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沈昳昏昏沉沉的趴在顾珩肩上，胸口被硌的有点疼，顾珩一只手箍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推开急诊室的门，扛着沈昳走了进去。
瞬间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便钻进了沈昳的鼻子。
“你……放我下去。”沈昳挣扎了一下，头还是很晕，又脱力地倒回了顾珩肩上。
顾珩将人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盖了一件他的校服外套在沈昳身上，转身去叫医生。
“患者的这种情况，属于第二性征发育迟缓，现在这样的病例也逐渐有上升趋势，不用太过担心，在表现出来的就是比一般人分化要晚一些。”医生低头写着病历，突然抬起头，说道：“除此之外，患者还伴随患有信息素感知迟缓……你是他的……伴侣？”
顾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进入梦乡的沈昳，回答道：“不是，就是普通同学。”
医生点了点头，对顾珩说道：“这个病成因有很多种，因为病例过少，目前医学方面还没能给出确切的原因，有可能会伴随他的一生。所以还是建议有时间的话，能叫他的家长能来一趟。”
“信息素感知迟缓，您能再说确切一点吗？”顾珩问道。
“通俗的讲就是对他人的信息素不敏感，如果患者是Alpha对生活影响可能不大，最严重的也可以像Beta一样生活。但Omega因为身体素质原因，往往因为无法察觉信息素而对周围环境的危险无从感知，就比较危险了。”
沈昳为何会对都已经沾染在他外套上的信息素毫无觉察，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释。顾珩点了点头，在通讯录里划出顾母的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片刻后，医生停下笔，将病历本合上推给顾珩，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对顾珩说道：“以往也有不太严重的病例，可能会感觉到个别人的信息素，还有，他因为刚刚完成分化，近期情绪和发|情期都会不太稳定，需要提醒他特别注意一下。”
顾珩坐在病床旁帮沈昳盯着点滴，忽然想起医生刚刚说的话，沈昳感知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或者说。
感觉不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的信息素。
沈昳那日晒在操场上的烈阳下，曾经靠在他的胸口上，毫无防备地问道：“顾珩，为什么你的身上，有一股苦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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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昳直接在病床上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时，头都是蒙的，盯着隔离室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意识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沈昳动了动睡觉时被压到的胳膊，微微有些发麻，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吓得他迅速收回了手。
“……醒了？”顾珩从臂弯中抬起头，声音中透出浓浓的疲倦。
沈昳点点头，发现身上除了盖着医院的薄被，还又盖了一层校服。
“你在这趴了一个晚上？”沈昳注意到顾珩额头上被压出的一块红印，诧异道。
“嗯。”顾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被压皱了的校服短袖，对沈昳说道：“学校我已经请过假了，先送你回家。”
顾珩和沈昳出了医院后便直接打了一辆车，沈昳坐在后座往着车窗外，轻轻摩挲着手里叠着的体检单，纠结等会儿回家要怎么跟他爸妈说。
沈昳已经记不清上次他爸妈俩人同时出现在家是什么时候了，大多数时间都是两个人只会出现一个，而且还是匆匆说几句话就走了。
不过还好，沈昳只有周六回家住一个晚上，平时都盘踞在宿舍里，对于家里空荡荡的气氛适应着适应着也就习惯了。
说到宿舍，沈昳捏了捏体检单的一角，想起来，他是不是还要申请换到Omega的宿舍区，他还挺舍不得原来宿舍里一起鬼混的兄弟的。
在他走神的时间里，车已经停在了沈昳家楼下，顾珩伸出手在沈昳眼前晃了晃，说道：“把那张医生开的证明给我，我去给你办手续。”ωωω.χΙυΜЬ.Ｃǒm
沈昳愣了愣，问道：“办手续？”
“嗯，改你学籍卡上的资料，还有换宿舍。”顾珩说道。
“那……”沈昳从医院给的塑封袋里翻出来半张A4纸大小的纸条递给顾珩，“那我也跟你去吧。”
“不用，你先回家。”沈昳被顾珩揽过肩，两个人并排走进了单元门。
“顾珩，我外套呢？”楼道里的温度比外面低，沈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所踪的外套，问道。
“在你朋友那。”
顾珩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和沈昳一起回来的人，想不起他的名字，不过看他天天都跟沈昳同时出没，应该是沈昳的朋友。
“啊？怎么在他那？”沈昳问道。
“……”顾珩沉默了几秒钟，随口编了个理由，“昨天路上掉了，他捡起来说先帮你放回宿舍。”
沈昳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的事他是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一点还是那家店的水煮鱼，是真他妈好吃。
顾珩敲了敲门，沈母很快便来开了门，看到沈昳和顾珩一起出现，微微愣了一下，说道：“是顾珩呀，快进来坐。”
“不了，阿姨，我回学校还有点事，改天再过来。”
顾珩笑了笑，沈母看着顾珩又乖巧又有礼貌的样子，笑逐颜开，根本没功夫搭理被晾在一旁的沈昳。
沈昳在旁边瞥了一眼顾珩的表情，小声腹诽道：“谄媚。”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来找沈昳一起回学校。”
顾珩看了一眼靠在玄关墙壁上的沈昳，后者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一记眼刀剜在顾珩身上，又飘飘乎乎的转移了视线看向别处。
顾珩收回目光，向沈母道了别。沈昳一直看着顾珩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才后知后觉地走回屋内。
“小顾这孩子真好，多懂礼貌啊，老沈你说是不是啊，我们单位那些孩子，尤其是那几个Alpha，天天还不够他们闹腾的，能有小顾一半稳重就好了。”
“嗯，是。”沈父正坐在沙发上操纵着手提电脑处理工作，随口敷衍道。
沈母听到脚步声，一把把沈昳薅到眼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瞪人家顾珩了？”
“嗯，瞪了，”沈昳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妈，这是医院的体检单，让我拿回家给监护人看看。”
沈母接过体检单，其实在昨天晚上顾珩的妈妈就已经联系过她，跟她说过顾珩陪着沈昳去医院检查的事了。但今天看到体检单上沈昳的名字旁边，端端正正地在方框内写着的Omega，却还是感到了有些意外。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沈母问道。
“上星期六？我也不知道，等醒的时候就已经被顾珩扛到医院去了。”
沈昳不在乎的态度让沈母有些担心，她摸了摸沈昳蓬松的头发，停顿了片刻，问道：“你知道自己对信息素不敏感吗？”
“知道啊，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Beta本来就对……”沈昳话说到一半，沉默了。
沈母按了按眼角，语气有些哽咽道：“怪妈妈……怪妈妈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没有早点发现……小昳……”
沈昳听到这声“小昳”，脊背有些僵硬，直直地被沈母搂入怀里。
沈昳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小时候，沈母坐在他的旁边，一边替他处理打架制造出来的伤口，一边细细地叮咛着他。
“小昳，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他们打架，他们不讲道理，你就回来找妈妈，找爸爸。嗯？小昳，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
沈母伏在沈昳的肩上，轻微的哭泣声中有懊悔也有自责，眼泪落下，濡湿了一小块衣料，留下淡淡的水痕。
“妈，没事的。”
沈昳伸出手回抱住怀抱中的人，拍了拍她的肩，“我感觉不到信息素的十七年，不张牙舞爪肆意妄为的活着呢吗，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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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白天发生的事太多，沈昳难得在沈父在家的时候能有一整个下午都待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时间，不用突然被拎出去训上半天，清净和平，太难得了。
张旭在微信上跳出来哐哐砸了几个表情包，给沈昳发了条语音，大吼道：“沈昳！你怎么他妈换宿舍不告诉我们一声！你知道Omega的宿舍楼离着有多远吗！！！”
“意外，意外，没来得及说。”沈昳迅速回道。
“你居然还是让顾珩帮你办的，你俩什么时候鬼混到一起的！”
张旭有一种自己家的猪……被别人家的猪拱了的错觉。
张旭在楼道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又发过去一条语音：“不知道谁扒政教处门口偷听墙角，你都不知道现在学校里是怎么传你俩的！学霸搞校霸！我们都以为你被办了！！！不过说真的，你现在这地位，还真有点正宫的意思。”
沈昳手机的音量开的有点大，张旭猛地提高音量，吓的沈昳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客厅里隐约传来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沈昳迅速调低音量，恶狠狠地打字回道：“你他妈才被办了，你不知道老子进医院了吗！”
“卧槽？咋回事，你咋进医院了？你昨天回学校路上那状态好得跟没事人一样，我还以为你回去躺躺就没事了。”
看张旭这反应，应该是没看到自己被顾珩又一次地给扛到医院，沈昳语气轻松顿时轻松下来，问道：“对了，我外套呢。”
“你别岔开话题……卧槽，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昨天是不是晕顾珩怀里了？”张旭惊叫道。
“……”沈昳想抽一巴掌自己不靠谱的嘴。
“逗你的，别人能信你俩搞在一起了，我都不可能信，谁都有个意外情况嘛，顾珩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够兄弟，今天我就认他当顾哥！”
沈昳：“……”顾珩这是回学校还顺便去给他灌了碗迷魂汤？
“哎不说了啊顾哥叫我有事说你好好养病早点回来开黑啊白白～”
沈昳听完张旭这条长达二十多秒的语音，心情复杂地关了手机，躺平在床上放空大脑，思考人生真谛。
可能是打定主意了不让他有片刻的安宁，沈昳刚躺下没两分钟，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
“沈昳！顾哥刚刚跟我要你微信！”
顾珩就站在边上，张旭自知当着人家的面不好明目张胆的通风报信，于是放弃语音偷偷摸摸的给沈昳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没给吧？”沈昳愣了一下，回道。
“为什么不给，给了啊，顾哥还说晚自习帮我带一个汉堡！顾哥，绝了，好人！”
沈昳：“……”
很快，微信上便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顾珩的头像是一张深蓝色为主调的油画，沈昳点进去空荡荡的资料卡看了一眼，目光在“加入黑名单”的一行小字上游移又停顿。
片刻后沈昳才将指尖收回，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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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我去找你，晚饭想吃什么？”
沈昳看了一眼表，五点半其实离晚自习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他现在还一点都不饿，本来想图省事说吃食堂，现在是越想越没胃口。
不过这点时间倒是足够在校外随便吃点什么。
“吃麻辣烫？”沈昳回道。
沈昳看着顾珩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变回了名字，沈昳盯着他俩的对话框足足盯了有一分钟，顾珩却没再回消息。
过了大概十分钟，沈昳踩着门铃声走到玄关开门。顾珩洗了个澡，新换了一身校服，比早上看着精神了很多，眉目中却还是能看出淡淡的疲惫。
沈昳觉得自己肯定是刚才听语音的时候音量开得太大了，顾珩一出现，张旭那一句“学霸搞校霸”的语音就开始嗡嗡地在耳边回荡，亦或是他犹犹豫豫的想把人拉黑名单的行为太不坦荡。
沈昳突然就觉得，他本应落在顾珩身上的目光，好像变得无处安放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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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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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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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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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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