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认识他很久，要是看见这一幕会世界观崩塌。
随后他从倪雾昭毛衣兜里摸出她手机，让她打电话给江斯北，但江斯北不接。
随后他在她联系人列表里找，找到江家的司机，让她打，电话才接通。
她按照他好不容易教会她的话，说：“我喝多了，叔叔，我在COCONUT……呃，您能来接我一下吗？”
随后他在她几米之后跟着她，看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座位上。她跟身旁男生打了个招呼，没多久就接到司机的电话。
男生有意挽留，但那司机直接进来了，因为他之前让她报了座位号。她说不清楚话，这种情况下司机多半会这么做。
司机将她带走，男生才强颜欢笑，冲她招招手说：“下次再约啊。”
宋闯淡淡地看着，问宫城：“你能不能去灌了他？”
“……啊？”
*
后来的日子就那么过。
他在教学楼顶端，持续着站在走廊栏杆前出神的习惯。文科班气氛愈来愈热烈，他看着倪雾昭每天或懒洋洋或兴高采烈的状态。
那个寒假挺难熬，还好不算很长，不到一个月时间。返校是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下午，学校管得松，甚至根本没几位老师，宫城成功混进来。
他和他一起站在栏杆边说话，时不时往下瞄一眼。学校那时算安静，但对面文科班时不时传来一阵夸张的嬉闹声，就像初中时那群最喜欢用一惊一乍来吸引人注意力的中二学生。
但那边光景完全不是这种性质，是一群长得都特别好看、即使裹着暖融融衣物也能显出身材高挑的女生们在玩呲水枪。
这种天玩呲水枪，疯了。
宫城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低低地笑，看来他们这个时期的男生爱好都差不多。
倪雾昭就在那群女生里，最养眼。
她好像有点被那群文科生给带偏了，学会了化妆，手法稚嫩。不过化得再差都盖不住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她所露不多的皮肤在冬季清冷的天光中白得晃眼。还露了段大腿。
“她，我跟你说，就她。”宫城忽然指着她说。
讲真，宋闯在那一刻有些失神，还好他无论什么情绪多半都面无表情的。
宫城看了看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跟他说：“你知道么，那女孩是江斯北侄女。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江斯北准备用她来搞你。”说着压低了声音：“就关于你家那些事……你懂我意思没？”
宋闯很长时间没答话。
宫城以为他在反应，拍着他肩，与他挨近了些说：“这妞挺正的，你要是想玩可以玩。反正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届时提防着点儿。”
接着他开始讲倪雾昭身世，摇着头“啧啧”说：“蛮可怜的。虽说是被江斯北带回来的，但她跟着江斯北完全是毁了，不信你等着看。”
……
连宫城都不知道他家那些事其实是假的。
《教父》里有一句话说：真正想做的事，连神明都不要讲。
接下来是沉默。
他看倪雾昭玩累了，挽着一名女生的手，小狗一样靠在她肩上喘气。微张的唇，白皙的手和柔软美好的身体。
所以他是在那一刻彻底下定决心的。
——原本要倪雾昭做的事，由白芷来做，他要和倪雾昭慢慢玩。
他所有因她而起的痒，因她而起的躁，他全部没来由的报复心和无休止的爱欲，都要和她玩到底。
*
高中生活本该这么画上句号，两人没丁点交集。但学期快结束时，倪雾昭和人打赌打输了，给他同桌写了封情书。
为什么是他同桌，因为他同桌在学校里算出名。是个为高考加分而费尽心思的人，参加过不少重量级比赛，也就因为被在全校范围内表彰过几次而被人所记住。
但最主要原因是，他同桌是个一看就特别标准的五好青年，曾在国旗下讲话，主题是“禁止早恋”。
讲到一半时，台下难免有笑声。他隔着反光的镜片冷冷觑下来一眼，笑声就没了，他继续他严肃愤慨的“说教”。
所以倪雾昭这赌输得挺大的。
她还没行动，这事就已经传得满校风雨。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还为此衍生出了新赌局——赌她会不会被大学霸告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无疑是她心头一根刺。
她的情书是被她朋友送来的，趁着学校气氛最低迷的清晨，几乎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好像也就暂时忘了关注这码事。
倪雾昭那朋友从后门进的教室，蹲着走，那时班里已经来了近半数的同学，都在安静地自修。
她探头探脑看了看，没老师，随后找到“大学霸”位置，把信塞进他桌洞，下意识抬头问宋闯：“他还没来吗？”
其实那天“大学霸”去参加自主招生面试了，不会来。
而和宋闯对上视线，女生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大学霸”同桌是他，笑了笑，指桌洞说：“能麻烦一会儿告诉他一声么？我一朋友……给他写了封信。”
宋闯：“嗯。”
“然后明天，”女生咽了咽唾沫，“明天早上我再来一次，如果他上学晚，他要是有什么答复或者回信，能麻烦你帮着转告一下吗？其实这封信是表白信来着。”女生面颊红了红，好像表白者是她似的。
宋闯又点头，收回目光，落在面前书本上。
“……那能加个微信吗？”
“不能。”
“哦哦。”女生顿了几秒，有些仓皇地走了。
次日清晨，那女生又来了，“大学霸”依旧不在。
似乎被无情拒绝过，女生不怎么敢和宋闯说话，宋闯也不想和她说什么，推了封信给她。
“这是……回信？”
“嗯。”
“大学霸……呃不，你同桌，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宋闯答，“他很忙。”
“哦好。”
女生又走了。
但因为这封温柔的回信，这事后劲明显很不足。倪雾昭既没被大学霸告到校长办公室，也没和大学霸有什么后续；顶多第一次被人拒绝了，被所有等着看戏的人起了起哄。
当然，替同桌回信这事有露馅的风险，所以宋闯后来把这事归在自己做过的最傻逼的事里。
所幸这事件的关注者并不包括高三尖子班，他们教室的位置就决定了他们“不近凡尘”，他还是侥幸赌赢了。
那天晚上，倪雾昭发微博，大概交代了事情的背景，问她那时的小几万粉丝这封信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是红毛猩猩？】
然后不少喜欢她的人绞尽脑汁分析，告诉她这个大学霸应该看过《龙族》。她说：【不会吧？】
然后有个聪明点儿的人告诉她：【那学霸的意思应该是，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像象龟一样，心里有一块水坑但是没人懂；你像红毛猩猩，渴望温暖但是得不到。虽然你们两个都很孤独，但他喜欢的不是你，你渴望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我是这么分析的，猜错了表打我~[可怜]】
【哦哦。】倪雾昭回。
【其实我不孤独……】她那时候打字，打到这里又删了，改说：【这样啊，那太浪费这位学霸的笔墨了，我只是打赌打输了。我不喜欢他，不过我好好收着他的信好了，我挺喜欢这信的。】
然后她那晚又很丧，连着分享了两首很抑郁的歌，第二天清晨又删了。
没几天她晒出一套《龙族》，说：【我要看书啦！】
她又精力充沛了。
……
宋闯看着她点点滴滴，离开了这座学校。
因为高考成绩一鸣惊人，他照片被贴到校内很显眼位置，或许会被她看上几眼，但她大概率会想：这个人是谁？好像都没听说过，高考竟然考这么好。
他等着她，等了两年，两年里没给白芷任何窥探他“秘密”的机会。
终于等到那个万圣节，再次看到她，这个他最最喜欢的小姑娘。
她更漂亮了，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但也还是那副老样子，无论在哪儿都注定会成为焦点。
近午夜的时候，她调皮地偷亲了他，但她不知道她也被他偷亲过。
然后他给了她一把糖，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回暖了，又碎裂了，她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温柔了。
随后收到江斯北的冰岛邀约，那时候他在德国，刚要跑纽博格林赛道。
他知道他等了许久的那一天要来了，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撞车了，真他妈操蛋，他那时候最喜欢的一辆柯尼塞格。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难熬。
他陪白芷去宝格丽买跨年礼物，让她自己选。
付账的时候，白芷在休息区被一众柜姐捧着夸，他临时加了条满钻的手环，几百万，顶好几个白芷选的那戒指，结账的柜姐被他这突然的决定吓傻掉。
“手环不要包装袋，只要盒子。”他说。
“哦，好。”柜姐愣愣地点头，看他把那最贵重的东西放进大衣口袋，艳羡地扫一眼白芷，笑着说，“夫人能和您在一起真幸福。”
“……”
“但愿。”
……
“你懂不懂这种感觉？看你哭的时候心都恨不得掏给你，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虽然看你努力隐藏那些小心思却藏不住，看你生气，看你吃醋，看你慢慢在意我，甚至喜欢我的样子真觉得那么可爱，简直是天底下最让人喜欢的事。”m.χＩùmЬ.ＣǒＭ
“不知道你懂不懂，但你肯定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
当然，倪雾昭并不是个多么完美的小姑娘。
她优柔寡断，重感情，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臭美。但他还是喜欢死了，也愿意一点一点去教她，拉着她手带她一起跑。
慢慢来也算是种诚意吧，会有个好结果的，他想。
……
又是两年后，春回，他去了江斯北住处，带着白芷。
白芷是和她母亲见了一面后翻供的，随后出狱，江斯北被判死刑。
从他身上牵出了一条跨国毒品走私链，连带一团伙，宋家靠着这一案子立下了大功，又风生水起了。
现在江斯北这宅子落到他手里，他本应该对他一切都恶心，但他喜欢的小姑娘以前住这里。
到门口的时候，他跟白芷说：“你去收拾你东西，收拾完就走，以后没瓜葛了。”
白芷点头。
她走出几步后，他问：“倪雾昭房间在哪儿？”
“嗯？”
他又问一遍：“倪雾昭房间在哪里？”
白芷笑了笑，但似乎想到什么，眼里很落寞，跟他说：“在三楼，最南边那一间。”
“江斯北之后是不是没再动过那间房？”
“不知道。”白芷继续走，似乎也觉得这回答太敷衍了，又说，“应该没有。这房子太大了，一直只住着一两个人，房间根本用不过来，再说三楼灰也大……”
她絮絮叨叨地说，进了屋，按宋闯所说，收拾好自己东西就走。
走到楼梯边，她向上望，宋闯上去后一直没下来。
下午的阳光落进来，倪雾昭的房间还那么温暖，只是光里有细小飞舞的尘埃。
窗外是初春的花园，窗上有一串白贝壳风铃和一只捕梦网，桌上还堆积着书本。他最后在她抽屉里找到一只上了锁的日记本，他输了她生日，解开了。
她什么密码都设这个，挺好笑的。
翻开第一页，她从刚学写字时开始写这本日记，第一眼全是歪歪扭扭的“倪雾昭”——“我叫倪雾昭”。
他一页页地看，看她说哪天吃到了什么好东西，去了什么地方，下次还想去。
但后来上高二，烦恼就来了，她写日记的时候特别幼稚，因为只有她自己看，甚至不用怕江斯北——【真讨厌那些男生，怎么都那么烦啊！！！】【我是不是真挺差劲的？为什么老有人骂我！！！】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得泪都出来了。
能想象出她骂人的模样。
到夕阳淡去的时候，他因为在昏暗光线中看了太久字而眼睛痛。
然后他把她日记本放回原位，开始看她桌上那些小玩意儿，找到一只小音箱，上面还插着她下载了歌的U盘，他充上电后开始听她高中时听的歌。
……
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他挂断。
微信上随即收到一串问号，备注是一个“酒”字，问：【你不是凌晨飞机吗？】
他没理。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开灯，也开了她台灯，拿了她的笔和一个本子，开始徐徐写：【今天是3月28日，宝，我很快就要坐飞机去意大利了，去见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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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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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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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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