他偷偷地买过男女之间的小黄片儿来看,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就只在男人身上,对那个光着身子的大胸细腰的女人毫无兴趣。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对,可后来就有些怕了……
上高一的时候,学校里有一对同性恋人滚在床上被同学撞破,当即捅了开来,这在当时来说,是致命的。
章枫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就在人群里仰头看那个站在风中摇曳着身体的同学,他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白净,那么多人劝他喊他,可他说自己受不了了,受不了指指点点,受不了各种治疗,受不了恋人的背叛,就那么毫无眷恋地从校园顶楼跳了下去……
那片红染进了他的眼睛,那一年他的视线都是模糊不清的。
那段时间他很痛苦,很害怕......
在寝室他不敢看那些舍友的身体,也从不露出自己的,洗完澡身上必定是长衣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舍友调侃他怎么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儿似的,把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怕谁染指么?
章枫淡淡地回答被子里螨虫多。
到了烈日炎炎的盛夏季节,大伙儿都热的脱掉上衣,他依然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风。
他不敢看那些男生裸露在外的身体,不敢闻那些空气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不敢跟他们有任何肢体接触。
其他男同学可以跟女同学牵手走在街上,可以在昏暗的灯光下接吻,甚至可以躲进小树林里进行鱼水之欢,即使被撞见,除了羞耻,也不会有“变态”这个词出现。m.xiumb.com
他害怕了,他怕自己会像那个跳下高楼的同学一样,被别人叫变态,被家人关起来,被全世界指责。
他更怕方女士知道,怕死去的父亲知道。
他只能守着自己,守着这个秘密。
后来,受不了了,他就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一位很优雅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微笑着告诉他,这不是病,你要正确看待自己,阳光恋爱。
怎么阳光恋爱,怎么正确看待自己,他不明白,可是那个心理医生的话,如同给了正在溺水中的他一根浮木,让他在苦苦挣扎就要窒息的时候看到了希望。
章枫向来不喜欢纠结痛苦,既然害怕那就去直面它,否则只会被恐惧打倒。
他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开始正视与常人认知里不一样的自己,找各种专门分析同性恋的书来看,查很多相关资料,偶尔去见一见那个心理医生......
他明白了,他没病,只是喜欢的刚好不是女人而已。
无论他的行为是否与世界定义的不一样,无论他是不是文明社会中的异类、人们口中的变态,那也无所谓。
最后一次见心理医生,他淡然地告诉对方,他坦坦荡荡,不再害怕。
......
顾尧看了看正在发呆的章枫,正要摸他的头,章枫不知怎么,竟然鬼使神差地“蹭”地站了起来,躲过了那只手。
那手...刚刚在洗手间里摸过别的男人的身体。
为什么会是“别的”男人?
章枫没有深究这个“别的”背后的意思。
顾尧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拉章枫坐下:“放心,哥哥虽然荤素不忌,但是还没什么不该得的病,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章枫顿了顿,随即恢复冷静:“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尧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我呢,也不喜欢他们,只是有时候会寂寞而已。”
章枫手指蜷缩了下,微微垂眸。
顾尧继续说道:“家文从小就单纯,我在外面怎么玩也从来不让他知道,我看他啊,是真的很喜欢你们那同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顾尧吧手搭在章枫肩上,捏了捏他的肩线:“哥哥我眼神虽然不太好,可瞧得是一清二楚,那姑娘的眼睛可一直都在你身上飘着呢,小章。”
章枫:“我对她没兴趣。”
顾尧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对她没意思......话说回来,即使你对她有兴趣,那也是你们小年轻的事,我可管不着。”
章枫心道,我已经过了二十了,怎么就小年轻了?
顾尧捏了捏章枫的耳朵:“你啊,想什么就说什么,这么闷怎么行?以后怎么泡妞?”
章枫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热,微微缩了下脖子,咽了下口水:“我...会跟家文说的。”
顾尧放开他,爽朗大笑:“哈哈,你误会哥哥啦!不过,你确实需要跟人多沟通,想要不想要、喜欢不喜欢,都得表达,俗话说,爱要大声说出来嘛!”
章枫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是想睡别人才说爱吧?
顾尧可不具备听见章枫心声的功能,他又自顾自说道:“看得出来,你对家文很好,他呢,就拜托你在学习上多费心了,我还盼着他考研,将来送他出国。”
章枫回过神,仍是不敢让自己有太大动作,声音略沙哑:“你...要把家文送去国外?”
顾尧:“嗯,是啊。”
章枫没有回头,却知道,他此刻必定叼着烟在说话。
因为,顾尧的声音一如之前那样含糊。
章枫想了想,问:“国内不好么?”
顾尧敲了敲烟灰,调笑道:“我家祖坟上都插满了红旗,爱国之心,不需要用留守来证明。”
烟草味传了过来,章枫顿时屏气凝神,一时间让自己变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就在章枫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顾尧把烟掐了,扔在了烟灰缸里。
顾尧把身子往后靠,翘起了二郎腿,拿了一根烟在手里把玩,没有点火。
过了一会儿,章枫听到他说:“江洲市场我吃了几年,已经很饱和了,我跟合伙人商量着去燕城搞个分部,如果顺利,以后就会一直在那边了。明天开始就要忙着筹备这些事情,可能会顾不上回家。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家文,别让他学坏了。”
章枫有些奇怪,顾尧对顾家文是不是有些紧张过了头?
章枫把疑问咽了回去。
顾尧看见了他吞咽的动作,笑出声:“哎,小章,你这又闷又冷的性子是不是特别招姑娘家喜欢啊?我看你们那班花看你看的眼冒绿光。”
这是什么形容词?
章枫:“你戴了眼镜,没看清。”
顾尧换了个姿势,靠近章枫,重新把手勾住他脖子:“你要相信哥哥的眼神,我这双眼睛,对那些有色心的人尤其敏感,就那吴小雨...那姑娘,嘿!满脸可都写着想被你上。”
章枫转头:“你......”
顾尧的脸近在眼前,呼吸尽数打在章枫的脸上,章枫来不及闭紧嗅觉,一时间,闻到的全是他传过来的烟草味。
像是一块带着火的烙铁打在了脸上,章枫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热,热的发烫,烫得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就快要坐不住了。
顾尧放开了他,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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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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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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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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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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