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对讲机出现了问题。
于明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厅里,纳闷地看着江一鸣和村里老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一句话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谢鹤,似乎他们几人里,好像谢鹤最了解江一鸣。
谢鹤摇了摇头,没做解释。
老人看着江一鸣半晌,慢吞吞地挪开了视线:“我是不懂风水。”
“但我知晓这镜子有用。”他接着说道,看着江一鸣,“能收鬼。”
江一鸣一顿。
老爷子的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鬼”的发音在土话里听起来像是“居”,除了江一鸣外,其他人乍一听还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您说什么?”秦海清问道。
老爷子没再搭理,只是又把视线转回到了谢鹤身上:“你们这些人不是记者,却想知道当年那件事情。”
他顿了顿,警告般地说道:“好奇心那么重,不是好事。”
“我们就当听故事。”谢鹤笑笑说道,“您之前说过会告诉我们的。”
老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上回那个也这么说。”
他指了指谢鹤几人身后的跟拍导演:“这些东西,都关掉。”
“……”谢鹤愣了愣,那四个跟拍导演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关闭摄像?那和关直播有什么区别?这综艺节目能是这样录的?
NPC也不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来吧?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老人的神色,几秒后他开口淡淡说道:“关了。”
“啊?”蒋章一愣,直播间里的弹幕也顿时炸开了锅。
薛珂手忙脚乱地安排工作人员,打算赶过去。
“关摄像?怎么能关摄像!”NPC组的组长一拍桌子,“这综艺怎么录得下去?这艺人怎么能自说自话!”
薛珂直摇头,他担心的都不是综艺问题了,他担心江小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不然怎么会这样就答应了对方关摄像?
万一这个村子真有异常情况,四个嘉宾的安全风险就直线上升,尤其是江小少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说这个节目被枪毙,就是这个电视台,也抵不住江家的怒火。
“不管怎么样,我们赶紧过去。”薛珂说道。
“不行啊,车子在前面堵着了。”对讲机里传来车队前排的消息。
他们本来就在往那个方向转移,但是在车队必行的路线上,一颗大树和巨大的滚石直接挡住了去路。
大概是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造成的,车子没法进去,人也翻不过去。
“叫来紧急车队了,只不过估计等到清出道路来,那边也早就结束了。”薛阳看向薛珂说道,他捏了捏脖子,伤脑筋地看着薛珂,“我们没别的选择,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卧槽真的关直播了?】
【为什么我的镜头黑了!】
【等一下,我好像还能听见声音……麦克风没摘!】
【所以……这是另类直播方式?】
【嘉宾好像也都傻眼了,这个NPC很有个性啊】
【我jio得鸣鸣能和这个npc交流一下直播事故心得】
屋子里的四个人,谢鹤在打量了一下江一鸣的表情后,扭头对自己的跟拍导演示意关掉镜头。
秦海清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看谢鹤既然也同意了——谢鹤算是综艺节目里的老油条大神了,随着他做不会出错,便也让自己的跟拍导演关掉镜头。
于明浩左右看看,只好跟上。
“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江一鸣问,“上回来的记者,你也是这样要求的?”
老人摇头,低声嘟哝:“要是上次我早那么要求就好了……”
“什么?”谢鹤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老人依旧忽视了。
他只好转向秦海清几人,秦海清向他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是北方人,在香江久住几十年,现在还听得懂你们南方人的普通话已经不容易了,这位老人家的普通话级别太考验我了。”
谢鹤失笑,再看于明浩,于明浩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透露出来的茫然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恐怕从进门起,就没听懂几句。
谢鹤只好看向江一鸣,低声问:“江老师,他刚才说了什么?”
江一鸣微抿着嘴,扫了谢鹤一眼:“他说,要是上次他也这么要求就好了。”
谢鹤皱起了眉头。
于明浩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上回来的记者怎么了?”江一鸣问。
老人闭嘴不谈,只是摇头扯开话题:“你们不是要问那两个姑娘的事情么?这个故事太长了,你们坐下来听吧。”
他说着,手指了指大厅里的座椅,其中一把已经被江一鸣拉到角落里坐下了,剩下三把像是特意为谢鹤几人安排的似的。
谢鹤三人毫不怀疑地坐下。
原先四把椅子像是围成一个圆圈似的,面对面这么摆放,正放在头顶那面八卦镜的正下方,现在被江一鸣出乎意料地抽开一把,圆圈有了缺口。
江一鸣看了眼谢鹤几人,不经意似的开口:“要是我,我就会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他讲故事。”
“啊?”于明浩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谢鹤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一鸣,抿了抿嘴,学着江一鸣的样子,搬起椅子挪到角落里:“说的也是。”
秦海清看看谢鹤,又看看江一鸣,最后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八卦镜,慢吞吞地把椅子挪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于明浩见状,不再犹豫,立马锁定最后一个角落,拖着椅子跑过去。
“啦滋滋滋滋——”动静比江一鸣先前的动静还响,拖出了一个升调来。
老爷子:“……”
“好了,你可以讲故事了。”江一鸣朝老爷子一笑,随意地靠着椅背,手肘支着扶手撑起下巴,一副认真等听故事的样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就听见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动静?好吓人啊!】
【我现在才发现这个综艺没有画面才是最恐怖的……】
【我只是想听嗯批系讲故事而已!】
【嗯批系?】
【NPC!】
老爷子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他略微点头,说道:“让我想想我该从哪里讲起来……那就从头开始讲吧。”
“那两个姑娘是十年前来到凉水井镇的。
她们说是要去山的另一头读书,想在这儿借住一宿。那两个姑娘是外乡人,又是女人,镇上迷信,觉得外乡来的女人会把外头的污秽带进村子里来,所以都不同意。
但是就在那两个姑娘要离开的时候,山里下起了大暴雨,那雨比昨天那场急雨还大,出镇的唯一一条路被冲垮了,那两个姑娘只能留在这里。
镇里有个男人叫李猛,是个农户,住在村子边缘,最靠近大山的地方。他能徒手撕开木头,一个人就能杀干净一头成年黑猪,脾气又直又暴,没人敢去惹他。
他养了一圈的猪,还有一头老黄牛。我知道他以前有个媳妇,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没多久就死了,他也没再娶别的女人。
他说他那儿能收留这两个姑娘,于是那两个姑娘就跟着他离开了。
那天晚上,其中
一个女孩跑了出来,敲响了我的门,求我救救她,她话还没说完,李猛就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回拽。
我喊住了他,他扭头看过来,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一头野兽,看上去很兴奋,又很危险。
我被他唬得什么都没敢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个女孩抓了回去。
我后来听说那个女孩叫英子。
那晚过去后,白天的时候,我喊上周围邻居、喊上了镇长去找他,让他把两个姑娘放走。
他不肯,进屋拿出了那把宰猪用的屠刀,唰地一下砍进镇长脚边的泥地上,瞪着所有人问,谁有意见,谁就站出来当着他的面,一对一地说。
我不敢站出来,缩在人群后,镇长也不敢出声,所有人都和他僵在原地,后来人就渐渐散开了,这件事情也没个结果。
直到现在,我都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如果我站出来了,也许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老人抽了一口大烟,缓缓吐出来。
谢鹤几人勉强才能听得懂老人说的话,脸色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当年的报道,说是李猛囚禁了那两个姑娘三年,欺凌羞辱,最后导致那两个姑娘自尽身亡。”老人看向他们,他坐在椅子上,握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可真相却不只是这样。”
“当年来查询真相的记者,想把真相带出去,也没能成功。”
老人说道。
谢鹤听明白了这句话,他愣了愣。
另一个角落里的于明浩忽然哒哒哒地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把手机凑到他面前,上面是一条新闻,关于一个新闻记者走进凉水井镇后,连同他的摄像团队一道失踪的消息。
谢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看向于明浩,于明浩沉下脸,紧咬着下嘴唇朝他摇摇头。
他又跑到秦海清那儿,同样把新闻指给秦海清看。
最后跑到江一鸣身边,把手机塞进江一鸣手上。
江一鸣不喜欢别人把东西强行塞给自己,他眉头一皱,反手就把手机推了回去,同时警告地瞪了眼于明浩:“我和你还没熟到允许你……”
他话没说完,于明浩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用气音强调道:“你看上头新闻!”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给了面子看过去。
和他先前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不稀奇。
他淡淡“哦”了声,挥挥手,示意于明浩走开。
“那个记者的事情是真的啊!”于明浩小声尖叫。
“那两个女孩的故事还是真的呢。”江一鸣纳闷地看着于明浩,这怎么不见他尖叫?
于明浩一噎。
可他就是觉得,记者的失踪意外,让他骨头里发冷。
老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于明浩的四处乱窜而中止:
“让我想想该继续哪件事情说下去……那个记者,那个记者和其他人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还埋在白水湖边上。”
“是我害了他,因为我把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了他,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他说着,视线在四个人身上一一停留,最后停在于明浩的身上,他说道:“就像现在,我正打算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们。”
“我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能把真相带出这个镇子。”老人低声说道。
他带着浓重乡音的口音,有种低沉古怪的调子,于明浩被老人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抵在身后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杨树被于明浩一撞,树上叶子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像有人在树上拍手。
于明浩一个激灵,连忙跳开。
杨树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树
龄,但长得已经算是茂盛。
江一鸣分了一点注意给那两棵杨树,他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老人,目光带上了一点额外的意味深长。
【湘西话十级选手来了!但我必须得说NPC这个土话还是有点难懂,我将就翻译,底部红字是我!】
【卧槽这个NPC的话太吓人了吧!明明好像……是让人活下去的意思,但我硬生生听出了得死的flag】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命令节目组必须给这个老人NPC加鸡腿盒饭!】
【我想知道现在四个嘉宾是什么表情……】
【一毛钱赌ymh瑟瑟发抖,江一鸣嘲讽脸,谢鹤深沉脸,秦海清笑呵呵心宽体胖脸】
【哈哈哈哈楼上画面感,是这样了】
于明浩颤着声音问:“为什么那个记者会死?是谁干的?”
“太多人啦……”老人悠悠地回答。
于明浩打了个冷颤,太多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群体谋杀?
他狠狠搓了两下胳膊,这到底是什么村子?全员皆恶人?
老人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级别的消息。
他又吸了口大烟,吐出的白烟卷成一个圈,颤悠悠地往上飘。
“那两个姑娘,一个叫英子,一个叫白芷。英子总想着出逃,被带回来后就是一顿毒打,叫白芷的姑娘我几乎没见过,她好像很安分。ωωω.χΙυΜЬ.Cǒm
但是每一次英子被打的时候,李猛都会作为警告地连着白芷一起打……我想他只是想打人而已。每晚我都能听见她们的尖叫和求救。”
“直到现在,那些声音都出现在每个晚上,让我没法安心睡下去。”
“后来有一天,这两个姑娘逃出来了。
这是英子逃得最远的一次,叫白芷的姑娘和她在一起。
但是没用,她们跑到了镇口,村民都站在那儿,把她们拦下了。
镇长害怕这两个姑娘把事情闹到外面县上去,他带着村民把女孩们赶了回去。
他又把她们丢回了地狱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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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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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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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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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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