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漆黑的小巷中,是四年不见的两个人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有着叙旧氛围的地方,爬满了锈色的水管僵硬地趴在外皮已有些脱落的墙壁上,用于固定的螺丝无声地哀嚎着。在那水管与墙壁的间隙,还有蜘蛛织着网,一只倒霉的飞虫刚刚撞在了上面,不住地挣扎着。
“是吗?在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改变。”芥川回答道,用他那一贯看似有礼却缺乏感情的语调——太宰很了解他这样的语调,他经常能从芥川对别人说话时听到,而这别人并不包括太宰治。
但现在,芥川用这样的语调说着话:“不过毕竟过去了四年了,有改变也很正常。”
太宰嘴角上扬着,眼中却并没有任何笑意。比起一个微笑,这样的表情倒更像是一张面具——他其实并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这个昔日的学生。
他一向如此,对于阴谋算计尚能泰然处之,然而面对感情却总下意识地逃避。当年的叛逃是出乎所有人,甚至他自己本身的仓促决定,虽能保全自身,但是再带上芥川却是并不可能。
更何况,若是被拒绝——
“那么,太宰先生,这次我们就先放过人虎。”芥川继续说道,打断了太宰的思绪。
“……下次再见,大概就是在Mafia的牢房了。”
既然太宰先生已经赶到,那么面对其人间失格和人虎的超再生,他没有任何胜算。
对于这样已经确定了结果的事情,芥川也不愿再多作纠结。他于是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
“话变少了,口气却变大了呢。”太宰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黑色的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所以Mafia是要同侦探社宣战了吗?”太宰用他那一贯风淡云轻的语调说着挑衅的话。
仿佛有不可见的墙壁横在二人之间,阻隔着一切感情的流通。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他却总在下意识地选择最伤人的那种。
“……区区一个小小的侦探社!”樋口终于无法忍受太宰对于PortMafia以及芥川前辈那种令人不爽的蔑视的态度而开口,“对PortMafia而言,根本称不上宣战,不出三天,就能让你们同所谓的侦探社一同灰飞烟灭。”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
“不必这样激将,太宰先生。”比起被樋口的话语所针对的太宰,反倒是一旁的芥川开口道,“反正即使在下不将信息告知,您也能够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不过……”他停下欲要离开的脚步,微微侧过身,“黑市有对人虎的悬赏,价值七十亿,这就是Mafia要捕捉人虎的原因。”
说罢,他不再看向太宰,转身离开了。樋口狠狠地瞪了太宰一眼,而后跟上了芥川的步伐。
太宰治依旧站在原地,神色不明。温暖的太阳均匀地将阳光散播在高楼之间,却独独将其背后的小巷所遗弃,任其在白昼间浸没于黑暗的阴影中。
墙角上,银白的蛛丝无力地垂下,那飞虫已然挣脱。
Mafia。
芥川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处理着近日积累的文件。他的屋子很空,实在不像是一个有人长期使用的房间。
芥川坐于桌前,桌上放置着整齐的文件。他停下笔,略思考了一下文件上的事件,左手顺势端起桌上加过许多方糖的咖啡抿了一口。
啧。还是有点苦。
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微薄的嘴唇,将杯子放下,他看向了房间中略有些古旧的钟表——这个时间,差不多……
另一边。太宰治已经将敦和谷崎兄妹安全地带回了侦探社内。
他坐在医务室床边的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光线透过明净的玻璃,从窗子渗透进来,将树叶的绿意反射在白色的天花板上。而蝉在树上唱着夏日的歌。
罗生门造成的伤已经通过月下兽逆天的再生能力而痊愈,不过中岛敦还躺在医务室洁白的床上未醒过来,皱着眉挣扎在黑色的梦魇中。
太宰看着窗外,表情平淡,他纤长的睫毛安静地敛下,在眼下打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在明媚的光下,不失为一副美好的画卷。能够一直约女性殉情而不出什么事故,也确实说明了太宰的皮相真的很好。Χiυmъ.cοΜ
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发呆,鸢色的眼睛倒映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唯一动态的事物唯有因那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而微微颤动的光影。
少顷,太宰突然眨了眨眼,从那雕塑般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果然……
他轻巧地起身,从忧郁美男的画风中突变出来,挂上了欢快的表情,转身向着医务室的门走去。他的步子很轻盈,倒不是舞者的轻盈,而是像小孩子开心时那样的跃动般的轻快感。给人一种他是一个开朗乐观的人的既视感。
然而人的第一印象总会与之后相处时真正的性格有许多出入,否则也不会出现类似于“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样的诗句。
手已触及门把,太宰停顿了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依旧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中岛,少年安静的躺在那里,无知无觉。于是太宰不再看他,推门离开了。
“咔——”
合上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响,而屋中只有白色的窗帘微动。
明亮温暖的天光投射在鳞栉的楼层间,跑动在深色的形状优美的叶间缝隙里,在地面洒下浅灰色的影子,远处湛蓝的海波波光洵洵。
横滨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或步履匆匆,或漫步悠闲,许是为了现实的温饱,许是为了空虚的梦想。而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在其间。
敦被黑市悬赏了,要知道悬赏人的情报,已经被悬赏原因啊,还有自己的行踪也透露给了Mafia……要思考的事情还是蛮多的啊。
太宰迈着轻快的步伐,从他的外表,完全无法看出这个人的脑子里都回转着些怎样的事情。他像是打游戏一样在脑海中模拟着一个又一个的支路。如同他一贯所做的那样。
然而,芥川寂静的眼神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太宰脚步一顿。
像是在掩盖些什么,他顺势转进了旁边的店铺,仿佛他本来就是想要停顿下来买东西一样。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甜品店。
他对甜品不是很感兴趣啊——
走出店门,他手上已经拿了一个冰激凌。他舔了一口,是无花果味的。
太甜了。
他是为什么莫名就选了这个口味的啊。
“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正走在街上的敦浑身一震。
他跟着人流跑过去,本是工厂的地方在片刻之间已是一片断壁残垣。他睁大了眼睛。
“好像全被杀了……”
“好过分。”
“听军警说,这时【黑蜥蜴】干的,在Mafia的武斗派中,吞没也是极为凶狠的行动部队……“
人群中细细碎碎的谈话落入中岛敦的耳中。
Mafia的武斗派【黑蜥蜴】,要是这些人闯入侦探社……伴着血色的恐怖联想在他的脑海中铺展开来。他低下头,双拳紧握。
……
“……我会离开侦探社独自逃命,有本事就来抓我吧!”偏僻的电话亭中,中岛敦向着对面的樋口一叶撂下这句话而后放下了电话。
又是,一个人了。中岛敦的手扶在电话机上,白色的刘海斜斜地垂着。不过,只要侦探社不要受到牵连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稍微振作了一下,推门走出了电话亭。
接下来就不得不过逃亡生活了啊……
!
下一秒,漆黑的兽口咬住了他的肩膀,来不及惊呼,他就被拖拽到了卡车漆黑的车厢中失去了意识。
“咳,咳。”芥川收回了罗生门,暖色的光斑透过层叠的叶子打在他漆黑的头发上,却并不能为他沾染一丝人间的气息。
“时间刚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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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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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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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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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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