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诵在按平常时间将要抵达学校前,远远听到正在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时,才了然得知。
她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知全校自己已然迟到,但转念想总之大概也已经是迟到了,就也不着急的绕开东门从容转向学校北门。
大多数学生本应该都正在学校操场上集合,但她前方有两个穿着校服,看似也迟到的学生倒是也走得悠哉。
江丞越一边还在校门外没能参与升旗仪式,一边反而指挥起广播响起的激昂曲调,大概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小泽征尔。
旁边的唐昊咬了口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后,烫得直张嘴哈气:“淮哥说他今天不来。”
大指挥家听到后马上摆手,有模有样划个弧圈已示收拍作停:“为何?”
他心中却还因为想到昨天被鸽子的事暗中徒生怨念。
唐昊心思全部在着急享用剩下的半个肉包上,想起收到的寥寥数字的消息解释道:“发烧了。”
江丞越一听蜷起眉头也不去追究过去的昨天,反倒忧心忡忡咕哝着:“怎么回事啊。”
唐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后来发去的一大串消息也没得到回复。
他把解决完的早餐包装袋揉成团捏在手里,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吃饭吃药。”
姜诵是无意要听他们的对话内容的,只是他们走得太慢而之间的这段距离使她被动听到了全部。
话里被描述的对象听起来着实让人不省心。
她不由自主想到昨天在雨里遇见的情况,那也难怪是要发烧的。
前面的人只是随意回头张望后,又猛然回头定睛一看。
江丞越熟络地向她嬉皮笑脸打了招呼:“同学你也迟到啦。”
欣喜的语气就仿佛迟到的名号是什么光荣的勋章一样。
姜诵对他这不同前几日一心寻仇的亲切的态度感到意外,见被他发现也就顺着点头大方承认。
但她其实清楚知道因为自己是新来的原因,这次迟到应该不会受到老师的责罚。
只是大概会扣每月优秀班级评选的分数。
江丞越故意倒着走路和她说话:“那你跟着我们。”
然后又故作帅气转了个华丽的回身。
姜诵本来就也走在他们后面,也没细想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们熟稔地向大门口的保安打招呼,又顺便熟练地往人家手里塞去一包烟,她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悠闲的底气了。
按理原本即使督查老师不在,也应该由保安代做迟到登记的,而现在保安笑呵着就直接开了侧门给他们放行。
前面的两人轻车熟路直接走进去,还不忘停下来回头没话找话和保安闲聊几句。
保安也很眼尖,见他们是特意在等后面的同学,自然也没有把姜诵给拦下来。
姜诵没法说是肯定这样的行为,但毕竟是受人恩惠,也还是在经过保安时保持礼貌地轻道了声谢谢。
对方竟也问心无愧挥了挥手,一副行善后装模作样的洒脱:“不用不用。”
红旗在恢弘的国歌的渐进中被送上最高点,然后就是优秀学生代表的演讲发言。
进学校走了一段路后,江丞越才又回过身向她抱怨:“才不用和他道谢。”
他又愤愤不平地往校门口保安亭看了眼:“哼明明收了我多少包烟。”
姜诵因为他这副像小学生斤斤计较的置气模样而忍不住发笑,觉得他大概可能是在邀功。
她停在登上楼梯间的分叉口前,然后示意朝他们摇了摇手:“谢谢你们。”
随后想了想那包烟的价值,才又补充道:“下次请你们喝奶茶。”
姜诵意外觉得他们竟然人也还不错。
—
升旗仪式结束后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到班上。
秦免一进教室就看向已经坐在座位上的姜诵,显然是已经发现她的缺席。
他果然仍是对待好学生就满目和爱的慈师:“姜诵啊。”
温软的语调也不归咎她:“我忘记和你说我们每周一是要比平常提早十五分钟参加升旗仪式,下次要记得哦。”
姜诵也游刃有余地抿起乖顺的微笑:“好的我会注意。”
认真注视对方的双眼无不表示她的真诚。
十几年学习生涯逢场作戏的经验老道,让秦免也满意地背过手继续往其他座位巡查。
高二文理分班后九个科目骤减,但要做的卷子量一点也没有变少,一天下来各科目的练习卷像是送来的免费推销广告一样接二连三。
张洋铭很贴心地为他们这组最后两排传接和分发卷子,他的同桌则不断重复瞄准边角和对折考卷的动作。wWW.ΧìǔΜЬ.CǒΜ
周昀在进行一系列生产流水线一样的操作后,甩着发酸的手哀怨连连:“突然不想上学了。”
姜诵听到后也无奈看了眼自己还没整理的卷子,全部零零散散在桌面上随意铺开。
而她旁边的空桌上,因为没人收拾而盖起一沓雪白的练习卷。
她单单看着那叠堆积的卷子,无形中都开始觉得疲惫。的确要是她几天没上学,一来就看到这些卷子该有多崩溃。
姜诵继续折叠手里的卷子,突然想起顾淮今天也不会来了。
—
顾淮难得睡得这么沉。
沉得全身像被抽光了力气被钉在床上,发烫的症状让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了低烧。
一醒来他就在枕头边摸索到手机,来不及适应的屏幕光刺得他只能半眯着眼,顶着困倦感潦草打了几个字后就又把手机随意丢下,再后来连续响起的消息提示声都被他按静音无视了。
顾淮对付生病的拿手本事就是自愈。
发烧并发的嗜睡让顾淮再醒来时直接就到了下午。
这场睡眠不像以往会断断续续,甚至让他在醒来后还有些贪恋而迟迟赖在床上,过了一会才因为身上被细汗浸润的粘腻感而不得不起床去冲澡。
直到顾淮出了房间才注意到窗外不知道何时突然下起的雨,他只是倒了杯水往客厅沙发坐下,倚在桌几旁边的黑伞违和地进入到他的视野里。
他没有停留地移开了眼,只是漫不经心地划开手机,看到现在时间四点二十五分,十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好几个小时以前。
只是已读不回。
顾淮放下手里的空玻璃杯,慵懒起身后又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
—
坏天气总是带来坏消息。
家政阿姨发来条短信,因为孩子生病需要照顾下午得请假。
姜诵在课间迅速回复了好后,看向外面突然降至的大雨,在心里暗暗祈祷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后能停。
旁边那沓卷子总是隐现在余光里,她只好把它们的边角粗略地抚齐,轻轻对叠并不压实地放进隔壁的抽屉。
她刚拿了本里面的课本压住,旁边的座椅就突然被拉开了。
姜诵抬眼就看到顾淮已经站在座位旁。
他的出现总是会让周围的氛围在一瞬的凝结后,又若无其事般悄然恢复,只是偶有残留下几缕过多的好奇。
她还来不及疑惑,对方就直接坐下盖起校服外套准备要睡觉。
姜诵也是不理解他最后一节课还特意来补觉的用意的。
她看了眼桌上被已经校服蒙住的人团,然后默默抽出自己的练习册打算继续刷题。
雨最后还是没因为下课铃的宣告就停止。
旁边睡觉的人似乎也没能真的在短短一节课里入睡,一放学就带着起床气起身离开。
很无情的依旧没有和她有任何的对话。
姜诵也不太在意。
她把桌上的练习在停留的页码上夹起笔合上,收拾好后正转身要往教室外走去,就在椅子后面的储物柜边看到一把沾染水渍而锃亮发黑的伞。
这把过于眼熟的伞让她感到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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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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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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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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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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