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一到,大厅里那座一人高的古老座钟便响了起来,钟声敲了十二下,第十一下时,左河便睁开了眼。
第十二下声音刚落,燕宿的声音传过来。
“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注意外面有没有管家,没有就走。”
“好。”
左河下了床,他没穿那身骚包的白金色礼服,而是从衣柜里找了一件黑色简单的短衣。顺便把硬鞋底的皮靴,换了底子稍软,踩在地板上声音较小的鞋子。
左河望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夜空,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连月亮也灰扑扑的像蒙了层灰。
他走进了些,这间屋子的窗户朝前,能看到前院大门,整座庄园被黑漆漆的连绵高山环抱。
这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庄园。
而白天那些美丽的景象,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伪装,只有夜晚它才会撕碎脸上的面具,张开嘴露出锋利丑陋的獠牙。
左河掐算着时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到门口贴着门仔细听了很久,确定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才伸向门把手。
周围安静极了,左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冰凉金属感。喉咙下意识的滚动一下,手腕开始发力……
“别开门!”
燕宿的声音猛的响起。
左河惊的浑身一颤,手指下意识的哆嗦了两下,但也没再继续开门。
他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门外走廊上隐隐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至近,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脚步声靠近,自己的心跳也在慢慢加速,腰背的肌肉紧绷起来,左河垂着眼看向房门底部的缝隙。
没一会,底部漆黑的缝隙从右边亮起一块,然后亮光又慢慢的向左移过去。
左河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都不敢移动一下。安静漆黑的卧房里,左河听着自己心跳声,甚至觉得这个声音简直响亮的刺耳。
等到亮光彻底离开门缝,脚步声也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左河才缓缓的放松身体,片刻便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连下颚也忍不住轻轻打颤。
左河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重新握住把手,尽量不出一丝声音的转动。
他先开了一个门缝,做足了心里准备后探着头从门缝看过去。
幸好,门外没有任何东西,并没有电影里经典的开门杀。
左河松口气,慢慢打开门,这门并不老旧,开门的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轻手轻脚的出门,然后转过身关上门,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但他刚扭过去,就猛的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左河的瞳孔骤然缩小,心脏狠狠地揪起来!一胸腔的尖叫被他生吞在肚子里,但好在他下一秒就看清了那张脸的主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燕宿。
左河咬牙切齿,闷着声在心里狠狠地喊了一句。
“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燕宿依旧面无表情,但还是传过去一句,“胆小鬼。”
左河:“……”现在能把管家叫回来打死他吗?
燕宿抬了抬下巴,同时声音传过来,“我的听力不错,刚刚管家应该是下楼了,我们赶紧走,去三楼。”
左河收回心思,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上都没在说话,走廊上的蜡烛全都熄灭,黑洞洞的像一张巨兽咽喉,等待这两个渺小的人类自投罗网,被它吞入腹中,狠狠嚼碎。
黑暗如同缺了水的油画颜料,粘稠的糊在两人的身体上,铺天盖地的无孔不入。
周边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只有前方楼梯处的那扇窗户,隐隐透有月光。
好在,等两人进了图书室,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看来虽然是淘汰赛,初级难度也不会太难。
两人摸黑走到图书室里面的房间门口,周围的环境太黑,左河看着燕宿,几乎快要看不到他的轮廓。
他到底要怎么拆锁?左河有点好奇。
只见燕宿从兜里摸出一个银亮的东西,左河定睛看去,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那是一把餐刀,应该是在晚宴上拿的,左河当初也注意到了,却并不知道他拿的什么。
只是没想到燕宿竟然拿餐刀拆锁……
左河想到什么,说:“你拆了它,明天被管家发现了怎么办?”
这话问的蠢,燕宿看了左河一眼,“我能拆了它,自然就能再装回去,这个时期的锁并不复杂。”
说罢便转过头忙起来,左河见他捣鼓,自己也看不明白,索性就四下看看。
拆锁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去听的话,几乎听不出来。
过会,左河好奇之下又看了一眼燕宿,见锁已经拆了大半。但他刚要转头,便忽然注意到一个东西。
左河瞪着眼沉默两秒,然后,一巴掌按在了燕宿的肩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的燕宿心跳都漏了拍,转过脸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左河。
“干嘛?”
左河一脸复杂的回望过去。
“别拆了。”
“?”
“这门没锁,是开着的。”
“……”
看着燕宿顶着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回头检查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左河缓缓的抚上额头。
刚刚他四处乱看的时候,眼睛一直处在极度的黑暗中,所以当他再次回去看的时候,才注意到这门侧面透有一道发亮的缝隙。
并且门锁位置上的缝隙,只有一块黑色的物体阻挡,若这门是锁上的,那应该至少有两块黑色物体。
果然,当燕宿重新整理好锁后,他握住门把手轻轻一压,再一推,门便推开了。
燕宿:“……”
左河无语,也怪他们之前把问题想的太难,这只是一个初级难度的任务,就算淘汰赛会提高难度,那也不会提高很多。
若真需要开锁,那会开锁……或是会拆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而拿钥匙的那条路几乎无解。
左河拍了拍燕宿的肩膀,表示安慰。
但是,这次的任务说不难其实也难,任务时间只有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若是因为害怕或是其他原因而错过了这仅有的机会,那就是真的错过了。
毕竟白天拉维斯死的很惨。
燕宿开了门,率先进到房间,左河紧随其后。
等两人关上门后,才真正看清屋里的样子,这一看,两人都心里都非常惊讶。
在正常人的印象里,图书室里屋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整洁而又充满文艺气息的书房。
而眼前这个房间,跟书房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冷清灰蒙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数十个黑色生锈,戴着钢刺的审讯椅横七竖八的堆在屋子里。
墙上挂着鳄鱼剪和拇指夹等残酷刑具,这些刑具上挂带着恶臭发黑的肉末,种类繁多整整挂了满墙!
空气中漂浮着呛人的尘埃,蛛网分布在各个角落,地面和四周都是简陋的水泥墙,依稀还能看见上面年代有些久远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液。
在房间靠窗的那侧,有一张不算大的简陋桌子,上面摆了几张看不清内容的泛黄纸张,旁边有一支脏兮兮的羽毛笔。
这间屋子分明就是一间刑狱!而且已经有些年代了。
但这间屋子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次元的产物,放着这里,与庄园上下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
左河和燕宿对视一眼,两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朝这个方向发展!
左河回过神,先朝着那书桌走过去。书桌上那几张信纸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左河将它们拿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信纸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而且更诡异的一点就是,那些字全部都是汉字,现代的简体汉字。
应该是镜像给出的公平性。
但打头那四个大字,就狠狠地在两人的脑门上当头锤了一棒。
【蔚蓝监狱。】
左河皱起眉头,他一定没记错,这座庄园就叫蔚蓝庄园,而这个蔚蓝监狱又是什么?
他继续往下看:
【这里是帝国最大最阴暗的监狱。里面关着所有罪大恶极的罪犯,这些罪犯往往都需要在里面度过自己最后的余生。】
【蔚蓝监狱的后院,将会是这些罪人的坟墓。】
【我是一名“园丁”——监狱长都是这么叫我们的。监狱长说过,这里每天都要有人为了善良而做出牺牲,而我们“园丁”的作用就是要把罪人的鲜血和□□埋葬在后花园里。同时栽出一朵朵最美的金乡花。】
【但是,我们“园丁”里居然出了一名叛徒!他并不爱金乡花,他居然爱上了那丑陋的雷安娜小姐!】
【“园丁”爱上了上帝的女儿,多么的悲惨可怜。】
【哦,监狱长绝不会同意他亵渎了天使的名字,他会收到惩罚。】
【他被世界遗忘了。】
当看完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一个字后,两人脑海中响起电子音。
“叮,玩家左河成功找到特殊线索之一,判定有效,提升评分!”
“叮,成功触发主线剧情——‘真实的世界’。获得特殊效果——‘寻找真实的眼睛’。请玩家确定是否开启?”
左河几乎没有考虑便确认开启。
“叮,玩家确认。该特殊效果为该副本特制,无使用说明,副本结束自动清除。”
“叮,【将罪人的鲜血和躯体,赠予金乡花所扎根的土地,用灿烂和辉煌释放救赎他们的魂灵。——监狱长:安德烈·布鲁克】
——氏格勒”
两人都安静了很久去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xiumb.com
首先这个所谓的蔚蓝山庄,其实是个大监狱。而雷安娜的后花园是监狱的后院,实质上其实是一片坟墓。里面埋葬着所有罪大恶极的人。
而“园丁”负责处理罪人的尸体,打理金乡花,但“园丁”里出了一名叛徒,不爱金乡花,爱雷安娜小姐?
这拐的弯有点大,金乡花和雷安娜有什么关系?
上帝的女儿,上帝应该指的是监狱长——安德烈·布鲁克。
等等,布鲁克?左河想起来了,一开始的邀请函上,雷安娜的全名就是雷安娜·布鲁克,上帝的女儿,应该指的就是雷安娜了。
左河从头到尾一遍遍翻着这些信纸,总感觉有几个地方还是很不对劲。
监狱长不会同意他亵渎天使的名字?天使,指的会是雷安娜吗?
雷安娜的名字,雷安娜小姐……
不行,还是有地方不对。
最后一句话,他被遗忘了……
这个……难道说!
左河看向燕宿,传音过去:“这个叛徒‘园丁’会不会就是之前那个男孩?”
燕宿一愣,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点着头,“很大可能。”
左河:“之前的线索有一部分已经连起来了,虽然有地方还是说不通,但我现在有点在意的是那个特殊效果——‘寻找真实的眼睛’。”
“抬头。”
左河闻言,便下意识抬起头,他面前是房间里唯一的窗户。
他微微眯眼,待看清后又睁大了眼睛,寒气猛的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上!
窗户外面是庄园……不,是蔚蓝监狱的后院,原本华丽的栅栏变成了高耸漆黑的高墙,墙头布满了钢针和荆棘,高墙圈住整个监狱,压抑的令人眩晕。
而更让人惊悚的,是那片所谓的美丽浪漫的“金乡花海”!
那哪里是金乡花?在那片凹凸不平的脏烂土地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插着一对对双手合十的手臂!
那些手臂竖在土地上,距离太远加上夜晚的光线太暗,打眼一看竟真的像一片张牙舞爪的花海!
双手合十的手掌就像那巴掌大的金乡花花苞,干枯的手臂好似花茎……
左河的心脏漏停了几拍,寻找真实的眼睛,说的就是这个吗?
原来这间看似格格不入的书房,才是真正真实的。
那这个华丽的建筑会变成什么?左河愣愣的眨了下眼,低头见自己的衣服也变了。
样式简洁布料昂贵的黑色礼服变得老久皱巴,甚至还打着掩藏较好的补丁。自己的手指上不知何时沾染了红黑色的血迹。
忽然,两人的背后传来了细细的开门声,这声音仿佛在整个屋子里狠狠地回荡着。
谁?谁来了?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连燕宿也没听到……
左河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移动了下,他僵硬着脖子一帧一帧的转过脑袋。
下个眨眼的瞬间,一张惨白恐怖的脸猛的出现在视线里。
“我发现你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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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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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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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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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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