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伸手敲了敲墙板,等了一会儿,那边没反应,他想了想,又伸手敲了敲。
终于,那边传来洛重曦刻意压低了的清冷声音:“夜深,快休息。”
谢泠川笑嘻嘻的:“洛疏,我们都这么久没见啦,好不容易得空歇着了,你都不想和我好好说说话的吗?”
洛重曦:“……”
谢泠川自顾自地说着话:“哎也是的,小先生向来觉得我聒噪,才不想和我好好说话呢。”
小先生是他们十几岁在谢家听学时候,洛重熙的一个外号。他本身自然是个学生,可他哥哥洛凝渊却是授课先生之一,加上洛重熙曾替他哥哥代过一次课,从那以后,一帮少年便都喜欢这样喊他。
洛重曦:“是你不好好说话。”
谢泠川道:“嘿嘿,所以你还是想和我说话的对不对?我睡不着觉,我们来聊聊天吧!”
那边没有马上回话,谢泠川听见了一点轻微的响动,大概是洛重曦翻了个身,果然,那边声音虽然还是低低的,却比刚才近了一点:“聊什么?”
谢泠川道:“我想想……对了,我之前路过一个小镇,遇见过你的两个小徒弟。”
“恬墨与顾蒙?”
“对对,两个小孩儿都不错,请我吃了顿免费的点心哈哈。”
“……”洛重曦默了一会儿,“厚颜。”
谢泠川又笑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过,你哪儿收来的小徒弟?一个姓顾,一个无姓也无字,都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你掌天璇宗宗主之位,想必许多仙门长辈都巴不得往你门下多塞几个自家孩子,你却只收了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扛了不少压力吧?”
洛重曦道:“恬墨,是魍魉山之乱的遗孤,在我尚未继任宗主之前便已养在身边。”
“魍魉山?”谢泠川一惊,“为了修改那处的地骸阵,我之后又去过两次,却从未见过生人。”
十多年前,魍魉山层闹过凶尸,是由他和洛重熙一起镇压的。那时他甫修魔道,许多术法运用得并不熟练,于是在面对无法控制的凶尸群时,他选择了地骸之阵,将满山凶尸与当地生人一起封在了阵中。
那也是他与洛重熙分歧最大的一次,也是从那时起,他们似乎开始渐行渐远了。
洛重曦道:“你设下阵法离去之后,我便入阵了。”
谢泠川咋舌,半晌后才道:“您可真莽……当年是我自大了,枉害了无辜性命……很抱歉。”
“你没错。”洛重熙道,“方法不妥,却让更多人幸免于难。而我入阵后发现,镇中除了恬墨,本无生人。”
本无生人?!谢泠川突然感觉脑子有点乱,可隐隐又有一条线似乎穿了起来。
“不是生人,行动却与活人无异……是活尸?不,不对,那些人对我们的询问乃至行动都作出了回应,所以,是傀儡!”m.χIùmЬ.CǒM
洛重熙:“嗯。”
所以当年的魍魉山事件,其实是有人一手策划的!联想方才结束的讙兽事件,或许黑袍人的行动,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谢泠川将此线索暂且记下,又问道:“那姓顾的小孩儿又是什么来历?”
洛重曦道:“顾蒙的原师门是青羊观,三年前在血衣楼与九霄环佩联合动乱下惨遭灭门,幸存他一人。”
“又被你捡到啦?”
“他是自己来昆仑拜师的,当日是我继任宗主的大典,确实有许多世家子弟借着道贺之名想要拜入我门下,但我都拒绝了。”
谢泠川简直想给他鼓掌叫好了:“洛疏,洛重曦,昭华君,小洛宗主!您可真刚!”
洛重曦淡淡道:“不喜欢,自然要拒绝,况且他们的家长都打不过我,没什么压力。”
谢泠川又哈哈哈地笑了,笑完又正经道:“不过昭华君,你听我一言。如今你身为一宗之主,所做决定便不再是代表你个人,各宗各派之间暗中的牵扯千丝万缕,你便是不喜欢,也要多少学着圆滑些吧。”
洛重曦道:“如果是你,会吗?”
谢泠川想了想自己当年那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又想了想自己现在这副落魄无人问津的样子,答道:“我……不会。”
洛重曦便道:“我也不会。”
也是,若是要洛重曦学会处事圆滑,他便不再是光风霁月的昭华君了。于是他道:“好吧,那咱们不说这个了,说些有趣的事儿吧。”
洛重曦问,“什么事算有趣?”
谢泠川说:“比如,你家小清轩跟我说了一些八卦。听说巫马轻容那厮要和唐凌月成婚了?”
洛重曦道:“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娶谢榛了?”
谢泠川:“……昭华君,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好吧,这事儿其实算不得有趣。我还听说,你哥哥昊辰君,身边有了个红颜知己,我记得,是叫曲瑶星来着……”
洛重曦道:“兄长有意改变宗族重血缘轻天赋的弊端,曲仙子是他提拔的客卿,并无儿女情长。”
谢泠川不以为然:“昭华君呀,不是我说,你自己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也就罢了,人家昊辰君又不像你一样是个出家人,你怎么就敢说他没有儿女情长?”
洛重曦道:“那是我兄长。”
言下之意,我兄长又不是你兄长,当然是我比较了解。
“明白了明白了。”谢泠川说,“那曲仙子是个什么人物?竟得昊辰君如此重视?”
洛重曦说:“女子,剑术尚可,不及你我。”
谢泠川:“……”
“这不重要,我是说相貌、身世。品性之类的。”
洛重曦道:“相貌端丽,尚可;魔修手下逃脱的孤女,身世清白;品性温雅,尚可。”
谢泠川:“……”
洛疏这人不喜欢多说话,问不详细啊,可是多问又怕他多想,他并不想让洛重熙在此事中牵扯太深,看来只能亲自去玉茗台一探究竟了。
“哎洛疏,这两个小孩儿的事情解决了你打算去哪儿?”
“洛家,玉茗台,不要试图逃走。”洛重曦道,似乎觉得不够放心,他又补了一句:“就算没有灵力,亦可一战。”
谢泠川哭笑不得:“不战不战。你不杀我,又不关我,还这么有钱,以后我就跟着你啦,你赶我我都不走!”太好了,跟着洛重曦混进玉茗台可就容易多了,而且以昭华君的品行名声,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带的人。
再者,他也想留在洛重曦身边,想办法解决他灵力的问题。
洛重曦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平淡道:“我记下了。”
隔着一道木板墙和洛重曦聊了半宿,谢泠川和洛重曦都困了,尤其洛重曦,伤势未愈,比谢泠川更早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谢泠川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响动,似乎还有刀刃破风的声音,他一个激灵便清醒了,翻身下床急往隔壁而去。
一推开房间的木门,谢泠川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这与深夜的漆黑是完全不同的,夜黑除了看不见,其他感官却还存在,可他一踏入这房间,却仿佛掉进了虚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还真是倒霉啊。”谢泠川想,刚才进来的急,居然这么轻易就着道了。
他从掌心放出一道灵力,那金色的灵光只蹿了两下,就渐渐熄灭了。
“不是阵法?”他感应不到这个房间内有其他灵力或是怨气魔气的存在,这就说明,这虚无之境不是需要灵力运转的阵法或是法器。
“洛疏!”谢泠川喊了一声,却没有听见回应,他便继续往前走,一道凛凛杀气却突然朝他扑面而来。谢泠川当即闪身一避,耳畔擦过一道疾风,膝盖却砰的一下磕到了什么东西。
“凳子?”谢泠川赶紧伸手一摸,果然便摸到了一个凳子,旁边就是桌子。
看来这东西只能闭人耳目,却不能控制心神,乱人步伐,看来不是什么高级货。他压下了开启一半的应龙之瞳,闭上眼睛细细感觉,期间又凭着直觉避过了几次袭击。
突然,他鼻息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极浅极淡,甚至可说温和,却是直入心脾。
“原来是香!”识破关窍,谢泠川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洒在整个房中,刹那间,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便覆盖了那股香味,与此同时,眼前浓浓的墨色便迅速散去,房中的情形在月色下变得清晰起来。
洛重曦正在与一个黑袍人打得不可开交,那斗篷的样式和身形,正是五福村中见过的那人。
黑袍人一直在窗户位置徘徊,看来是怕洛重曦凭着记忆跳出窗外,摆脱这香的迷障。
“又是你这狗东西坏我好事!”见香的作用已经失去,黑袍人愤怒地朝谢泠川气势汹汹甩来一鞭,被谢泠川轻松躲过。
那边洛重曦原本被他鞭子逼得不好近身,□□在狭隘的空间中也有所限制,此刻见黑袍人片刻分神,便立刻脚下步伐一变,瞬间近他身前,左手拂尘一甩,将那黑袍人生生抽出了窗户。
洛重曦紧随其后跳了出去,谢泠川也迅速地跟了上去,心里却有那么点不是滋味,洛重曦老是自己一个不管不顾地冲在前面,纵然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护得他人周全。十年前他是如此,十年后亦是没变。
这窗户跳出去,是靠着客栈外面的一口荷塘,三人此刻便站立在荷叶之上对峙。
洛重曦一身白衣,一手拂尘,一手长刀,眼神凌厉,气势无匹。而黑袍人与洛重曦相对而立,他兜帽遮面,手中古怪长鞭闪着诡异光泽,长蛇一般在他周身浮动。谢泠川站在黑袍人身后封住他后路,却是只着中衣,两手空空。他那锈剑在五福村一击之后化为齑粉,还没来得及寻一把新剑。
“没想到呀黑袍兄,这么快又见面啦,就这么想我们?”谢泠川伸手,左手掌中化出一张诡异符咒,随时准备出手,“既然来了,不如就着这荷塘月色一起聊聊天?比如,你们要讙兽的灵核做什么?被我砍下头颅的那身外化身又是怎么回事?”
黑袍人道:“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我劝你不要掺和这浑水。这样,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谢泠川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当我三岁啊?”
“既然如此,我便先料理了你!”话音未落,黑袍人骤然间转身,长鞭势如迅雷,直扑谢泠川面门。
谢泠川不避不闪,手中符咒异芒大现,将那长鞭生生阻隔在外,紧接着,他右手手势一变,并指为剑,金色灵光隐隐凝成一柄长剑模样,直指黑袍人。
黑袍人挥动手臂,想用长鞭拦住谢泠川脚步,然而,谢泠川原本站着的地方依然亮着那道异符,他的长鞭似乎被那符咒牵引住,纹丝不得动弹,他又不敢就此放手,使法器彻底被谢泠川收了去,只得狼狈侧身,堪堪避过谢泠川的剑指,怒道:“什么鬼东西?!”
谢泠川一击不成,手腕一转,角度刁钻地朝着黑袍人下三路而去,还不忘回道:“吞噬一切的饕餮符,你若不想也被符咒吞噬,那便赶紧放手吧,反正一件法器而已,再炼就是了。”。
黑袍人一惊,急忙翻身避过,剑指所指,荷叶化齑粉,他却并未放开自己的长鞭。
谢泠川又道:“黑袍兄,你这是何必呢?我现在打你,就像追着一只拴在柱子上的狗,多难看呀?”
黑袍人闻言怒不可遏,不拿鞭的左手一掌劈向谢泠川,谢泠川以剑指对上,瞬间,金色灵光与黑紫色灵光纠缠一处,明明都是血肉之躯,却发出了兵铁相击的铮鸣之声。
“巫马家的刀法?”谢泠川一惊,手上剑势便有一顿,竟被那黑袍人震开了寸许。
黑袍人尖利一笑:“算你这杂种有些眼力!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还不快收手?”
谢泠川也笑了:“那真是太巧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巫马家的修士了。”说罢,他剑势再变,却不是指向黑袍人的要害,而是他脸上的兜帽。
黑袍人险险避过,突然又笑将起来,阴恻恻的声音如附骨蛆,让人难受的很:“你猜我为何不从昭华君处突破而先寻上你?”
谢泠川一时不解:“这还用问?柿子先挑软的捏呗。”
“嘻嘻嘻,”黑袍人笑得更怪异了,“你当昭华君灵力有异是什么秘密吗?”
谢泠川:“!!!”
“不好!”谢泠川冲洛重曦喊道:“洛疏快避开!”
洛重曦方才见谢泠川游刃有余,便一直没有出手,守着他那个方位防止黑袍人逃脱,此刻,从他四周的水下却突然蹿出数条泛着黑气的古怪长鞭,说古怪,是因为其上缀满了锋利的刀片,鞭身漆黑,闪着细碎的鳞光,就像数条细长的毒蛇。
那几条长鞭瞬间蹿起数丈,眨眼便将洛重曦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谢泠川看得几乎心口气血一滞,被这几十几百的刀片裹挟其中,毫无灵气护体的洛重曦岂不是要被切成碎片?
黑袍人怪笑着道:“这条破鞭子,你想要便送你吧哈哈哈!”说着终于放开了原先那柄长鞭,任由它被符咒吸了进去。
谢泠川此刻再顾不得与黑袍人争斗,脚下本能地运起了最熟悉的步伐,身形如鬼魅般闪入刀鞭之间,剑指一挥,将即将合上的刀鞭撕开一个口子,另一只手揽住洛重曦的腰身,带着人飞了出去,落在岸边。
黑袍人此刻已经落在了荷塘对岸,远远地阴阳怪气道:“唷,我说你为何讨厌我们巫马家呢,原来是谢家的修士啊?也难怪,你家大小姐被我们宗主弃如敝屣,确实没什么面子的……”
“你闭嘴!”谢泠川最听不得别人说谢榛的不是,当即一道剑气纵劈而去,池中花叶乃至池中水都被劈得彻底分开,竟是一剑断水。
这一剑又快又猛,黑袍人无法完全避开,左手臂被击中,顿时血流如注,他却依旧不慌不忙,右手一抬,将那些古怪的刀鞭收回,手上还多了一个小袋,他朝着谢泠川和洛重曦晃了晃手中地东西,无不嚣张地道:“讙兽灵核,我收下了,哈哈哈哈哈!”说罢,他脚下突然亮起一个阵法,转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对岸两人俱是一惊,谢泠川道:“看来是早就画好的传送阵,此人有备而来。”
洛重曦低头去看自己胸前,虽然没有受伤,胸襟上却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想来是方才脱出刀鞭围攻之时不察,才被得了手。他朝谢泠川道:“方才我自可脱困。”
谢泠川经他提醒,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乃是四大派之一的宗主,绝不会没了灵力便毫无手段,也许是讙兽事件让他潜意识里留下了洛疏只会蛮力压制的印象。
“抱歉,是我鲁莽了。”谢泠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洛重曦道:“无需道歉。”他望着谢泠川,眼中神色沉静,“你来救我,我很高兴。但若有下次,只管做你自己的事便可,我绝不会成为负累。”说罢,他微微低下了头,耳垂又几不可见地泛起了一丝薄红。
谢泠川看在眼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看得心头发软,同时又觉得怪怪的,之前的相处中,洛疏这个人明明已经脸皮很厚了,怎么突然间又害羞起来了?
一时没听见谢泠川的回答,洛重曦又道:“你若不信,便打一架。”
“我信我信!”谢泠川赶紧道,“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呀?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现在动不动就打一架了?像巫马轻容那莽夫似的。”
洛重熙道:“没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就两架。”
谢泠川惊呆了:“你可闭嘴吧,堂堂仙门楷模昭华君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洛重熙皱着眉:“这是你说的。”
“哈哈哈,我还说过这种话呢?”谢泠川讪讪地笑了两声,“那还真是年少轻狂,你怎么还当真呢?哦对了,巫马轻容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算光明磊落,绝不屑与魔族为伍。”虽然这样说他自己的同类不太好。
洛重曦亦道:“不是巫马家。”
自然不可能是巫马家,没有谁会光明正大地供出自己幕后的人,那黑袍人这样说,恐怕也并不指望能骗过他们。
谢泠川和洛重曦又掠到河对岸,查看了一番留在地上的传送阵。
“单向的,而且绘制手法过于普通,简直就像课本上画的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线索。”谢泠川道。
洛重曦亦点头,片刻后他道:“此事有鬼。”
谢泠川问他:“何解?”
“他如何得知我们在此处?”
谢泠川点点头:“没错,光是找到柳城还可说巧合,但短短半天时间内精确到此处,还预先准备好了退路,这便值得深思了。”
洛重曦道:“去看看孩子。”
谢泠川自然没有异议。能这么快掌握到他们的行踪,除非城中有眼线,或者他们身上被人下了追踪符。然而,若不是有这两个孩子在,他们是不会来柳城的,所以前一种可能性便可排除,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两个曾被卷入讙兽事件的孩子身上,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如何?”洛重曦站在床边,见谢泠川检查完两个尚在熟睡的孩子身体,便问道。
谢泠川没有立刻回答,却是重新细细查了一遍,最终道:“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咒术,也没有魔息或怨气,再正常不过了。”
谢泠川看着洛重曦,洛重曦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自我离开昆仑,并未接触过魔物邪祟。”自然也不可能是五福村中,因为洛重曦只与讙兽相斗,并未与黑袍人有过任何接触。
谢泠川道:“不,不是从你这次离开,我想很久以前开始,昭华君的行踪就已经为有心人所注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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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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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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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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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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