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登临天帝之位后,一直没有移宫,任是各路仙家如何劝说,天帝陛下始终坚持住在璇玑宫。好在除了天帝陛下召人问政时多走些路,也不费什么功夫,时日久了,百仙也就习惯了。
入夜,本就清净的璇玑宫越发冷寂,只余宫门口几个守卫值夜。天帝陛下向来不喜他人亲近,因此寝殿之外也无人值守。
悄无声息间,寝殿中沉睡的润玉突然皱起眉头,显出几分痛苦之色,但并未醒来,然而慢慢地,从他额头心口附近,开始凝结出一层冰霜,冰霜逐渐蔓延至身躯四肢,又顺着床榻冻结至地面,一时间,整个寝宫内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这种变化终于惊醒了已经快被冰霜覆盖之人,他猛然坐起,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情状。刚想运起灵力化去冰霜,却感觉心口处冰寒更甚,白天的记忆又开始在脑中重复,满耳都是那戏子与彦佑之语,仿若魔咒。润玉只觉心中一片寒凉,周身肌肤冰冷,仿佛少了什么,痛苦难抑。他蜷缩至床角,双臂环抱住自己,咬金牙关,不肯泄出一丝声响,稍后缓运灵力,却无济于事,因所习均为水系术法,反而加重寒冷之感。
润玉脑中一片混乱,所有痛苦不堪的旧日噩梦伴随寒冰之意齐齐涌来,他再也无法忍耐,双手捂头,嘶喊出来,控制不住地把枕褥全都拂去地上,眼泪不断流下,还未落地便已经凝成冰珠。
外面值夜的守卫隐隐听到些许声音,对望了一眼,颇感疑惑,戒备着走到寝殿门口,出声询问“陛下,陛下可有事召唤?”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殿内传出一道低哑压抑的声响,“无事……守好宫门,任何人不得入内。”润玉于殿内听到外间守卫退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收敛全部心神,艰难地摆正姿势,默念起静心咒。好在静心咒还有些效果,脑海中噩梦稍缓,心中冰寒之感亦有所减弱,如此,直诵了有半个多时辰的静心咒,寒气才缓缓撤去,只余满床满地的水迹。
润玉只觉心神疲惫不堪,但仍然撑着身体,运转灵力一周,欲找出体内不妥之处,可这时灵力运转如常,没有什么阻塞之处,昨夜种种,竟仿佛从未发生一般,只好无奈一笑,拂袖将周围水迹除去。
大半夜的折腾,白天处理政务时润玉显得有些疲惫,邝露见了,不免忧心,端了养神的茶来让润玉好歹休息一下,润玉自无不可,只是心下却有些烦乱,不时间回忆起往昔之事,难以平静。ωωω.χΙυΜЬ.Cǒm
及至晚间人定之时,寒意梦魇复又袭来,寒意更甚。那种全然的冰冷,竟连往日失血过多时的五内俱焚之感也无,仿若天地之间,只剩无尽冰雪,润玉恍惚之间,看到母亲和锦觅立在不远处,他忍不住踉跄着向她们走去,想要拥住这仅有的一丝温暖,但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最终惨然一笑,“没有人了,都是假的……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两行清泪无声落下。如此,又是一夜。
次日,润玉处理完政务之后,传喻岐黄医官,将邝露等人摒退,殿内只余两人,方才开口,“本座近日略感身体不适,还有劳医官替本座诊断一下”
岐黄医官躬身应诺,趋上前来,请天帝将手腕露出,细心诊断了一时,思虑片刻,开口回道“从脉象来看,陛下近来应是有些劳累,以致睡眠不足,心绪浮动。敢问陛下,可还有其他不适症状?”
润玉犹豫片刻,才冷静开口“近两日夜间沉睡之时,总被噩梦环绕,惊醒时又遍身冰霜,运行灵力非但不能缓解,反会加重,寒冷难忍,心神有不受控制之感,清心咒可稍稍压制。”
“能否请陛下明示是何等噩梦?”
“皆为往日旧事,不提也罢。”
“不知冰寒从何处而起?”
“发于额间心口,延至周身,寝殿内亦有冰寒之意”
“如此……”
“医官尽可直言”
“臣亦不敢确认,只是翻阅前人医书之时,隐约记得见过此类病症,还请陛下容臣回去查阅一番,再来回禀陛下。臣先给您开些安神宁心的方子,可先用着,以观后效,陛下晚间也可燃些安息香,以助睡眠。”
“有劳了,退下吧,此事不可对人言。”
“臣遵旨。”
午后,邝露将药送至,润玉一饮而尽,将药盏放回托盘,吩咐她寻些安息香出来,晚间燃起。邝露应诺,又开口问“陛下是病了吗?”
润玉见周围并无旁人,便也不再隐瞒,将晚间之事告诉邝露,并嘱咐不可声张,邝露听了,心中焦急,请命去省经阁查找解决之法。
润玉应允,心中却隐有所感,只怕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疾。自从那日听戏之后,这冰封几百年的心湖就如风暴之海般波澜起伏不休,什么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皆抵不过一句自欺欺人。
“觅儿,你说的没错,你在时,我骗所有人说我爱你,骗得连我自己都信了,便再也放不下你。你不在了,我骗自己说放下了,想开了,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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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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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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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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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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