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漪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在这段感情无法自拔,却不知肖祁墨才是那个陷得更早更深的人。
他搂着她,身躯几近颤抖,所有的冷漠疏离都在此刻溃不成军,再也无法筑起那堵高墙。
十分钟后的病房内,肖祁墨乖乖的坐在病床前,病号服已经换成了白色的长袖,此刻他正单手掀起衣服的下摆,露出撕裂过后出血的伤口。
顾流漪放下手中的酒精棉,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娴熟的弯腰凑近他腰腹侧的伤口。
她的短发被她利落的扎成一个马尾,小小的一撮格外的可爱。
肖祁墨不知怎的忽然伸手拨了拨那小撮头发。
顾流漪察觉到脖子后面有些痒痒的,侧目瞥了一眼正在玩弄她小辫子的男人。
“干嘛?”
一脸认真的肖祁墨从她的头发上移回视线,淡声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想摸了。”
顾流漪一想。
“在医院的时候?”
肖祁墨摇了摇头,带着几分隐匿的笑容。
“不是。”
第一次见面,在港大一附院前的十字路口,她背着小包踩着小白鞋步伐轻快的从他车前经过,迎面而来的微风吹起她的短发,露出了小巧而精致的耳垂。
那时候,他就想摸摸看了,这一头柔顺的短发。
答案出乎顾流漪的意外,她有些好奇的追问。
“那是哪里?”
肖祁墨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了她许久。
久到顾流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有没有沾着什么东西时,他忽然开口。
“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顾流漪的动作一愣,她拎了拎自己还未及肩的头发,耸了耸肩。
“就是想剪了,毕竟短发很方便。”
可是末了,她沉默了。
肖祁墨像是默契般的牵起她垂落在一旁的手,握在掌心,黑眸深邃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
良久,顾流漪才平静的开口。
“因为想忘记。”
“想隔绝掉有关你的一切,包括你喜欢的这头长发。”
病房内有一瞬的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只剩下彼此规律的呼吸声。
肖祁墨垂眸,在她的虎口处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他低下头,哑声道。
“对不起。”
这回,顾流漪显然没有打算就这么敷衍过去。她勾唇一笑,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有些狡黠的挑了挑眉。
“第二次了。”
“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对不起我?”
肖祁墨抬头与她对视,眼里的歉疚真诚的很。他就这么盯着她,不偏离一寸目光。
“不说原因就和你分手,对不起。”
“医院假装不认识你,对不起。”
“省厅的冷眼讽语,对不起。”
……
他说了很多,每一个都是这几个月来对顾流漪的冷漠和伤害。
顾流漪静静的听着,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歉。
直到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生日那天……”
“让你看到这副样子,对不起。”
其实那天,行动结束后,肖祁墨原本想去医院找顾流漪,他连生日蛋糕都准备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怕她哭。
沉默被清脆的笑声打断,肖祁墨抬头。顾流漪眉梢微扬,眼眸里的笑意灵动的很,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俯下身,突得凑近肖祁墨,与他平视。
“笑什么?”
肖祁墨问。
“没什么。”
顾流漪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又淡淡道,话语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只是觉得很开心,你终究还是我的那片墨空。”
听到这句话,肖祁墨的眸光暗了暗,他张了张嘴,突然沉声。
“星星,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顾流漪自然察觉到他话语里忽然认真的态度,收回了笑。
她静静的看着他,在他开口前问。
“是我们分手的理由吗?”
肖祁墨一愣,“?”
“那件事,是我们分手的理由吗?”
顾流漪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看着她真挚并且渴望的眼神,肖祁墨依旧平静。良久,他的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和妥协。
“是。”
顾流漪没说话,坦然的神色里有一抹即将听到答案的焦色,她敛了敛眸,红唇轻启。
“你说,我听。”
肖祁墨清了清嗓子。
“十四年前,因为某个原因,我卷入了绑架案,绑架我的是当时最大的毒枭。我在那栋废弃的根据点里待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警方派出警察以及特警小队围剿毒枭。但在营救过程中,大楼发生了爆炸,整栋建筑几乎置于火海。”
“我被困在火海里,那时候的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然而——”
“我被救了出来,平安成长到现在。”
说到这里,肖祁墨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看见顾流漪眼里的怔愣和心疼,那样真挚。
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沉下了声。
一字一句,仿佛是最难以启齿的那段话,在病房内缓缓响起。
“当时警方派出的是特警11小队。”
“而救我的……是特警11小队的队长……”
顾流漪听着他的声音,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男人高大宽厚的背影,是他温柔笑意的面容,是他笔挺制服的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熟悉,都好像在述说她认识的某个人。xǐυmь.℃òm
她全神贯注的聆听,既期待又害怕他接下来要说出的名字。
是特警11小队的队长——
“顾……”
“啊——”
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了肖祁墨的声音,令病房里的两个人都猛地向门口看去。
肖祁墨几乎只愣了一秒,便飞快的起身,朝病房外跑去。
那一声尖叫喊得顾流漪头皮发麻,她看着肖祁墨离去的背影,回神之后也追了上去。
循着声音的来源,肖祁墨大致找到了方向,明显看到那里已经站了一两个人,而有一个直接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后退,眼里一片惊恐。
肖祁墨大步朝那边靠近,掏出随身携带的证件一露,声音格外沉稳,也带着几分安心。
“警察。”
看到他手中的证件,站着的那个护士立刻侧开身让出视线,而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也爬了起来,颤抖的缩在一旁。
肖祁墨往前一迈,打开那虚掩的消防门。
夜色的黑暗有初雪作点缀的背景板下,那个被吊起晃荡的身影格外的骇人。
一袭冷风吹来,肖祁墨却依旧岿然不动,冷白的皮肤在声控灯下格外的苍白。
被吊起的人,面目全非,眼眶血淋淋的凹陷,里面的眼睛不翼而飞。血液流经了她整具身子,染红了她的衣服,滴落在她脚下的那片地面上。
而那片地面上,以鲜红的血液做底色,躺着一张几近完整的脸,眉毛,空洞的眼球,鼻子,耳朵……
唯独少了嘴巴。
场面一度血腥,吹来的冷风中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肖祁墨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想要挡住这惊悚的场面,可是迟了一步,来人已经扫了一眼,而那一眼足够震惊。
顾流漪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害怕的尖叫出声。
午夜的住院大楼,万物都进入梦乡之际,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再也不能醒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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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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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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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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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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