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中,惟有这个时刻,它总能给人以错觉,仿佛所有行将腐朽的即将剥落,所有褪色尘封的砖檐壁角内,总有新的生机蓄势待发。
好似整个古老的殿堂开始不可思议地有了转机,真的能够破茧而出,从破败颓丧之中重新振作,真的能诞生传说中沐浴神光从天而降的英明圣主,令整个人族断裂百年的光荣重新续接回去。
错觉,当然只能是错觉。
实际上,连无梁殿的两扇黑漆调红金的大门也早已开始斑驳,遇上暴雨天气,无梁殿的排水渠还会积水,每年大雪纷飞的时日,屋檐总要被厚厚的积雪带下来几块瓦,来年春季照例又要修补,新瓦旧瓦层次不齐,早已没有昔年琉璃碧瓦鳞次栉比,宛若碧海生涛的模样。ωωω.χΙυΜЬ.Cǒm
就连负责清晨洒扫的两三宫人都像被抽了魂灵的木偶,他们穿着绿色宫装,木然地垂头用枝丫捆成的大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
沙沙声中,垂死的人王睡在无梁殿里,刚刚被羽人大都督点名的继承人却站在外头大声喧哗,一会踹门,一会高声叫父王,一会要这要那,支使得无梁殿内侍团团转。这一情形连日来屡屡发生,吊儿郎当的新鲜太子每日清晨就跑来这,表面上假托请安,实质大肆滋扰,只是不论他如何吵闹,无梁殿中的人王万珩皆充耳不闻,那两扇大门依然紧闭。
“今日父王也还是不见他呢。”四王子珏幸灾乐祸道,“可怜,这都吵吵嚷嚷多少天了,怎的就这么一根筋要来自讨没趣?”
王子庚微眯双目,盯着远处的万东牒:“你又怎知,他就真的想要见父王?”
“他不想见何必日日来此?听说这些时日皆是天蒙蒙亮就过来点卯,可见心里是急了,”王子珏讥笑道,“毕竟父王要总是不见他,他这太子便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王子庚淡淡地道:“或许,他只是想来这里吵吵嚷嚷而已。”
“每日都来,只为来这吵闹一番然后自取其辱?”王子珏皱眉,“这,这是什么心思?”
王子庚面无表情,目光中逐渐露出一种轻蔑,淡淡地答:“别用这么复杂的词套在新太子身上,他充其量不过是小人得志。”
他后面几个字说得极轻,却每个字铿锵有力,仿佛从齿间一个个蹦出来。
“要不要我……”
“稍安勿躁。”王子庚轻描淡写道,“羽人随口指派的太子,我人族岂会个个遵从?且等着旁人出手便是。喏,那不是来人了吗?”
他轻抬下颌,示意王子珏往后看,果然一群宫装少女簇拥着一个红色锦衣少年叽叽喳喳说笑而来。王子珏会意一笑,示意王子庚藏好,自己整顿衣冠匆匆忙忙迎了上去,恰到好处地拦住了那名少年。
“五弟,五弟且慢。”
王子冕神色倨傲,停下来斜睨着瞥了王子珏一眼,目光冷淡中带着审视。他的装束在一众王子中向来最为华贵,火红的锦袍绣着一只只精美的白鹤,头上不戴冠,光洁的额头配着额饰,正中一块晶莹剔透的星辰石熠熠生辉,衬得面如冠玉。
“哟,四哥啊。”
“五弟,你也是来拜见父王?”
“是啊,四哥也是?”王子冕随意手一挥,左右宫装少女们个个显出手上捧着的锦盒,“我也是心急,我舅父前几日意外得了些羽人南药云氏炼的好药丸,我想着父王身子不好,有好药,自然要早些用好些。”
羽人南药云氏制药闻名天下,旁人索价千金尚且一药难求的好东西,到王子冕这便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舅父意外所得”而已。
他这种欠揍的模样满天启皇城之内无人能出其右,盖因他有个好舅舅,世代盘踞滁潦海一带的门阀贵族,闻名天下的鹤焰侯夏竦。
滁潦海一带向来富庶,有“河西粮仓中州足”的美称。这一代的鹤焰侯夏竦精明强干,长袖善舞,便是帝国肇造,羽人入中州也要仰仗他来维系那片广袤大地的安稳富饶。传闻中,夏侯爷关起门来便有自己的小朝廷,手下能人志士无数,日子过得比天启城的傀儡人王不知要排场威仪了多少倍。
王子冕有这样的母族,从小便在宫中地位卓然,吃穿用度样样比别的王子强,连近前伺候的,也用夏竦给他安排的河西人。这些也便算了,最令王子珏等人暗恨不已的是,王子冕那些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连人王万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这头罚了五王子,那边夏竦便能降了该年岁奉的钱银物品,还会派特使来天启城对着人王明褒暗贬,半点尊卑恭敬都没有。
唯一令王子珏心里稍觉得舒服的是,夏侯如此跋扈,夏夫人自然没法讨人王喜欢。那个夹在强大母氏与敢怒不敢言的夫君之间的可怜女人,娇花一般被捧在手掌心长大,自愿来天启城替家族分忧,父兄的庇护再周全也无法强迫一个懦弱又极度自尊的男人爱上她,夏夫人很快就将生命消耗在这漫长而空虚的宫中岁月之中,她大概是性情最为温柔的夏家人,温良贤淑,貌美如花,可惜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真真假假的温良贤淑貌美如花。
王子冕年少丧母无人庇护,鹤焰侯愈发唯恐外甥被人欺负,他手伸得越长,人王对王子冕便越发顾忌和不喜,长此以往,这一循环愈演愈烈,终究变成今天这样。
何况最关键的,夏炯远在千里之外,便是他再手眼通天,也有力所不逮,鞭长莫及的时候。
王子珏想到这不由得想嗤笑一番,他按捺住情绪,温言道:“五弟孝心,我愧不能及,不过今天父王可能见不了,你看,那边太子也是等着呢。”
王子冕皱眉,他身旁的着嫩黄衫子的少女上前低声道:“听说太子天刚亮就来,这几天都这样呢。”
一旁另一个穿粉色衫的少女带着河西一带特有的轻软口音道:“您快瞧瞧呀,谁给摆的太师椅啊?太子跷二郎腿跟那嗑瓜子呢,无梁殿不是规矩多吗?好呀,怎的到他却没人管,早知道这样,咱们也搬个太师椅来咯。”
嫩黄衫子的少女笑道:“就你聪明,你怎么不说把卧榻搬来?”
“不好呀,卧榻太沉,搬个春凳还行,咱们五王子昨晚没睡好,正好在这背阴处歇一觉,反正来这里,哪回不是要咱们等等等……”
“都住嘴。”跟在王子冕身边的女官训斥了一句,对王子珏道,“四王子,让您见笑。”
“无妨,我正羡慕五弟身边的人不失真性情,”王子珏支支吾吾道,“况且这位姐姐言之有理,太子他,唉,他委实是有些不拘小节,没法子,他大概刚回宫,不大清楚这里头的规矩。”
王子冕嗤笑一声,瞥了王子珏一眼,问:“你不是最讲规矩,你由着他这样?”
王子珏为难道:“他毕竟是太子……”
“谁认的太子,秉过列祖列宗么?告过天下百姓么?”王子冕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撩起长袍便大踏步往前,轻飘飘留下一句:“这点小事都做不了,还想拿我当枪使,不嫌自己窝囊?”
王子珏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看着王子冕带着一帮人大摇大摆过去,终究气不过哼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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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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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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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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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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