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月亮的时候,林千岛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最难过的那段时间,自己曾如同仰望月亮般,仰望着某个人。
可某个人也如同这轮大海尽头的月亮一样,好像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
因此,海面上少女在满怀憧憬的同时,也满含忧伤。
然而,当林千岛最后描摹着这片大海,修饰着少女长发与鱼尾接触在海面上的每一细节时,心慢慢沉下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和宋时洋堆雪人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星空璀璨,无数细碎的七彩光芒铺洒在雪地上,林千岛不知不觉就把它融在了海的波纹里。
海面波光粼粼,鱼尾色泽瑰丽。
人鱼般的少女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溅起水珠无数,折射出一片分外绚烂的光芒。
临时构想的一幅画,没想到真的可以投入进这么多感情,完成得比预想更加好。
以至于,比赛结束的时候,林千岛还意犹未尽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发着呆。
直到,身边女孩主动跟自己要联系方式,林千岛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神,和女孩加了微信。看周围人已躁动起来,方意识到该离开了,收拾起东西。
参加画画比赛的事,林千岛跟宋时洋说过,但宋时洋没告诉林千岛,自己可以到现场,也确实到了场,并认认真真地看她画完了全程。
不想惊扰到林千岛,宋时洋最后只是目送她离开会馆,坐上似乎是接送她老师的车,与之回桐花区了。
这样一场比赛的体验很奇妙,既意犹未尽,也后知后觉消耗了不少精力。从会馆出来后,林千岛长松一口气,感到有些疲惫。
回到家,林千岛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睡一觉,恢复元气。
睡前,林千岛看见宋时洋给自己发来消息,关心道:[比赛结束了吧,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嗯。]林千岛回复。
同时在心里感叹,没想到宋时洋对时间的估算这么准。
[吃饭了吗?]
[没。]
[但是,吃了个小面包。]
沾了床后的林千岛约等于瘫痪,困得有些迷蒙。不耐再打字,林千岛干脆按下语音键和宋时洋解释:“是老师给我带的小面包啦,好像还是比赛时候发的……本来,老师想请我吃饭来着,但我懒得折腾,就跟老师说回家吃,却没想到,家里人知道我今天出去比赛,没给我留饭。”
“但是我不饿啊……”林千岛悠悠地叹口气,“太累了,现在就想睡觉,等我醒了再和你说吧。”
说完后,林千岛立即放下手机、闭上眼。
却不想,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嗡”地震起来。
“欸,干嘛呀?”电话还没接通,林千岛就有点受不了,一只手遮在眼上,知道宋时洋要说什么,“可是,我跟你讲了嘛,我已经吃过一个面包了,不会饿死的,我现在就是好困好困,只想睡觉。”
电话里,安静半天。
宋时洋问:“你懒得动,我给你买?”
“不用了,我在家里。”林千岛声音越来越小,“真的不用,宋时洋,你给我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真的心领了,超感谢你的。我现在就想睡觉,求求你了。”
“……”
电话里不再有声响。
“嗯,那先这样,好吗?我醒了一定找你。”林千岛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和宋时洋打电话有点费劲,听电话里安静半晌,宋时洋闷闷地应了声“嗯”,林千岛才将电话挂掉,把手机扔到一旁。m.xiumb.com
轻叹口气。
一睡就是三个小时。
林千岛醒来的时候,窗帘外隐隐透进淡彩色的光,像白天画画时调出的颜色。
从床上坐起,林千岛揉着眼睛,一瞬间有些恍惚。
靠回柔软的大枕头,林千岛摸起手机看,果然时候不早了,已经是傍晚。
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林千岛想起自己睡前迷迷糊糊和宋时洋打的电话,同时,肚子十分应景地叫出一串“咕噜噜”声响。
林千岛揉了揉,意识到自己不是一般饿,脸不禁泛起红来。
想了想,林千岛给宋时洋打去电话。
一接通,林千岛语气已全然没有了睡前的不耐和烦躁,变作软绵绵的:“喂?宋时洋……”
“嗯?”另一头,传来宋时洋熟悉的、慵懒的声线。
“啊……”林千岛揉着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对宋时洋说,“之前实在太困,我都有点迷糊了。”
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林千岛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继续说:“那什么,宋时洋,如果晚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我现在,确实饿了……”
电话里,传来宋时洋浅浅的笑声。
林千岛:“……”
“行了,不是很累么?”宋时洋说,“今天就别再折腾了,乖乖待家里好好休息吧。如果家里没人也没饭的话,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欸……”
林千岛应当谢绝,因为自己真的接受过宋时洋太多好意了,实在不好意思。
然而,意识到宋时洋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晚饭的确有些难办,林千岛又在这该拒绝的节骨眼上,该死地犹豫了。
听出林千岛的迟疑,也依旧就能瞬间看破某小鬼的浅显心思,宋时洋又轻轻地笑出来,道:“没事,我也闲着无聊,不介意电话,发个定位给我,我到了之后给你打电话。”
“唉……”林千岛有点无奈地轻叹口气,但也确实很开心,点点头,“行啊。”
宋时洋到后,在小区的路边等。
林千岛简单换了条裤子、套了件外套,就屁颠屁颠地找了过去。
林千岛接过宋时洋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不用猜,就知道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吃的。林千岛正饥肠辘辘,顿觉很满足,面上绽出无比甜蜜的笑意,却没准备回去。
“不回去吃?”宋时洋看着她。
“想再和你待会儿。”林千岛嘿嘿一笑,歪着脑袋看着宋时洋,“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不了。”宋时洋立即道。
“哦。”林千岛也不逼宋时洋,但也不知道,就这样和宋时洋站在路边该说什么,只能拎着饭,傻乎乎地看着他。
“不回去啊?”宋时洋又问一次,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不是真想让林千岛回去,宋时洋只是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好玩。
“啊?哦……”林千岛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
“行了,快回去吧,还穿着睡衣呢。”宋时洋瞥了眼林千岛外套领口处。
“……”
“靠。”林千岛察觉到什么,飞快低头扫了眼,只见,自己外套领口处露出一圈藕粉色小花边,睡衣的。
脸瞬间红了,林千岛飞快地跟宋时洋招招手,而后转身遁走:“那我以后再找你玩!”
宋时洋倚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某个有些踉跄的身影,淡淡应一声:“嗯。”
*
没多久,比赛结果公布,林千岛获得了“盛荣杯”油画比赛的最高奖项——特等奖。
颁奖典礼,宋时洋也去了,但如同比赛时一样,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林千岛,只是倚在场馆二楼的环形栏杆上,默默往下看,注视着和谐温馨的林千岛一家。
看女孩始终乖乖地坐着等待,尽管一言不发,却可以察觉出其内心的高兴和小小忐忑。
典礼一结束,立即有不少人围住林千岛一行人,模样热切,无疑都是想和林千岛合作。
最后,都被其父一一挡下。
宋时洋笑笑,心里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迷之满足感,转身消失在场馆二楼。
回到学校后,本一切如常,但因为这场比赛规模盛大,还是有不少消息传了进来。
虽然,事情在学校里产生的轰动不比外界,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了林千岛画画很厉害的事,私下议论里多是赞叹。
甚至,大家会拿出林千岛比赛的作品观摩,兴奋地议论着这幅画、比赛及获奖相关的事。
外界对林千岛作品的评价,宋时洋也有所听说。
譬如,有人赞美她“画里有诗”,说她“画中情景神秘梦幻,意境深远,引人遐想。仿佛,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切情感。满怀悲伤,却也充满憧憬。海上那轮硕大光辉的明月,仿佛象征着‘光’所寓意的一切美好”……
因此,也有不少人开玩笑说,是不是因为林浅樱和姜伦在一起了,林千岛一直感怀不小,才能这么心事深重。
*
高二快结束的某个周末,宋时洋忽然收到林千岛消息,叫自己出来。
宋时洋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林千岛已经坐在位置上等自己了。
还未就坐,宋时洋就发现今天的林千岛格外反常。大夏天的,却把自己闷在一薄外套里,将帽子扣上,还戴着口罩。
“感冒了?”宋时洋坐下前,问道,心想夏天感冒,也是个人才。
然而,坐下后,宋时洋看着林千岛红红的眼眶和微微发肿的眼睛,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声音不自觉沉下去许多:“哭了?”
“昂……算是吧。”林千岛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晶莹,别过脸,“你喝咖啡,别看我,我慢慢跟你说。”
“嗯,行。”宋时洋应下,看着眼前林千岛为自己点好的咖啡,自己喜欢什么,她似乎都已经知道了。
然而,林千岛这么一侧过脸,宋时洋立即发现她口罩边缘露出一段伤,明显是刚被弄出的痕迹,还红肿着,像是用很长的指甲给划出来的。
然而,林千岛没留长指甲。
“就是,我现在很无语,昨天告诉你自己在忙着画画,其实,是烦得要死。”林千岛说,“姜伦和我表白了。”
“……”
宋时洋微微一顿。
但很快,宋时洋极力将心情平复下来,问:“那你脸怎么了?”
意识到什么,林千岛立即有些慌乱地将口罩往上拉了拉,遮住伤痕,闷闷地继续说:“我完全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姜伦可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啊!所以,我质问他,他这么做,我姐姐知道么?”
“所以,”宋时洋大概明白了,“林浅樱最后知道了这件事,就把气往你身上撒?”
“嗯。”想着就发生在刚才的场景,林千岛心有余悸。
为什么啊,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林千岛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实,如那些人所说,但也不只是姜伦,在林千岛眼里,林浅樱和姜伦,都如自己画里的那轮月亮般,是无比令人羡慕和向往的存在。
可是,短短不到一天内,心目中完美的学长变心出轨,和自己表白;最温柔的姐姐冲自己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宣泄不满,最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指甲划出的伤现在还在作痛。
所以,为什么?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知道了。”
宋时洋欲起身,但想到什么,看着林千岛,忽然说:“林千岛,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
林千岛惊讶地看着宋时洋,对上那双无比笃定而深邃的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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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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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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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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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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