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柘两国接壤之地,毗连之邦。文化相近,一衣带水,殊途同归。然齐国迫近北夷,其民懻忮,羯羠不均,好气而僄悍(民风彪悍)。柘国犹有周公遗风,俗好儒,备于礼,无林泽之饶,君子多重厚,清刻,矜己诺;小人俭啬,畏罪远邪,好贾趋利。是以齐国女子多奔放大胆,元夕节妇人皆戴珠翠闹蛾,为求美好姻缘。
正月之时他国来朝,使团诸人置多留至十五日,纵使柘国使团先前已部分回归,仍有些人留下商量对策。其余人等专司外交,多年来浸淫此道,于这流程再熟稔不过了。未免夜长梦多,先派人投石问路,稳定公主才好,正使遂派人疏通部分关节,送些礼物聊表心意。但在礼物选择上,也是慎之又慎,避免勾结之嫌。恰逢于郊野处见一树老梅,蓓蕾满载,红红姣艳,便折了一枝来,以玉瓶呈之,作为上供。
正使门下小吏身份低微,遂毛遂自荐,以鱼盐商人身份与宫人接触斡旋。打春起,宫内的公公一水儿灰蓝色衣裳,打远一瞧,甚是醒目。
伏低做小,进行游说:“小人听闻宫中绝色擅专房之宠,出入仪制,拟于后妃,欲某得一官半职,还望大人牵线一二。”窥其意已歆动,又道:“知大人功德,小小体恤,皆为库藏财货,不成敬意。”“所愚速速将去,无再多言。”宫人不假辞色,小吏却也不气馁,“小人微贱,但也知历来财帛大半归入王宫,大人不过将分一二。不如今日结一善缘,若更有需求,当竭力搜求,自后当源源而来。”复将金帛献上,宫人遂尽收所献之物。
神武门两侧,古槐垂柳,仅仅剩下了光秃秃的残枝。小吏穿靴戴帽,拾掇整齐。驻步于神武门前,注视着神武门那两扇朱漆宫门,盘查进出人员腰牌威武的御林军,压低了帽檐,更显低调。盘查时,他的一只手却攥出了汗,两眼紧盯着地面,生怕被瞧出端倪来。
小吏趁着间歇悄悄的一瞧,原来所谓“腰牌”不过是一半尺长宽的木板子,正面写着姓名、年龄、籍贯,面上竟连防伪的印花都没有,背面光光的,只字皆无。这个进宫的惟一凭证,很快被内侍装入一个绸缎小口袋,上边系着细麻绳,套在内衣里,防止丢失。
过了盘查,便同内侍一道进宫,中官捧着金盒,其中满贮,小吏扮为跟班,捧着花瓶,径往林靥宫中而来。因未未曾料到此番入宫境如此顺利,一时愕然,行动间略有迟滞,稍慢了几步。含笑闻报,急趋出接迎,称谢再三,后至内宫。“随来内侍,将此献上。”打开捧给林靥瞧了,满眼珠玉,不以为奇,只留了一两件赏玩,其余皆赏给亲近之人。
恰逢之前遭受斥责的太监静养了好几日,堪堪将养好了,摇摇晃晃地走来,匍匐觐见。才一个照面就远远地扑倒在地下,膝行几步上前,自言族家本姓夏,求林靥赐名。便取了“守忠”二字。夏守忠满脸感激不尽,大有舍身图报的意思,眼瞧着实在是感动人,林靥于是也从匣中挑出个金珠赐予给他。院内一时没什么紧要的活计,便安排于庭外洒扫。
小吏慢了几步,一只脚跨过门槛,帽檐儿低垂着,不敢与林靥直视。微躬着身子,将花瓶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几上。林靥的目光追随着梅枝,并未注意到来者。念及身世,有一霎那的感伤,便将眼睫轻轻阖上,又很快轻柔的睁开来,克制极了,仿佛只是自然的开合,以掩饰神色间的那丁点儿不自然。
因有这摆放的片刻交集,小吏悄悄抬起头来,不小心窥见了一点如积雪消融般的哀愁,也被感染的有些黯黯,装作摆弄花枝稍侧了侧身,闭塞了舌尖以气音安慰道:“长公主……且宽心……”这点微不可闻的气流震颤,却也被她捕捉,凤眼流盼间记住了他的容貌。
小吏又低垂着头,目光所及,只见她下颌的线条略有些收紧,略有些哽咽的回应了一个“嗯”字。现下不合时宜,随后两人心照不宣,泾渭分明,掩饰得极好,只当从未有过这番对话了。剩下就是按部就班,一切照常了,宦官引荐,小吏装出一幅维诺样子,自言鱼盐起家,希望贵人美言一二,好助他广开商路。作为回报,珠贝海产等常常“孝敬”。
林靥兴致缺缺,却也没把话说死,死只说容后再议。那内侍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协着小吏退下。两人稍后寻了个城墙根儿底下的僻静处,小吏一脸忐忑,直愣愣的问道:“贵人这是什么意思?”内侍皮笑肉不笑,叹道:“哎呀,如今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给你指个明路,这是礼物不可心呐。”尾音拖长,眼见着他越发惴惴不安:“这……这可怎么办呀?”琇書蛧
眼见着他还不明白,于是挑破了天窗说亮话,“'三顾茅庐'听说过没有,先把姿态做足,下次再来呗!谁还能和银子过不去啊?”那公公见他榆木脑袋,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是,多谢大人,大人教训的好。”说罢,又拿出一锭金子孝敬。做戏做全套,愣是把一个市井商人演活了。两人对彼此能达到的目的满意,面上都不显,看起来倒是宾主尽欢。
林靥打发了得赏后心满意足的众人,独欹西窗,又见梅花贡来,心下哀愁,亦蹙眉含嚬。夏守忠不满所得,伺机徘徊,意图再讨巧卖乖,得些赏赐。奋力于庭院洒扫,顺便在暗地里留心着,见她神情变幻,疑窦顿生。
人道“独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是非曲直苦难辩,千般滋味无处寻。见这红梅孤枝伶仃,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不由得扪心自问,鄙薄起自己来了。枉你有千百种无可奈何,先前种种着实卑劣,实在是下作行为。如若被人发现,恐当以奸细处理。本就仰仗他人鼻息过活,行动间如履薄冰,到时还有何自处之地呢?着实有些心灰意冷,不如不问世事,终老东宫,了此残生。
正有着丧气的想法,又看到那枝梅,思及那一声“长公主”,自己终究是柘国的长公主,身在其位则谋其政,既已开头,掩耳盗铃何用之有?开弓没有回头箭,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满怀离恨饶,月光铺水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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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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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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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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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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