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难忍。
“你怎么回来了?”林轻轻在那一汪幽深的海洋里终于缓过神来。
“我有东西忘了带走。”薄游松开她的双肩,牢牢禁锢上她的右手,进屋后一把摔上门。
他掌心的温度一下就烫到了她的心间,她不自在的弯曲指尖,触感干燥细腻。
“那你为什么——”林轻轻犹犹豫豫还是憋不住,眼神飘忽,声音细弱,
“——要道歉?”
薄游进屋后,一言不发,只是施加在她手上的力气更大。
像是在生气,也像是在较劲。
“喂?”林轻轻感受到手心的疼痛,想挣脱,可是瞥向隐晦沉寂的薄游又不敢吭声了。
他到底想干嘛?
上个学还能把脑子搞疯了!
林轻轻也不想理他了,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窗外依旧是阳光热烈,它透过窗帘投射进无数的金色小光晕。明媚夏色之间,薄游划地自封,沉郁狂妄、冷厉病态,与温柔的初夏格格不入。
“你到底怎么了?”林轻轻心底恼怒起来,她的圆眼瞪向薄游。
薄游冷嗤一声:“我到底怎么了?”
“呵,我他妈也想知道!”
林轻轻觉得和这人没法沟通,她挣扎着想甩开薄游的手。
她眼眶泛着红意,别扭又执拗。
“你为什么没来?”薄游低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很早就出发了,只是没打到车。”林轻轻心虚地闪躲。
薄游再次牢牢禁锢上她细弱的双肩,双眼定定地凝视着她,语气冷厉。
“真的?”
“真的。”假的。
“报哪所高中?”
“北华一中。”坚决不报。
“理科文科?”
“文科。”理科。
“最后一个问题。”
“啊?”
“最近有没有见过你那个小同桌许致?”
“没有。”见过。
薄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林轻轻觉得心底毛毛的,她回忆刚才的演技。
很好,非常完美,不可能露馅!
她又镇定起来,也直勾勾地盯上他。
大眼瞪小眼,气氛逐渐诡异。
“去给我倒杯水。”薄游拍了拍林轻轻的肩,率先打破冷凝的气氛,“我口渴。”
林轻轻:“嗯。”
林轻轻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向饮水机,没有纸杯,她便拿起旁边的玻璃杯。
她心不在焉,思绪一团糟。
热水?冷水?随便!
烫死他才好!
林轻轻牙一咬,拎着玻璃杯口便只接热水。
“磨蹭什么?快点!”
“啊?”林轻轻一不留神,水已经九分满。
滚烫的热度一股脑袭上她的指尖,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哐”的一声,玻璃杯稀里哗啦的从她脚边炸开,热水无情地泼在她的脚背上。
林轻轻生理性的泪花一下就飙出来了。
越想越委屈。
凭什么薄游要指责她,凭什么!
她就是不想去怎么了?
林轻轻蹲下身茫然地看向烫得发红的脚背,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仿佛是无家可归的小兽,可怜又无助。
薄游已经眼疾手快地端了一盆凉水放在她的脚边,把粉色小凳子挪在她身后。
“愣着干嘛。”薄游从冰箱取出一袋冰块哗啦啦地倒进盆里,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林轻轻,“泡。”
林轻轻缓过神来,试探地将烫伤的右脚伸进冰水里。
好凉,冰冷刺骨。
“还没把你怎么着,就开始碰瓷了。”薄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情寡淡,语气嘲讽,“林轻轻,你果然能耐了、长本事了。”
林轻轻憋着气不理他,脚尖无聊地点着冰水,热辣的疼痛已经尽数被冰凉封印。
她的委屈难堪也被薄游无情冰冷的嘲讽冻结。
他就是个神经病!
薄游细致认真地捡起地上的玻璃残渣,用塑料袋悉数包好,做上玻璃碎的标签。
可是那种想要破坏的欲望自顾自地升腾起来。
林轻轻怎么可以不听话,她怎么敢!
薄游一时被这病态的想法控制,眼眶发红,眉眼癫狂。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塑料袋,抓起一把棱角锋利的细细的玻璃渣。
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捏下去。
猛烈的割开皮肉的痛感袭来。
他霎时清醒过来,迎面而来的就是林轻轻惊恐的视线。
“你、你、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林轻轻神情震撼,被薄游手心淌下的鲜血刺激,难得地爆粗口。
“对啊,我妈是个疯子,我将来也是个疯子。”薄游垂眉望向残破的手心,轻声道,“轻轻,你怕吗?”
千万不要害怕他,不然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却狠不下心来伤她一分。
林轻轻被这话一震,心中的惊惧抽离,脑海空白。
“干妈又病发了吗?”林轻轻不敢看薄游的眼睛,低头沉默。
“没,她好着呢,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林轻轻被薄游凉薄的语气激到,气极:“那是你妈妈,你能说得别像个陌生人吗!”
“她只喜欢你,又不喜欢我和我爸。”薄游无所谓的耸肩,低头靠近林轻轻,深沉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林轻轻湿润泛红的圆眼上,“我在她身上好的没学到,偏激疯狂倒是遗传了个彻底。”
“轻轻,别对我撒谎。”
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乖顺,为什么想叛逆。
林轻轻,无论如何你逃不过的。
他跟他父亲一样,骨子里坏透了。
既然喜欢,那就要牢牢地控制住,既然他下不去手威逼利诱,那他就只有对自己狠心。
就赌她会不会心软。
而他从来不会输。
林轻轻的情绪低落下来,竟然又觉得可以忍受薄游的神经质了。
好像他真的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
从小到大,只有她这个朋友。
或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朋友间的关心?
林轻轻眨巴着水汪汪的圆眼瞥向薄游仍在淌血的手心,嗫嚅道:“薄游,快止血。”
薄游冷峻的轮廓在光线的晕染下,硬挺的线条竟霎时变得柔软下来。
“轻轻,别跟我较劲。”薄游的目光温暖,音色柔和。
林轻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薄游,仿佛狂躁的狮子卸下坚硬的盔甲,只余一身柔顺的皮毛。
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林轻轻的桃子脸一顿,热气上涌,绯色云霞一点一点袭上她的皮肤。
她别扭,矫情,自卑,拧巴,吃软不吃硬。
薄游横着来,她比他更犟,但他一软下来,好像……
好像她的心也柔软下来,心口蔓延上密密麻麻的酥麻。
听他的。
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对他顺从。
可是,她想改变,想挣脱薄游为她造的舒适牢笼。
这种情绪没来由的时不时从脑海里窜出来。
理智告诉她要反抗,情感告诉她要顺从。
不管了,林轻轻狠狠地拍上她的脸颊,拍得啪啪作响。
热度终于降下来。
她望向薄游,声线不稳:“你永远是对的,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可是凭什么,就因为你从小管着我吗。”
“轻轻,你说的没错。”薄游深深的凝望向她,紧扣住她的右手,沉声道,“我永远不会错。”
唯一错的就是填报了清北,或许他填北城的大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林轻轻鼓起的勇气散掉,浑身卸下力来,总是这样。
他固执、执拗、自信、不可一世。
当然,也从来也不在乎她的想法。
林轻轻已经放弃跟他沟通,淡淡道:“如果你不想理解我,我也不会再听你的。”xiumb.com
薄游扣住她的力道加重,眼含怒火:“我为你安排的就是最好的,我比所有人都为你上心,甚至比你父母。”
“是你眼里的最好,不是我想要的最好!”
林轻轻心中只余恼怒,他凭什么!
掌心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谁也没想去关注这份疼痛。
她的心受到伤害了,她自私地也不想让薄游好过。
林轻轻睨向薄游,凉凉道:“青梅竹马又怎么样,我们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我错了。”
“啊?”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道歉吗?我告诉你。”
“什么?”
林轻轻被这转折扰乱了心神,这不像薄游的作风。
薄游一下又一下地挠着林轻轻的手心,神色低迷:“高中这三年我不会再妄图控制你的一切,你随着你的心愿去生活,我为我以前的自私道歉。”
可是,他永远不会错。
让渴望自由的鸟儿自在翱翔,不过是让它放松警惕罢了。
林轻轻惊诧地仰头,红润的小脸发出喜悦的光芒:“真的?”
薄游神情慵懒,信誓旦旦:“真的。”
放你三年那又如何,你永远逃不过我的手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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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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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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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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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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