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纳尔森,伊森领的一个普通木匠,在人生的前三十个年头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今日这样的状况。
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澎湃情感在他胸膛不断激荡,这个老实和木讷过了头的男人,人生中第一次冲动地举起了手中的制式长剑,指向了那一头可怕的黑色恐狼。
“果然有幸运儿在灵潮之后,获得了足够多的好处。”
相隔一里多地的山丘上,那位风暴教会的主教摩擦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人群之中如同火炬一般惹眼的高大男子。
那一抹光亮虽然在这位主教看来还恍若萤火,却也足够扎眼。
“没想到竟然是‘守序骑士’。”奎特喃喃道,心里多少有些诧异,“要是被光明神教会的人晓得了,肯定会高呼他们主的一视同仁和悲慈,竟然将荣光分享给了这样一个普通人。”
这位风暴主教默默地低下头,将嘴角扯出的一分讥讽掩盖,然后重新用那种欣赏戏剧一般的心态去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面对着二十多把明晃晃长剑时还游刃有余的黑色恐狼,眼中的戏谑和嘲弄却在贾德将剑扬起的瞬间就变作了狂躁和嗜血。
它大嘴一张,将口中那一团极其不详和可怖的黑紫色火焰喷吐而出。
黑紫色的火焰并没有如同预想中的那般以无可匹敌的态势焚烧一切,反倒是变作了细小的如同虫子一般的事物,如同蛆虫一般地向瘫倒在地上的人飞去。
“这是什么!”在场尚有理智的人看到这无法用常理来进行解释的场景时都觉得头皮发麻,心惊胆寒。
那些细小如虫一般的紫色火焰,纷纷扬扬地向四周散去,如同南境夏日里最为恼人的吸血虫一般附着在瘫软在地面上喃喃自语、口水四溢的人身上。灾民和兵士身上星星点点的白色气机如同养料一般被这些紫色的“小虫”吞噬。
不过短短的数十秒,原本便因为历经半个月艰难险阻而身体虚弱的灾民们,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惨白地没有一点血色,简直像是要死去了一般。
贾德看着这些飞散的火焰,心中毫无由来地升腾起一阵阵的怒火和厌烦。
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一生之中很少出现他猛地从旁边兵士手中抢过火把,一手握剑,一手持着火把,毫无章法地对着那些飞舞的“虫子”们劈砍驱赶。
谁都晓得这些看上去就危险而又妖异的火焰,不是这一名木匠的徒劳挣扎所能够解决的。
但是站在贾德身侧的兵士们眼中都流露出钦佩而又绝望的神色。要晓得即便是他们这些平均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兵士们,在遇到这种超出想象的考验时,也有大半完全丧失了战意。能够在绝望之中依旧有着胆色和心力,没被周遭围绕的气氛影响,本身就是令人佩服的存在。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些看上去诡谲难测的“虫子”,在面对贾德的劈砍时,竟然真的像是飞虫般弱小,在被剑锋或是火焰触及的瞬间就被消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贾德身边原本遮天蔽日的飞虫就被清空了不少。
作为普通人的兵士们自然难以看清在长剑的表面,附着着一些淡淡的金色光辉,连带着高大木匠举着的火把焰心,也有着淡淡的金芒。这些如同太阳碎片般的存在,正是紫色虫子们的天生克星。
可惜即便贾德拼劲全力,却仅仅只是清空了他身边的那些飞虫,根本无法阻止那些铺天盖,犹如蝗灾一般的紫色火苗向他顾及不到的地方乱窜。
“主教大人,我们真的不出手管一管吗?”清俊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南大公的手下要是再不出手,这些被汲取了生机的人就算不死,多半也要生上一场大病。”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而且这头来路不明的畜生,竟然拥有只有逆反教派才能掌握的古怪异能,说不定真的如您猜测一般有黄昏隐士会的手段。那些私底下信奉古神的疯子们会干出什么都不奇怪,拖得越久变数就会越大。”
这位有着罕见淡金色长发的青年在说话的时候面露慈悲,悲戚和怜悯显现在他英俊至极的脸上,简直和那些立在教会大堂中的圣人雕像一般无二。
站立在他身旁的奎特·珀西再一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作为风暴教会主教的涵养使得他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心中却也不得不赞同青年的看法,同时涌现出了深深的疑惑:
“该死的,那头秃鹫究竟在干些什么?一旦灾民的损失过百,班·科勒诺斯公爵在南境的颜面就会荡然无存。这些南大公的家臣不是把蜜獾公爵的威严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嘛?”
奎特的心中充斥着困惑和不爽,但是作为风暴教会的主教,南境三大正教的脸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局面失控。数千经历过灵潮的普通人没有死在天灾之中,却被一群恐狼袭击而死伤惨重,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无疑是把整个南境教会的脸面甩到地上狠狠□□。
想到这儿,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嘴中喃喃地念着语调奇特的密瑟希语。
“雷电!”
伴随着密瑟希语独特的语调和韵律,原本压抑住的灵觉随着这特定的简易仪式彻底释放开来,如同网状的闪电一般向前方肆虐。
山丘同灾民的队伍之间有着数千米的距离,即便是地上圣人或者隐藏在各大教会圣域中的天使,也无法做到用灵觉将方圆数千米完全覆盖。
随着距离的拉长,这位风暴主教灵觉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在快到恐狼群附近时,几乎就成了细弱发丝的一束。
不过靠着这样微弱到极点的灵性触手,他依旧沟通到了风暴之主浩瀚而又威严的意识。
一道迅猛到极点的闪电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从天际降临。
闪电内具备的爆炸性能量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而迅猛地袭向了那一头通体漆黑的特殊恐狼。
原本还散发着凶残气息,择人而噬的恐狼们,在面对这样的天降之罚时,顿时如同流窜于垃圾堆旁的野狗一般四处逃散。而那一头黑色的恐狼虽然仓惶地四处奔逃,却还是被闪电完完全全轰中,被其中蕴含的强大能量击飞,原本所处的位置上也遗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些附着在灾民和兵士身上的黑紫色火焰,在黑色恐狼被击飞的瞬间,就被一股彭拜的力量所消弭。但是这些瘫倒在地上的人们嘴中依旧喃喃地念着莫名的呓语,神色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仍然没有梦魇中挣脱出来。
“风暴之主在上!”
几个离得最近的兵士看到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口中不自觉地呼喊这一位掌控着狂风与雷电领域的神灵之名。作为在南境传教的三大神祗之一,祂虽然不及光明神那般被人挂在嘴边,但毕竟有无数南境人是听着祂的故事长大的。
这些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使得这些兵士们在见到这超出常理的风雨雷电时,立即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位主宰风暴、喜怒无常的神祗。
有着俊秀面容的金发青年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这一幕,脸上露出了近乎崇拜的表情,由衷地感叹道:“不愧是风暴教会的南境大主教,对于自身能力的使用可真是出神入化。”
奎特·珀西听到之后,心中并没有多少自得的情绪,反而有些晦涩的担忧。
他只希望这一次不轻不重的出手或许还在南大公的容忍范围之内——这位南境公爵可能是几百年来对于各大教会最为抵触的大贵族了。
在南大公直辖的领地内,各大教会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这位蜜獾公爵治下的领民们对于神祗的信仰也最为浅薄,比起“虚无缥缈”的信仰,这些南大公的领民更在意实实在在的好处。
黑夜女士教会由于广开教会学校,在南境民众当中就最受好评。这使得其余几个教派也不得不同时跟进,纷纷建立教会学校以供平民子弟入学。然而即便花费了无数钱财在传教上,南境以及算是整个帝国当中信仰最为浅薄的地区。wWW.ΧìǔΜЬ.CǒΜ
许多教士在私下中吐槽,觉得在南境传教就和商人差不多,讲求“互惠互利”,失却了教义的主旨和精髓。
“希望到时候不要被南境政事厅的那群笑面虎找上门来,满嘴什么‘神圣盟约’、人神之盟…”
一想到一群看上去一团和气的文官翻着千年前的老黄历,指着其中条款说“教会不允许插手帝国内政”时的嘴脸,饶是城府深沉的教会主教,依旧觉得万分头疼。
对此,奎特·珀西就不免在心中悄悄埋怨起那七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来,却也在埋怨的同时与有荣焉地感叹着数个纪元之前那位圣王的伟大。
即便无数王朝兴衰陨落,这位了不起的圣王依旧存在于无形的秩序与感念之中,仿若从未离去。
纷乱的思绪在下一刻就被强行打断,奎特纤细的灵觉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一发蕴含风暴之主无穷伟力的闪电,确确实实地击中了那一匹恐狼。
原本如同黑夜中细小烛光一般的存在在转瞬之间就被碾得粉碎。他面无表情地弹了弹制式复杂的主教长袍,让上面欢快跳动的弧形电光平静下来。
然后这位能够驱使着神明之力,凭空唤出闪电的主教像是什么都没有做一样,有些无聊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因为那道如同神降的闪电,原本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瞬间崩溃。
根植于动物血脉之中对于天威的恐惧使得恐狼被外力束缚住的本性彻底释放,本就惧怕人群和火光的畜生们呜咽叫着,如同被吓破胆的流浪犬一样四处奔逃。
转瞬之间,围绕在人群之中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被那一道天雷给刺破了。在场尚余理智的诸人都感到原本压在心头的巨大压力倾泻一空,残存的意志力告诉他们,这一场足以灭绝两千多人的灾厄似乎结束了。
除了最开始逃离队伍的可怜蛋,其余的灾民和兵士们竟然都存活了下来。
直到此刻,那些勉力支撑着的人们仍然有着大难过后的恍惚,然而土地之上残余的恐狼尸体和不远处深达数尺的深坑,都在提醒着他们,这一切并非是臆想出来的梦魇。
“收拢阵型!”
一直在队伍最前端观察着全局的士官在恍惚了一瞬之后大声叫喊着。根植于这些南大公麾下兵士体内的纪律性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尚且能够行动的兵士们立即快速地挪动着步伐,以一定的间距迅速地将灾民队伍包围起来,然而仅剩四分之一的人力使得护卫圈如同破布一般漏洞百出。
这些兵士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南境夏日夜晚炙热的热风吹拂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身上因为恐惧而冒出的细密汗水蒸干,连带着抽去了仅剩的力气。
如果不是森严的军纪已经铭刻在骨子里,恐怕在恐狼退却的一瞬间,这些兵士们就会因为巨大的心理落差而握不住手中的武器和火把。
“结果折腾了大半天,就是一只变异的恐狼崽子,连灵潮爆发的诱因是什么都没有搞清。”
奎特·珀西面露不虞,心中有种挥之不去的烦躁感。
灵潮涌动,对于所有生灵而言都是大事,在漫长的纪元里无数王朝和种族在这无可抵挡的大势之下分崩离析。即便是高坐于天际之上的神祗在面对与世界脉络息息相关的灵潮之时,也同样倍感头疼。
而爆发在南境的这一次百年未遇的中等灵潮,就被所有知情者认作是灵潮复苏的征兆,几乎所有势力都在力求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到线索。
奎特作为距离灵潮爆发地最近的教会主教,最先到达了威德尔领和班森领的交界,本以为能够找到有价值的消息,为自己厚厚的履历上再度添上光辉的一笔。
结果……
这位风暴主教冷着一张脸,在看到旁边那位目露惊叹的俊秀男子时,感觉心情变得更差了。
“事情都完美解决了,您为什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着漂亮金发的男子看着远方的人流,语气松快地说道,“如果您是害怕南大公的问责,我可以第一封信帮您说说好话,毕竟科勒诺斯叔叔对我一向很好,想必他不会在意他最喜欢的侄子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些看法。”
奎特的嘴角缓慢地扯出一个细小到几不可见的讥讽笑容,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得体地回答道:“当然了,我想南大公肯定也有极大的兴趣想要晓得,为什么已经被内定为机械教派这一代圣子的你……”
奎特顿了一顿,然后饶有兴致地说道:“会出现在相距央都数千里之外的南境,帝国的三皇子殿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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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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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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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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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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