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看她,只有奕铭“嗯”了一声,认真地盖完遮瑕之后,又用美妆蛋在上面轻轻扑了一层粉底。
顾念秋的额头都快出汗了。
他道:“让专业人士来吧,你也先去化个妆。”
奕铭这才抬起头,看了眼边上站了几分钟的化妆师,看得她手脚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了两声,找话题道:“两位老师感情好好啊,果然外面的谣言信不得,我之前还一直你们是对家呢。”
“不是谣言,”顾念秋道,“他经常抢我资源的。”
奕铭笑了起来,挽起他的假发,一点点地顺:“是,你说得对。”
顾念秋怕被同事看出不对,又催促了一次。奕铭终于肯放开他的头发,就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里。
目光还落在化妆师的手上。
她从来没有化过这么紧张的妆,每次要碰到顾念秋的皮肤时,奕铭便会把视线挪过来,若有若无地注视着她。
忐忑地完成工作,这边奕铭也结束了。
恰好上一场戏拍完,何导叫他们过去。奕铭小一周没来剧组,被抓着问东问西,顾念秋站在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冲过来的景松揽住了肩膀。
“念秋,你今天没喷香水吗?”他凑到他身边来闻,“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我好不习惯!”
奕铭果然回过头来了,看着景松亲密的动作,眸色有些暗。
顾念秋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肩膀,道:“香水用完了。”
景松没心没肺,也不往心里去,抓着顾念秋开始聊接下来的戏。
奕铭的单人戏先拍,景松想去休息的帐篷里对台词,顾念秋怕自己离得太远,影响奕铭工作,就站在附近跟他小声地聊。
“吵架的时候我面朝湖,背对着你,到时候你先从后面抱住我,然后我转过头来,主动踮脚亲你,怎么样?”
顾念秋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跟奕铭接吻的画面,点头应好。
“何导说要拍出那种互不相让的感觉来,我们得亲得激烈些,要用咬的。你想掌控我,我想反抗你,嗯……我也说不太准确,要不先试下?”
顾念秋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念秋?”
“啊,”他回过神来,“现在要试吗?”
“我想试下。”景松说,“我还没跟你拍过吻戏,怕等下出岔子。”
“好。”
顾念秋去看那边的奕铭,他正在拍军中切磋的镜头,手持长剑,与武术专业出身的群演一来一回,估计要拍许久。
景松已经背对着他站好,顾念秋收回视线,花了几秒钟时间,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一段没有台词的对手戏。
顾念秋从后面环住了景松的腰,一只手粗暴地扣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来。两人身高相差十公分,景松的杏眼自上而下凌厉地回视着他,几秒后突然反搂住他的肩膀,踮脚咬上了他的嘴唇。
“卡!”那边的何导喊,“奕铭,你稳一稳!”
顾念秋一下子出戏了,松开景松,往后退了两步。
景松愣了愣:“怎么了?”
“状态不大好,”顾念秋道,“我先过过台本,等下直接拍吧。”
景松笑了起来:“你不会害羞了吧?我可不信啊。”
顾念秋也跟着笑笑,没接话,目光悄悄看向奕铭的方向。奕铭正在跟武打老师说着什么,脸色沉沉的,余光落在他的方向。
一个在戏里,一个在戏外,两人都不太痛快。
奕铭的戏拍完,就轮到他跟景松的对手戏。因为是剧里首个吻戏,何导特地找他们两个讲戏,顾念秋听得很认真,走到镜头前面的时候把大脑彻底排空,告诫自己除了剧情以外什么也不要想,这是一个演员最基础的素养。
五个镜头,几十双眼睛,全部落在了他跟景松的身上。
他们先是有一段争吵,胡恬驾着马疾驰而来,林暮寒紧随其后,在湖边叫住了他,两人翻身下马,因为行兵布阵的事情大吵一架,胡恬甩了马鞭,转身面对着天湖,喃喃道:“我知你素不喜我插手,将军,你心底里到底在怕什么?”
沉默,镜头拉到他们两的特写,将军的眉蜂高耸,隐忍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怕什么……?”
他紧紧地搂住他的腰,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扭过头来,胡恬眼睛里面含了湿.意,却依然咄咄地回视着他,反咬上了他的嘴唇。
一个要掌控,一个要反抗。
顾念秋出道时便是以演员身份,前前后后不间断演了十年,早就把戏里戏外分得清清楚楚,永远知道怎么走那根钢丝线才不会掉下来。
但他今天没法控制自己,景松靠过来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奕铭。
也许是因为临时标记,他被属于奕铭的情绪感染了,心里止不住的焦躁。
焦躁有焦躁的吻法,与剧中的对抗不同,却也微妙地接近。顾念秋知道自己没演好,但何导没有叫停,一直到他嘴都开始发麻了,那头道:“卡!好,我看一下。”
顾念秋松开景松,大步走向休息区。
奕铭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目光紧紧地跟在他身上。助理问他要不要喝点水,顾念秋摇摇头,被那人的目光看得心里乱,见何导那边还在看监视器,转身进了休息的帐篷里面。
景松还想找他对戏,喊了一声“念秋”,却见那人头也没回地走开了。
“奕铭,他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奕铭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景松的嘴唇上,眉头轻动,勉强镇定地说:“我去看看他。”
拉开帐篷,正看见顾念秋坐在最里边,单手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和怒意,勾上帐篷的门,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顾念秋被惊了一下,抬起头来,却被人拔了针,堵住了嘴唇。
比剧里的吻要远来得激lie,顾念秋恼怒地抓他的长发,挣扎间不知道谁咬破了谁的嘴唇,血腥味混进彼此嘴中。
信息素开始蔓延,浓郁、霸道的花香,瞬间把人逼得心跳不已,软在了座椅里面。奕铭松开他的唇,把人抱到地上,低声道:“抑制剂解不了我们的标记,秋哥,没用的。”
被咬破的地方又一次被吻住,奕铭的瞳孔灼.灼地注视着他,像是要用天罗地网把他罩起来。顾念秋浑身是汗,揪住他的衣领,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发亮,chuan着气,咬牙道:“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外面就是剧组的同事,帐篷隔音不好,他们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外头在聊些什么。奕铭被他的挣扎弄得连呼吸都收紧了,负面情绪铺天盖地,无法控制地夺了他的理智。
“对,”奕铭的大拇指一点点擦着他跟景松接.吻的地方,声音压在嗓子里,“也许是疯了。”
“滚!”
突然有人敲了敲帐篷的门,道:“顾老师,何导说要补拍。”
顾念秋猛地收了声,眼睛里泛着水光,惊怒地攥他的手。奕铭却不为所动,一点点近乎温柔地掰开了他的手指,凑近了低声道:“何导在叫你。”
“顾老师,你在里面吗?”
“艹……”
“秋哥,你怎么哭了?”奕铭死死地盯着他,拭去他眼角渗出来的生理盐水,“小心弄花了妆。”
“奕……铭!去你妈的……”
他的声音贴着他的嘴唇,把他的脏话原封不动地吞.了下去:“你助理还在外面等,小心着急了,让人过来开锁。”
顾念秋被怒火和qing热烧得脑子发烫,发着抖,半响,勉强开口道:“我马上过来。”
外头的助理道:“您快点儿,何导在催了呢。”
等了一会,里面又没有人应。助理有些担心,拉住道具组的工作人员,道:“帐篷怎么开?有没有钥匙?”
同事道:“有的,我帮你去拿。”
助理等在门口,又喊了一声:“顾老师。”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他皱起眉,正要找庄经纪人,身后的帐篷突然被人拉开了,顾念秋站在门口,脸色阴沉,两颊却带着绯红,紧紧地抿着唇,声音也哑了,道:“让化妆师过来补个妆。”
“哦……好的,”助理打量着他的脸色,“你先去何导那儿吧,我把化妆师叫过来。”
何导正在监视器前跟景松将刚才那个镜头,一见顾念秋过来,便道:“念秋,刚才的戏我觉得还要再拍一次,你的情绪有些不太……你嘴怎么了?”
顾念秋看了一眼景松,道:“不小心磕到的。”
景松震惊地瞪着他的伤口,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投入到把人的嘴都咬破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好意思,是我咬的吗?我都没注意!疼不疼啊?”
顾念秋笑了笑,道:“不要紧,等下让杜医生来涂点碘酒。”
“是要涂点,消毒,”景松愧疚地说,“别发炎了。”
何导道:“这么明显一块,今天肯定拍不了吻戏了,等过两天再补这一场吧。”
顾念秋应声,收了笑,走路时小腿一直在发抖,勉强坐进休息区里,准备下场的台词。
他跟奕铭还有戏,好几场,两人谁也没表现出来,该演的演,该对戏的对戏,拍到晚上七八点,顾念秋的先拍完了,自己一个人提前坐车回了酒店。
奕铭有一场深夜奇袭的场,拍完得到半夜。
顾念秋一走,他心烦意乱,演戏的时候还勉强能控制自己,离了镜头便忍不住看手机。
中间实在没忍住,给顾念秋打了个电话。
那人生气,连手机都关了。
昨晚的临时标记,已经过了24小时,这会才分开一小会,蚀骨的思念搅得他胸.口发痛。几个小时的外景,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下班之后甚至没有坐司机的车,直接自己开了一辆,一路飙回了酒店里。
他留了顾念秋房间的房卡,带着一身寒气刷开了门。房间里静悄悄的,没开灯,那人已经睡下了,背对着门的方向,被子已经拉到头顶,只露出半个无言的后脑勺。
奕铭轻轻带上门,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疯狂乱跳的心脏终于踩到了实处,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顾念秋没有睡着。
但他没有出声,假装床.上的人已经熟睡了,安静地脱掉外套,去浴室里洗澡。
洗完澡出来,那人连姿势也没有变过,甚至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几乎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奕铭怕用吹风吵到他,只拿毛巾擦着头发,擦到半干,轻手轻脚地上了隔壁那张空床。
一人一张,也许相安无事。
顾念秋似乎松懈许多,片刻后小心地翻了个身。
奕铭听着他的动静,在这张床里睡暖了手脚,又起身,钻进了顾念秋的被子里面。
身边人的呼吸瞬间收紧了,身体也僵住,被他抱住的刹那颤了一下,好一会才慢慢地放松下来,黑暗里头睁开了眼。
房间里只开了睡眠灯,周围暗得只能看清彼此的大致棱廓,但那双眼睛却很清晰,里面怒火未消,瞪着奕铭,小声道:“滚。”
奕铭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搂着人不肯撒手。
“我错了,”他软下声音,在被子里说,“我真的错了。”
顾念秋以为又是一场争斗,没想到这人这么干脆利落,反而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秋哥,我不是故意的,”奕铭蹭.蹭他的侧颈,“我第一次跟别人标记,景松亲你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了。”
周围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示弱般可怜地飘在空中,不敢靠他太近。
顾念秋还在气头上,今天的事彻底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从来没有在剧组做过这种,何况是被强迫的。
但奕铭的眼睛就在眼前,他又忍不住去眷恋这人爱恋的目光,矛盾之中没再说什么,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奕铭。
奕铭从身后搂紧他,嗅着他发间散发的松香。
“别生气了。”他低声说。
顾念秋不说话,奕铭把下巴靠在他的肩头,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隔得近了,身边人悠长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顾念秋被这股淡花香包围着,听着他呼吸,乱糟糟的脑袋慢慢放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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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里面,他居然梦到了一件很多年前的小事。
小到不能再小,几乎快被忘却的零散片段。还没有书桌高的他坐在长凳上,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旧娃娃,眼睛里面蓄着泪,眼看就要哭了,嘴里不停地说:“我不要,我不喜欢!我不要。”
还很年轻的小爸无奈地松开手,转头看向身后的爱人,道:“我说了他不喜欢,他就爱这一个旧娃娃,你买这么贵的也没用。
爸爸笑着摸他的头,捏捏他气呼呼的小脸,道:“我家秋宝以后肯定是个情种,像我。”
“你还说,他上学快一年了,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交。这个性子真不知道是像了谁。”
“嘘,别当着孩子的面。”
那声音渐渐远了:“我上周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一切正常,说孩子只是性格冷了点。霖,是不是我做错了?他小的时候……”
顾念秋睁开眼,怀里的旧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还在沉睡中的奕铭。
他盯着这张脸失神,他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密地同床共枕过,无论是父母还是前任恋人们。
奕铭像是拿剑硬生生地把他劈开了一个口子。
“早。”身边人还闭着眼,却能知道他醒了,“怎么不高兴?晚上没睡好吗。”
顾念秋想要起身,刚动了一下便被人搂了回去,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奕铭整整抱了一夜。
奕铭睁开眼,蜻蜓点水般亲吻他的嘴唇,然后轻轻地碰了碰他下唇结痂的伤口。
做完这个动作,他打量着他的神色,似乎想试探他还有没有生气。
顾念秋一面厌极了这种关系,一面无可奈何地享受他的接近,连自己也控制不了。从收到民政局的通知起,他一直避免与奕铭陷入这种真真假假的感情局里,却因为一次动心和疏忽满盘皆输。
奕铭的指腹碰到他的眉心,慢慢地揉,似乎想把那处的褶皱抚平。
顾念秋握住他的手腕,温声道:“起床吧。”
奕铭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着亲吻他的手腕,点头道:“好。”
他演的将军本就戏份不多,电影过半便可以完成任务领盒饭,等戏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奕铭休了小一周,欠了不少戏,一天从早拍到晚。
顾念秋裹着羽绒服,坐在休息区里,心不在焉地翻最后没剩几页的拍摄单。他跟奕铭的临时标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奕铭在剧组,他便走不了。
看不见的绳牵住了他们,明明是相识不久的朋友,却在一夜之间成了最亲密的人。
顾念秋的目光追随着镜头下的年轻男人,他拍打戏拍得浑身是汗,下戏后脱掉戏服,大步走到他身边,装作不经意地拿他的水喝。
热气腾腾地身体靠近他,散发着只有顾念秋能够闻到的信息素香味。奕铭笑着看他,普通同事般问:“刚才那段怎么样?”
顾念秋不动声色地点头:“可以。”
“剧组新进了一匹马,枣红色的大公马,听说是从赛马场里买过来的,”奕铭眼睛发着亮,“很漂亮,要不要去骑一下?”
庄文晓走过来了,顾念秋余光里看到:“之后再说吧。”
奕铭也看了一眼庄文晓,文晓道:“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奕铭道:“跟秋哥聊戏呢,我先去赶下一场。”
下午六点多,晚饭时间,剧组休息一个小时。顾念秋吃完盒饭,好一会没见着奕铭,忍不住出帐篷去找,刚站定便看见他骑了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马,从远处跑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奕铭摘掉手套,朝他伸出一只手。
“带你去看日落,”他说,“快,去晚了就见不着了。”
顾念秋的心漏掉了半拍,神不知鬼不觉地握住那只手,被奕铭用力拉到了马上。
他什么防护用品都没有带,奕铭从马背的袋子里一样一样地掏出帽子、口罩和护膝,亲自帮他带齐全了,然后一甩缰绳,控马往前跑。
这匹马比之前的都要高壮,顾念秋没骑过,跑起来之后有些晃,被奕铭牢牢地抱在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耳旁,隔着口罩亲吻他:“冷不冷?”
顾念秋的情绪慢慢开始高涨,拍拍身下结实的骏马,道:“不冷,给我驾会儿。”
奕铭松了缰绳,让顾念秋控马,自己空出手来,搂着他的腰。
顾念秋有些兴奋,牵着马疾跑起来,风呼啦啦地从他们耳边刮过。奕铭把脸埋在他的后.颈间,嗅着他那处好闻的清香:“你也骑了马,这下我们是共犯了。”
“休息时间,何导不会生气的,”顾念秋的声音被风吹到他耳边,“我们要去哪?”
奕铭抓住他的手,调整方向,跑出了影视基地,沿着公路,往天湖的方向去。
离开建筑物的范围之后,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冬季的公路上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周围全是冰封的平原,再往前是绵延起伏的缓慢山岭。
将落不落的夕阳就挂在山头头,金光四射,把积雪照得如同满地黄金,照得公路如同直通上界的天路,也照亮了两人迎着风的脸。身后的人轻拢住他四散的短发,露出他冻得微微发红的耳尖。
温热的嘴唇顺着耳尖往下,顾念秋缩了一下,道:“别,好痒。”
“专心骑马,”奕铭说,“注意交通安全,不能分神。”
那嘴唇往脖.子后方去了,顾念秋一震,佯作生气地用马鞭轻轻甩他:“再闹把你踹下去了。”
奕铭停了动作,抱着人,下巴抵着他的肩头笑:“好哥哥,饶命。”
顾念秋被他低沉的笑声笑得腰.软,一下拉紧缰绳,骏马跑得更快,寒风几乎要迷了他们的眼睛。
一路从影视基地赶到天湖边,正赶上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冰冻的湖面被照得熠熠生辉,美得宛若被误闯地仙境。
奕铭下了马,把顾念秋也抱了下来,黏糊糊地不肯撒手,揽着他一起看日落。
四周静悄悄一片,连虫鸟鸣叫都听不见,湖的四周围着光秃秃的山岭,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念秋一手牵着马,一手与奕铭十指相扣,不由自主地靠在他的身上。wWW.ΧìǔΜЬ.CǒΜ
奕铭伸手摘下他的口罩,从耳侧一路吻到唇边,温柔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骏马打了个鼻息,偏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是昨天他跟景松拍吻戏的地方,脚下的小石头都巧合般一模一样,又或许是奕铭故意的。
与昨天糟糕的吻不同,他比景松要高许多,连顾念秋都需要仰起头来。温柔的冬日余阳把他的毫毛也染成了金色,浅色的瞳孔被照得透亮,目光犹如从里面折射出来的暖光。
漫长的亲密,直到太阳懒洋洋地沉进了山那头,四周逐渐变得昏暗,顾念秋先离了他的嘴唇,奕铭不舍,张开手臂抱着他。
没温存几分钟,顾念秋的手机一直在震,奕铭被扰了亲密时间,从他羽绒服兜里拿出手机,看见上面跳着庄文晓的名字。
“催我们回去的吧,”顾念秋道,“准备回?”
奕铭叹了口气:“回吧。”
重新翻身上马,奕铭这回什么也不管,只靠着身前的人看他策马,赶到一半开口道:“你分化之后,身边一直跟着Alpha经纪人会不会不太方便?”
顾念秋道:“我身边还有Alpha的临时标记对象,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
奕铭被毒舌了一通也不恼,又道:“景松不是想把他要过去么?”
“不给。他跟我快十年了。”
奕铭像喝了一整升的醋,胃里一抽一抽地,又不想表现出来,隔着衣服在顾念秋的肩头咬了一口。
回剧组里的时候,晚上的工作还没开始,顾念秋下了马,周围所有的同事都看向他。
顾念秋愣了一下:“怎么了?看到庄文晓吗?”
“顾老师……”道具组的一个同事说,“你没看手机啊?”
顾念秋的目光扫过周围欲言又止的同事们,皱皱眉,拿出手机,看到微信的未读红点已经是99。
他心里打了个突,直接点开打开SNS,果然——
热搜榜首:顾念秋车震。
奕铭靠过来,低头去看:“怎么了?”
顾念秋点进词条,广场第一条,正是奕铭那天晚上把他抱进车里的动图,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因为喘不上气,无意间蹭掉了口罩,这张图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他的侧脸。
再旁边一张,他们的车停在无人的路边,周围漆黑黑一片,里面隐约透出车内灯的光,看不清谁跟谁,里面的两人却明显是抱在一起的。
两张图的车牌是同一个,基本实锤。
营销号配的字是:“跟组期间不忘跟猛男外出找乐子[吃瓜][吃瓜],顾影帝不是号称喜欢景松那个类型吗?这个人设掉得有点快啊……”
发布时间一个小时前,那时他刚跟奕铭骑马出去,这么会的功夫,转赞评已经超十万了。
扫了一眼底下的热评,前五条里面只有一条是粉丝澄清,po了一张《无疆》的路透图,号称就是在当时拍的,证明顾念秋这段时间没有离开剧组。
除此之外,热评第一“卧槽??”,第二“[微笑/][微笑/]不要带我家景松,不认识”,第三“??怎么回事”,到了第四才是他的粉丝“不传谣,不信谣,等公告。”
再往下拉什么不入目的都有,顾念秋草草看了一遍便退了出来,未接来电栏里居然有梁老板亲自打来的。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成了真,本以为这种十八线的小县城里至少是安全的。
顾念秋下意识地一回头,奕铭正沉沉地望着他。
“是跟拍?”
顾念秋平静地说:“应该不是,多半是离场的时候无意撞到了,临时起意跟了我们的车。如果是跟拍,电影院的时候就能开个接吻直播。”
奕铭心跳快了几拍,握住他的手腕:“你想怎么处理?”
顾念秋没说话,奕铭道:“事情因我而起的,你想怎么处理我都配合你。”
无论是要公开恋情顺便炒作一把,还是需要他作伪证否认到底。
但不管哪一条路对顾念秋来说都是难走的,如果公开恋情,他的公众性别为beta,影视形象大都是Alpha,吸引的粉丝群也以女性和omega为主。如果一下子宣布跟奕铭谈恋爱,且不论两家粉丝要怎么个疯法,对他的形象是个极负面的影响。
相对来说,否认到底要简单一些,顾念秋出道以来桃色新闻极少,公众信任度还经得起这一次消耗。
奕铭很清楚,却仍然有点隐秘的期待。顾念秋正要开口,有人叫他的名字:“念秋!”
景松跟庄文晓一起,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奕铭松了手,庄文晓多看了他几眼,道:“去休息间说吧。”
门一关,庄文晓直截了当地问:“梁成都要气疯了,那人是谁?”
顾念秋面不改色:“就是网上说的那样,一夜情对象。”
庄文晓:“……”
景松:“……?!”
一夜情对象本人:“……”
庄文晓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夜情对象吗?我还以为是奕铭呢,那身形看着也挺像的。”
一直没搞清楚状态的景松:“啊?奕铭?他不是……?”
顾念秋没有看身边的人,也没明着回答庄文晓的话,只道:“谢谢两位,我自己闯的祸,就不连累你们了。晚上我没戏,你们先去忙吧,我跟文晓聊会儿。”
景松道:“别太客气,我们本就是银幕CP,做什么公关也容易。”
“嗯,谢谢,”顾念秋说,“我知道的。”
景松先出了门,奕铭目光有些暗,转头去看庄文晓,又被挡住了视线。
顾念秋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心,声音温柔下来,带了点哄的意思:“好了,何导得找人了,我等你下班。”
奕铭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庄文晓叹气:“我这两天眼皮总跳,你果然给我惹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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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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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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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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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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