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心静如水,看了眼面前的鸡胸肉,拿起筷子机械的开始往嘴里塞。
顾清雅死命咬住牙根,生怕一个不小心笑出来……看来这段时间纪苏是深受其害,那鸡胸肉里没放盐都没尝出来……
等纪苏塞了半盘子进去,她才装作惊讶的样子惊呼:“哎呀,纪公子怎么把我的鸡肉吃了呢?这是我一会儿打火锅的呢!”
纪苏一听到“纪公子”这三个字就头皮一紧,这才发现自己嘴里一股子腥味,他讪讪放下筷子,可怜兮兮道:“我还以为是给我准备的……”
顾清雅憋得肚子都痛了,表情却更加惊讶,“你说什么呢?莫非这几天还在吃水煮鸡胸肉?哎呀,廖先生说你早就可以不用忌口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纪苏一喜,又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又被耍了……然而耍就耍吧,他也没什么法子……
只好悄悄凑到未婚妻耳边,委屈道:“阿清,我错了,我想吃火锅。”
顾清雅嫩白的耳垂泛起红晕,她理直气壮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受伤,还敢不敢瞒着我!”
纪苏很想在那可爱的耳垂上亲一口,然而到底是没敢,只低声道:“再也不敢了……以后,阿清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红晕从耳垂蔓延到脖颈,又悄悄爬上脸颊,顾清雅瞪他一眼:“不许吃太辣的!”
纪苏笑,眼睛里盛满了星星,“好,都听你的。”
似乎过完年之后,时间就猛然快了起来。
仿佛就在眨眼间,就来到了二月初。
祁清年给两人选的好日子是二月初八,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天了。
婚礼是两人商量很多次的。身为影后,顾清雅前世嫁衣、婚纱都穿过不少次,每次都需要一脸的开心幸福。
本来以为这次也差不多,毕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她又不是看重形式的人,然而随着一天天过去,那激动和紧张却做不了假。
据说,她这还算是好的,隔壁纪侯爷已经吃不下饭了。
两人遵循传统,婚礼前不见面。但毕竟住在一个庄子里,互通消息还是可以的。
纪苏每日按照饭点给她送小纸条,有时候还会附赠他自己叠的小动物、或者园子里采的鲜花。
纸条内容从一开始文艺范儿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现在紧张兮兮的“阿清不怕”。
顾清雅看到的时候差点笑出声,知道的这是要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战场呢!
她干脆提笔写到:“你还是怕一怕吧,成亲后若是我哪里不满意,就虐待你,不让你吃饭!”
没一会儿,纪苏那边送来回信,顾清雅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泪汪汪的小人,“娘子饶命!”
顾清雅哈哈大笑,心中越发开心。结婚就该找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人才对。
就在两位新人的自娱自乐中,婚礼当天终于来了。
天还未亮,一夜没睡好的新娘子就被叫起来换衣、上妆。
衣服是孙家的绣娘做的,妆面是顾清雅自己定的,就是后世所说的高朝(chao)妆
说真的,还有什么比这个妆面更适合洞房花烛夜吗?反正顾清雅是想不出来。
上完妆,茹雪看着顾清雅的脸竟然慢慢红了,“姑娘,你这个妆面怎么、怎么……”
“不好看吗?”顾清雅有些困倦,懒懒地往镜子里一瞥,就见自己满面春色,异常撩人……
饮春也凑上来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姑娘,你这个妆,纪公子肯定喜欢!”
顾清雅噗嗤笑出来,大大方方道:“叫什么纪公子,以后就叫姑爷。”
饮春笑嘻嘻点头。
茹雪眼中含笑,拿出凤冠霞帔说道:“姑娘是现在穿吗?”
顾清雅连连摇头:“太重了,等出门的时候再穿吧!”
凤冠霞帔是纪苏跟皇上要的……据说是前朝贵妃所用,好看是好看,就是坠得脖子疼。
老实说,当纪苏给她送过来的时候,要不是年龄不对,她都以为纪苏是皇帝的私生子……这人对纪苏也太好了,要啥给啥,但凡是提要求就没有不答应了。
化完妆,又塞两块点心,目前就没有顾清雅什么事了——这,就是她参与婚礼讨论的意义。
也是她前世演戏得来的经验。
说真的,她这个任务基本上不需要演技,堂堂影后也就只能在偷懒的时候刷刷存在感了……
顾清雅干脆又回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响起了鞭炮声。
饮春喜气洋洋跑进来道:“姑娘,姑爷带着聘礼和嫁妆出门了,我看着比之前说的多了好多呢!”
顾清雅尚且闭着眼呢,闻言笑笑道:“怕是别人跟妆了。”
据说京城就有人跟了妆,城东李府、也就是那位退休了的老太师也跟了不少。
饮春点点头,又跑出去看热闹了。
因为两人都住在山庄里,纪苏打定主意要吃软饭,所以干脆就带着聘礼和嫁妆出去转一圈,做个样子便罢。
说起来,当日纪苏上交自己库房的时候,顾清雅都吓了一跳。一群家丁运送了一个车队过来,她紧急征用了两个空院子才放开。到现在,那些瓶瓶罐罐还堆在那里没地方放呢,每日都需要暗卫守着。
小两口还没洞房呢,成亲后的第一件事已经安排好了:扩建。
这日,整个成州府都热闹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长得望不见头的迎亲队伍。
有人就说道:“不愧是十里红妆的东家,这才是正经的十里红妆呢!”
还有好事者跟着路边数了数,说是一共有八百八十八抬嫁妆,何止十里红妆,二十里都有了!
他们成州府的人,还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婚礼呢!上次城东李府小姐成亲,比这个都差一截。
要知道,那李小姐的祖父,曾经可是官拜太师的!
这些事情都是老爷们儿关注的,夫人小姐们看的则是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儿了。
还有媒婆在路边嘀咕:“这新郎官当真是好品貌,我怎么就不知道咱们成州府有这样的佳公子?”
要是她做成了这一桩媒,得拿多少谢媒礼啊!
纪苏骑在马上,就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走得这么慢过。明明就不长的路,怎么就是走不完呢?
他喊来曹勇,问道:“就不能跑快点吗?”
曹勇抽了抽嘴角,示意他看后面吹唢呐的:“你自己倒是可以跑,只怕这些人追不上。”
事实上那些奏乐的现在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全靠着高额的赏银在吊命。
纪苏叹了口气,继续心急如焚。
顾清雅正迷糊间,恍惚听到了奏喜乐的声音,不过这乐声怎像是大喘气似的?
正疑惑着,茹雪轻轻推了推她,“姑娘,姑爷回来了,该出门了。”
顾清雅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不急,不是还有几关要闯吗?”
茹雪就笑:“是的呢,前面都好说,只怕廖先生那一关不好过呢!”
说起这个,顾清雅也好奇了,“廖先生到底准备考他什么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茹雪想了想,竟然不厚道的笑出来,“不好说,姑娘且等着饮春给你报信吧!”
说得顾清雅越发好奇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饮春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跑进来:“姑爷到门口啦,张锅子带人拦门呢!”
顾清雅惊喜地坐起来,“结果怎么样?”
饮春马不停蹄地又跑了出去,“我还没看呢,我看完回来告诉姑娘!”
茹雪哭笑不得,“这个憨货!”
顾清雅也笑,“今天一天,她怕是得把腿跑细了。”
正门,张锅子和他的队员们正摩拳擦掌等候多时。眼见迎亲的队伍终于过来了,张锅子喜不自胜,喊道:“来了来了,可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轻松!”
“就是就是!”
“要娶我们姑娘,是要吃点苦头的!”
迎亲的人也看见了,纪苏本来就着急,见状一个翻身下马,抬脚就要自己上。
曹勇却嘿嘿一笑,还是按照军营中的习惯,单膝跪地:“曹勇请战。”
纪苏不跟他客气,“你可给我快点。”
曹勇扬了扬脸,立军令状:“一刻钟解决战斗!”
纪苏满意,一挥手示意他抓紧时间上。
门里的张锅子早就听见了,嘿笑一声,吼道:“兄弟们!咱们现在离开军营了,可以揍曹将军啦!”
“嗷嗷——”
一群大小伙子都狼嚎起来,一窝蜂冲着曹勇扑了过去。
都是纪苏带的兵,没几个实心眼的。
一片混乱中,就听曹勇骂道:“艹!谁脱我裤子!”
“别拽我新衣服!”
“头发也不行!”
……
半刻钟后,纪苏实在是看不下去,扔了缰绳上去咣咣几脚,把一群人踹到一边,自己拍了拍袍角迈进大门。
身后十几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曹勇还被自己的衣服缠在一起……
第二关是祁清年友情赞助的几个门生,要做三首催妆诗。纪侯爷好说小时候也读过十多年书,又早有准备,刷刷刷就写好了。
双方都很有礼貌,互相作揖把这关糊弄过去。
接下来就是第三关。
廖先生等在院门口,身后就是他的新娘子,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纪苏苦笑,恭恭敬敬作揖,“先生。”
廖先生眼中带着笑意,面上却是一片严肃,“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纪苏刚想问考什么,就见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一人手里端一碗汤药。
纪苏:“……”
廖先生大手一挥,“这些都是补药,尝出安胎的那一碗就能过关。”
纪苏:“……”
真不愧是我廖先生。
他苦着脸开始喝药,边喝边怀疑人生。这大好的日子,他本该进屋去抱媳妇,为什么要在这里喝苦药汁子?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尝不出来啊!
挨个尝了一遍,随意指了一碗。
廖先生冷哼一声,“错了,再加题。”
说着手一挥,又一群丫鬟憋着笑端了药进来。
“这些都是休养身体的药,找出产后恢复的那一碗。”
纪苏继续被迫喝药。
喝着喝着,倒是拼出一番滋味来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养育幼儿更是辛苦,还要喝这苦的要人命的汤药……听说孕期和喂奶的时候还要忌口,当真是不容易。
他好像明白廖先生的意思了。
纪苏认认真真把几碗药尝完,起身一揖到地,“多谢先生提点,在下日后定当好好照顾阿清,不让她受半分苦。”
廖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捋捋胡子道:“孺子可教。”
纪苏松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拜堂了。
顾清雅已经被背了出来。
背她的是宫里来的一个内侍,替陛下来观礼的,姓程名宝来。顾清雅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但看纪苏对他十分客气,大约也不是普通的宫人。
纪苏终于接到了媳妇儿,紧接着拜堂成亲,新娘子送入洞房。
整个婚宴过程他都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水,只等着入洞房那一刻。
到醉的几乎神志不清时,终于如了愿。
推开新房的门,烛光如豆,心上人穿着嫁衣,坐在床边等他。盖头已经被丢在一旁,那姑娘仰着脸,笑意温柔。
纪苏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够醉。
或者说,酒只能让自己醉到这个程度了。若要再醉一分,只能靠人。
顾清雅还是头一次见纪苏穿红色的衣服。她相公衣品淡雅,什么大红、亮紫的都与之无缘。
但,很好看。
她招招手,“愣着做什么呢?快过来。”
纪侯爷颇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有些冒失的握紧她的手,“阿清……”
顾清雅歪歪脑袋。
纪苏忽然就笑了,满是宠溺与满足,“我的妻。”
两人同时倒在大床上,纪苏珍惜到不敢动作。
顾清雅看他这呆愣愣的样子就想逗他,便凑到他耳边笑道:“纪公子,这个时候还愣神吗?”
一听到这个称呼,纪苏浑身一个激灵,酒都吓醒了,颇有些委屈的埋头在她颈间道:“阿清,可否换个称呼?”
顾清雅也笑了,笑容缺德又好看,她微微压低声音,眼神纯真而无辜,“纪苏哥哥,你疼疼我。”m.xiumb.com
……
…………
………………
纪苏疼了她一晚上。
直到外面鸡鸣三声,对方才放过她。
顾清雅半迷糊间,就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正帮自己揉腰,立马委屈道:“不要了,要睡觉……”
对方柔声哄她,直到她进入梦乡。
顾清雅睡着前还在想,这人怎么懂得这么多,明天要好好问问他。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入目的却是一片雪白。
“亲爱的,欢迎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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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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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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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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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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