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习惯,安澜似乎怎么都改不掉。
看了一眼满脸倦色的时清和,安澜轻叹一声,撕开巧克力的包装袋,递到他的嘴边。
时清和目光微顿,手臂抬起,接过巧克力。指尖有些烫,略过她的食指时,带来几分灼热。
“谢谢。”礼貌而生疏地道谢。
门诊室安安静静的,距离时清和的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安澜默默地看着他把巧克力吃完,这才起了身,“我先走了。”
“嗯。”时清和顺势起身,包装袋被他丢在脚边的垃圾桶里。他拿过桌面上的手机,与她并肩,“周一复诊。”
还复诊?
安澜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脚踝,客客气气地道,“我觉得我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应该不用复查了吧?”
“你碰了酒。”时清和偏头看了她一眼,与她解释,“酒精会加重脚以及踝关节的肿胀和疼痛。”
安澜:“……”都怪她这张嘴。
说话间,时清和与她进了电梯。电梯内有些拥挤,安澜和时清和前脚进去,后脚便有两三个人挤了进来。
她被夹在中间,周围的各种味道一下子猛地涌进她的鼻间。有滞留在身上许久的汗臭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韭菜的味道。
而更多的,则是时清和身上的消毒水气息。
两人挨得极紧,几乎要贴在一起。安澜抬了一点头,对上的便是时清和菲薄的唇。唇色苍白,一小块巧克力还不足让他缓过来。再往下看,性感的喉结微微凸起,欲感十足。
之前的时清和穿着的还是白大褂,他本身气质就清冷了些,再配上那一身,让她有一种不敢玷污的距离感。
可是现在不一样,脱下了白大褂,他只着浅色的衬衫,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莫名地让安澜心痒难耐。
“怎么?”wWW.ΧìǔΜЬ.CǒΜ
注意到她的视线,时清和微微低头,薄唇一张一合,刻意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话。
安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有些窘迫。
以前她就是个没出息的货,因为一张脸死乞白赖地追了他一年多。现在倒好,都这把年纪了,依旧经不起美色的诱惑。
出了电梯便是宽旷的大厅,再往外面走去,便看到了熟悉的车子。
安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朝身侧的男人看去,“时医生,那我先走了。”
“嗯。”时清和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声,目光却随着安澜看去。
接她的是一辆火红色的敞篷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子的主人太过臭美,车身还有几张搞怪的贴纸。
时清和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落在驾驶座上。
看不清脸,透过深色的玻璃窗倒也能看见轮廓。
长发,是个女生。
拐了个弯出了医院,许初九把车窗拉了下来,“刚才在你身边那个帅哥是谁?”
“我的主治医生。”安澜拿了手机,继续给宋嘉予汇报情况。
宋嘉予:我妈这几天又念叨着你,什么时候陪我回趟家?
安澜:这周末吧,姑姑最近是不是老头疼?
宋嘉予:有点吧,还不是烦着我找女朋友的事情。
安澜若有所思,简单地回了一句便按灭了屏幕。
安澜自幼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几个大伯姑姑都把她当成小公主对待,前几年她受了一场苦,几位大伯姑姑忙前忙后。这次知道她要回国发展,特地嘱咐了宋嘉予好好照顾她。
“现在医生颜值都那么高了吗?”许初九赞叹一声,打着商量,“下次你去复诊带上我呗?”
安澜微微扬眉,“行啊,你要是敢去就行。”
许初九默默地思考了一会,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喜欢的是你表哥,绝对不爬墙!”
安澜:“……”
要不是知道你晕血,我差点就信了。
回了家,许初九在网上看了一些按摩仪,感觉都不太靠谱。想来想去,还是放弃。头疼这事,还是得到正规医院去看看,然后慢慢调养。
安澜切了一盘水果窝在沙发里面,洗完澡的许初九便凑了过来,“周末回去?”
安澜把葡萄塞进许初九嘴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许初九嘿嘿一笑,“你说我搞定不了你表哥,把你姑姑先搞定了会不会好一点?”
“要是宋嘉予肯听我姑姑的话,会单身到现在?”安澜丢了一个眼神过去,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换台。
许初九泄了气,软趴趴地倒在沙发里面。又过了一会,拿着娃娃戳了戳安澜,“给我想点办法呗,对于那种不想谈恋爱的男人,该怎么追?”
“死乞白赖。”安澜郑重其事地道。
当年时清和也是这样,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学习又好,为人礼貌。安澜刚开始追时清和那会,都不知道碰了多少灰。
“有用吗?”许初九表示怀疑,“那是宋嘉予诶!他最不缺的就是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要是主动了,别人没泡到,工作还丢了。”
许初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他不敢炒你鱿鱼,顶多是不理你。话说你都在他身边三年了,一次告白都没有?”
“没……”
安澜:“……洗洗睡吧,什么都不做,梦里才会有你想要的。”
回应安澜的是一个砸过来的娃娃。
许初九又住了两天便回去了,她喜爱养植物。家里那些都是她的心头好,两天不见便想得紧。
家里没了田螺姑娘,安澜又过上了吃外卖,吃面条的贫苦生活。
天气早就入了秋,只不过这两天气温才突然下降。安澜裹上了长衣长裤,还披了一件外套才敢下楼。
外头的银杏树落了一地的叶子,橙黄色的一大片,顺着微风轻轻卷起,美如风景画。
树底下还有一条白色的狗在落叶上面打滚,看见了安澜,甩着尾巴冲她叫唤了两声。一身毛茸茸的,两只耳朵小巧地竖起来,带着几分娇憨。
谁家的大可爱?
今天部门聚餐,定在下午,上午她也就是十点有个会议。这会出来都八点多了,安澜朝左右看了一眼,小区里面倒是空荡得很,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汪汪汪!”
见安澜没有理会它,它似乎是不满,迈着腿朝她奔过来。
安澜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它已经凑了上来,在她腿上蹭了蹭,乖巧地朝她摇着尾巴。
看上去应该是萨摩耶,体型比较大,倒是不凶,也不怕生。小脑袋蹭着她的腿,朝着安澜卖萌。
“你家主人呢?”安澜顺势半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手感很好,毛发软乎乎的,还微微把脑袋凑了过来,配合着安澜。
注意到它的脖子上还有个项圈,安澜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一个圆形的牌子:蓝天。
“你叫蓝天?”
听到自己的名字,蓝天又冲安澜叫唤了一声。
“真想把你偷回家。”安澜顺着它的毛发逗着它,又抱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和它玩闹了一会,安澜看了眼时间道,“我得走了,你的主人呢?”
蓝天歪头看着安澜几秒,意识到什么,突然撒开腿跑得没影了。
安澜追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划开看了一眼,又瞧了一眼蓝天的方向,微微摇头,“跑得真快。”
灌丛后面,男人坐在草地上,修长的腿随意地搭着,手里捧着一本书。不算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勾勒出略显冷硬的棱角。
余光看到毛茸茸的一团冲他奔来,时清和这才放下了书,“回来了?”
“汪!”
时清和顺着它的毛发摸了摸,低声问道,“喜欢她吗?”
“汪汪!”
“眼光不错。”
-
这是安澜第一次参加公司聚餐。来公司三个月多,之前一直忙着各种事情,也没腾出空来。最近倒是空闲了一点,在许初九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
来的人倒是都认识,只不过安澜隶属于秘书部,一直都是帮着宋嘉予处理各种合同事务。与其他部门的人,交流很少。
点的是川菜,安澜有些吃不惯。简单地吃了一点便看着众人举杯了,她倒了一杯白开水,以水代酒。
许初九就坐在安澜身边,扫了一眼安澜,“之前我让你别喝酒你非得不听,这让医生训了一顿,就听话了?”
安澜动作一顿,忽而脑海里又闪过时清和面色微冷的样子。她耸了耸肩,“那肯定啊,谁没事想天天去医院。”
尤其是主治医生还是她前男友。
许初九冲她挤了挤眼,“那可不一定,要是医生都像上次那个那么帅,天天去也不是不可以。”
安澜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一般长得好看的,脾气都不怎么好。”
“这个我赞同。”许初九叹息一声,凑到安澜身边,和她咬着耳朵,“宋总……他真有未婚妻了?”
这事安澜也是昨天和姑姑打电话才知道,说是以前联姻定下的。那时安澜还在国外做康复训练,也没人和她提起过。
安澜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许初九,解释道,“我表哥不喜欢她,而且也没见过几次面。”
“噢。”许初九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轻叹一声,“安澜,其实说真的,我觉得宋嘉予太过遥不可及。”
宋嘉予从小就出生在世家,所看到的世界和许初九截然不同。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身份差距。
“其实宋嘉予这人,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好的。”安澜摸了摸许初九的脑袋,“世界那么大,你还会遇见喜欢的。”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许初九闷头喝了一杯酒,“安澜,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那么多男人,我只喜欢他。”
安澜明白。
正如时清和对她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就是喜欢,无法控制。
说好的同事聚餐,许初九倒是当成了自己倒苦水的地方,一杯一杯酒下肚,醉得不成人样。
眼看着也差不多了,安澜赶紧扶起许初九,在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下,礼貌一笑,把人带走。
出了包厢便是长廊,旁边是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映着周围的植物。
许初九挽着她的手,不满地嘀咕一句,“我头好疼啊。”
“谁让你喝那么多。”安澜轻叹一声,有些心疼地扶着她。
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安澜划开接听。
“我周一需要去临省开个交流会。”那头传来时清和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比平时多了一分低沉。
安澜一手扶着许初九一手拿着手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复诊改为周末,什么时候有空?”那头的时清和似乎是在江边,周围还有缓缓流淌的水声。
“我还要喝!”安澜刚想要回答,趴在她肩膀上的许初九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嘟嘟囔囔地说着醉话,“我们一起喝!不醉不归!”
安澜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解释,“我没喝酒!”
那头顿了顿,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安澜,你紧张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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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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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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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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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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