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席客人,一席女客,安排在屋里,章小年招待,两席男客,就放在院子里,反正只需要吃个早饭,倒也不怕晒。
除了凉菜和汤菜是章小年亲自准备的外,其余的菜穆枫直接从酒楼订,说是怕把她累着,其实还有自己的小心眼,他不愿意媳妇给别人做菜,卤菜也只许用稀释过的卤水,不然,怕是以后没有安宁了。章小年吸取前世的教训,在有足够底气前,再不敢轻易露绝活了。
开席的吉时是辰时。
卯时初刻朱氏几个就来了,帮忙摆筷子,看孩子。说好帮穆枫待客的陆桢却是堪堪踩着点儿到的,还带了几个穆枫根本没有下请帖的“旧友”。幸好章小年多准备了酒菜,不然就尴尬了。
这让她对陆桢的第一印象很一般。
陆桢前脚到,后脚穆枫的同事、北城兵马司全都到了,个个拎着礼物,如此便显得陆桢带来的人特别小气,不仅没有带礼物,连礼钱都没有随,看着不像做客,倒像找茬儿的。
穆枫还没说什么呢,他现在的上司,北城巡吏张葛便道:“哎,这不是西城的陆巡吏吗?怎么,你们也来了?”把他带来的人当成了西城兵马司的新人。
陆桢眼神有一瞬间的狼狈,离带来的人远了几步,道:“张大哥误会。我和阿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几位也是我们的朋友,之前不知道今天是阿游的好日子,临时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朝穆枫和章小年赔礼,“是我唐突了,还望莫怪。”
章小年连续经历了两个古代世界,对这些个礼节还挺在意的,觉得他不尊重穆枫和自己,当下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穆枫面色也沉了沉,盖因他带来的这几个人是真正的混子,从前没少从原身手里刮银子,他穿来之后故意断了联系,还特意叮嘱过陆桢,眼下却把这种人带到他的家里。
几个意思?
他不禁怀疑陆桢,明知道原身喜欢佟瑶,却在佟瑶才拒绝他之后立刻上门提亲。虽说是长辈的意思,佟氏自己也愿意,但如果真顾忌兄弟,至少等上些时日啊。
反正原身的意愿是超越陆桢。这段日子他是为了保持人设才继续与之来往的,现在看来并不合适,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也断了。
于是他笑容淡了淡道:“这些都是我北城兵马司的同僚,今天来认门的。”
那几个混混一听这群人全是巡役,连忙收起了心里的小九九,道:“恭喜游哥乔迁新居!兄弟今天碰巧遇见的,没有准备,空手而来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以咱们的关系,这点小事就不计较了吧?”
穆枫懒得跟这样的人废话,指了次席道:“你们吃好喝好吧。”
章小年则招呼张葛等人在首席落座,“屋里小,怕你们喝酒放不开,只能摆在院子里,不周之处还请张大哥包涵啊。”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很干净,两张桌子中间还摆了一排三口观赏鱼缸,养着金鱼和荷花,既雅致又活泼。
但最别致的还是女主人。
章小年穿着水红色的襦裙,一根鹅黄的丝绦结自胸前垂到裙裾,像水一样荡在脚下,绛红绣白海棠的广袖褙子,这颜色有些老气,可她生得白,五官精致美艳却不轻浮,反倒十分温婉,气质如水,竟比诰命夫人还端庄大气。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子竟是普通巡役的老婆!
老程家的祖坟怕是不止冒青烟,而是着了火啊!
陆桢也露出惊容——难怪程游那么快放下佟瑶,原来妻子竟是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他一边为兄弟感到高兴,一边又滋生了连自己都不懂的陌生情绪,心有点酸,有点胀,难受得很。琇書蛧
最激动的属张葛了!
在座属他年纪最大,都快奔三了,还没娶着媳妇。
他是个胸怀开阔的汉子,不仅没酸,还觉得高兴,程游的媳妇就是他的弟妹,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
说不定能从他不甚出色的外表看到他美好温柔的内在,然后把她的小姐妹介绍给他呢!
连忙道:“弟妹哪里话?这要不好那什么叫好,你太客气了!我们和程兄弟是同僚,以后要一起出生入死……你也别忙着招呼,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只是我们都是粗俗,要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弟妹包涵啊。”
时下男女大防虽然不像前世那般严格,但章小年还是不太适应站在男人堆里,客气了两句便进屋去了。
张葛等人却是抹了把汗。
他用力捶了穆枫一下,“好你个程游,难怪天天赶着回家,原来家里藏着这么个天仙媳妇!害兄弟们差点出丑。”
穆枫呲牙笑道:“可不是嘛?千年万年才修了这么个媳妇,能不紧着?兄弟们要理解理解兄弟啊。”
“哈哈,理解理解,以后但凡喝酒都让你两杯好不好?”
“那小弟就先各位哥哥了,今儿是我家的好日子,我多敬你们两杯!都入座入座!”
桌上摆了八个冷盘,最显眼的却是中间卤水拼盘,足有筛子大,层层叠叠的卤肉堆成小塔状,简直是一座小肉山!
巡役是个力气活,平日他们最爱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么大一盘肉,太对他们的胃口了。
一尝味道更是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这味儿,绝了!”
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问是哪里买的。
这就绝了,那是你们没有尝过“香入魂”,穆枫有些得意地想,道:“不是买的,是内人自己做的。”
“弟妹真是贤惠,你有福啊!”张葛羡慕地说道。手速却一点不减。
不一会儿,小肉山便下去了一半,这才放缓了速度,开始喝酒。
穆枫订席面的酒楼就在对面,几十道菜流水一样进了小院,邻居见了都不得不佩服程家的大气,这只是暖房宴啊。
屋里的女人包括章小年在内也只有六个,干脆让孩子们一围凑了一桌。
她们也开了一坛酒,是章小年上个世界酿的梅子酒,除了梅子的酸甜,还有一股梅花香气。
朱大姐喝了一大杯,品了品,道:“虽然我说不出个什么好来,但是真的好喝!可能就是读书人说的诗意,雅意。”
姜氏和陶氏也跟着点头。
胡氏道:“读书人就喜欢用花啊果的酿酒,不怕你们笑话,我以前还偷偷买来喝过,啧啧,那也叫个酒?如今喝了金妹妹的酒才知道,不是果子酒不好喝,是我买的酒太水啦!”
众人哈哈大笑。
孩子们也跃跃欲试。
果子酒度数不高,朱氏见状便让让他们用筷子蘸一点尝味,结果一个个尝完小脸都皱成了酸菜。
章小年连忙上了甜品。
是黄桃罐头,新鲜的蜜桔,新梨煮的糖水,又甜又润,最受孩子喜欢了。
果然,一群孩子吃得嗷嗷的。
胡氏的儿子有十二岁了,是个大孩子,感动得不行:“金婶婶真好,把咱们当个人,专门做了菜。”
把大家笑得不行。
酒过两巡,趁大家还清醒着。穆枫带着俩孩子出去认人,收了满兜的红包。
张葛摸摸手又摸摸脚,一副半仙的模样,道:“你这儿子生得好,眉毛里头藏着颗痣,这可是贵人痣,以后大有出息呢。”
“长得也俊!以后不愁讨不到媳妇。”
“虽然瘦小一些,可眼睛清亮,手脚都长,说不定是个学文习武的好材料!”
彩虹屁满天飞。
穆枫牙酸得很,道:“头儿,有话直说,你这样我心里有点方啊。”
张葛搓着手嘿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想请弟妹做个媒么,她有没有小姐妹啊?略平头正脸点就成!能持家过日子最好!”
穆枫知道张葛爹娘去得早。少年时也是个混子,巡役的差事还是花钱买的,手上存不住钱,又没有张罗才成了老大难。不过他这人胆大心细又吃得开,不要不犯大错,应该还能往上蹿蹿。
“你知道她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小姐妹都是府里的丫鬟,人家都是宁愿嫁小厮嫁管事都不愿意嫁出来的。不如等些时候,她打算开个小绣庄,有合适的给你留心。”
张葛连连点头,“绣庄好,绣庄好,开业的时候记得跟兄弟们招呼一声,别的不敢说,这北城是绝对没人敢找事儿的。”
穆枫拱手,“有劳兄弟们了。”
一顿暖房宴,宾主尽欢,吃过饭之后,男人们都散了。
女人们收拾完残席,胡氏提议,“我们去听戏吧。”
于是,一行人又去听戏,孩子都留给丈夫带,十分潇洒。
戏楼是开放式的,台下放着板凳,戏迷男女老幼都有。
前世安婆婆是个资深戏迷,章小年在她的影响下也培养出了兴趣,戏文讲的俚语,她听不太惯,只能听个热闹了。
结果戏没听完,穆枫带着孩子们找来了。
朱氏挤眉弄眼,“哟哟哟,一会儿就离不得啦,我看你也听不进去,就先走吧。我们晚点再回去。”
于是,夫妻俩带着孩子逛街。
程暄第一次和父母一起逛街,兴奋得不行,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给弟弟做导游,“这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一般,不如娘做的糖果。这个是糖人,味道太甜了,不过很好玩,那个是斗鸡,很凶的,我觉得小孩还是玩蝈蝈比较好……”
也不管弟弟听不听得懂。
夫妻俩也不阻止,两人手挽着手,从街上一直走到金水河边,看了日落才回家。
※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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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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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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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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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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