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倪雾昭在北城随便逛了逛。
回来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包括卜媛媛,因为次日拿到东西就准备回美国。何况看动态,那妞又开始为圣诞节而忙活,大概以为自己还在美国滋润着,她也就不把这些事告诉她破坏她过节的心情了。
她之前看中一小众品牌的戒指,一直没真正买,这会儿去实体店看了看,竟然还有。
那枚戒指的款式类似一枚小盒子,与英国珠宝商Sybarite在瑞士巴塞尔珠宝展展出的作品“AHeartInABox”相仿,不过比那更精巧些,盒子打开后也没有那么浮夸的爱心,只是以深蓝色宝石材质为内里,看进去就像看星空。
其实也可以装东西。
倪雾昭买了,又买了一只与它挺相配的男戒,临走前与江斯北见最后一面,拿到药,是一枚白色小圆片。
她将它放进自己戒指里,再把戒指戴左手中指上,订婚的意思。
就这样,她23号坐飞机到美国,一下机就给宋闯打电话。
通的,他没有拉黑她。
以宋闯那脾气,大概觉得真下定决心分开就没必要清除各种联系方式了。因为无所谓,他能从心底真正不在乎。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做法比删这删那更具杀伤力,配得上他当初放的狠话。
但倪雾昭还是得找他,在他接起电话后说:“喂?”m.xiumb.com
那边没回应,她开门见山:“宋闯,我现在在纽瓦克机场,我想单独见你。不是任性,是真的想了几天后有话和你说。本来想问Anne你现在住哪里,直接去找你的,但怕你不方便。”
她一番话以不卑不亢的态度说的,也算冷静。
“不是想和你闹,是真的想跟你说事情。”她强调一遍,带着最后的决心,手指摩挲戒指边缘等待他回应,忽然又有些落寞,语气软了些,“见见我吧,太冷了。”
几秒后,那边传来一声笑。
“看来我之前教你那些你都学得蛮好的。”宋闯以轻快的语气说,“软硬兼施玩得也挺好。”
“……”
“宋闯。”她叫他一声,让他别这样的意思。
“你来吧。”他说。
“……”
“什么?”
“来吧,过来,我发地址给你。”他挺无所谓的态度,“Neun不在,你不是要和我说事情?我听听看。”
……
“Neun不在”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很多。“Neun没住在这里”、“Neun一直住这里,只是现在不在”……倪雾昭坐的士去宋闯住处,满脑子胡思乱想。
随后目的地到达,她付钱,下车,进屋后有保姆在门口接,但不见宋闯。
她穿上事先备好的女士拖鞋,顿了几秒,第一反应是这会不会是Neun的,又很快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无厘头想法给逗笑。
就算Neun真住在这里,他们又怎么会把她的拖鞋给自己穿。
保姆带着她上楼。
在一房间前停住,保姆没出声,示意宋闯在里面。她稍稍平复一下,推开紧闭的门。
现在是晚上,屋内光线偏暗,因为窗帘全部被拉上了,灯光也柔和,宋闯正坐在桌前。这里像是他的书房或办公室,环境惬意又带着点凛然。他察觉她进来,也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低头看他的书。
她走过去,把装了男戒的盒子推到他面前,尽量自然地说:“给你的圣诞礼。”
宋闯视线才从书上移过来,扫盒子一眼,抬头看她第二眼,一副被逗笑的表情。
但和与她在一起时被逗笑的表情不一样,目光里没有宠溺这一层情绪,也没有“你怎么这么可爱”的含义,更像是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随后他打开那只小盒子,看到了戒指。
他一时没再有什么反应,她垂下眼说:“咱俩结婚吧。”
“……”
他看她第三眼,像是觉得更好玩了,问:“什么意思?”
“我认真的,用最后的力气回来找你,你也别再说气话了。”倪雾昭手指紧紧抠着自己那枚戒指,说,“我回去找过江斯北,那些事确实是他做的。虽然不知道你瞒着的事是什么,在背地里做什么,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害怕……他不应该再放我回你这儿,但我说我会帮他打听你的事,所以回来了。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不会和他有任何的联系,也不会有任何的感情。”
“你说的对,我现在开始害怕江斯北这个人了。”她继续说,“就算他对我有恩,他也的确没把我当成真正的亲人看,他那份冷血开始落到我头上了。虽然我说过,我命给他都无所谓,说过不怕死,但就像你在日本时说的,现在有爱的人了,舍不得了,所以就算死也得和你有点关系。”
她说话的时候,宋闯取出戒指在台灯下打量,先在左手食指上试了试,大了点,戴到中指上正合适。
再看她:“什么意思?现在要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上了?死也要沾我一身腥?”
倪雾昭没理他这照旧难听的话,把手机放桌上,当着他面删掉了江斯北微信小号,上面还留着她临走前和他的对话——
【你回去后能进宋闯办公室吗?】他问。
【我还不知道他对我的态度,我可以试试。】她答。
诸如此类。
宋闯点头。
但他还是和先前一样,看戏一般的局外人态度,一直没对她的话给任何表示。
倪雾昭忽然感到很悲哀,因为知道宋闯大概还是不信她,还是不愿意以同样真诚的态度来和她说话。
删一个小号可能还留着另一个小号,此时和他说这些话,也不乏依旧在帮着江斯北亲近他的可能,结婚这个提议更是突兀……但不怪他,因为她之前确实做错过。
沉默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她不得已问出一句同样无力的话:“你信吗?”
“信啊,怎么不信。”宋闯转着戒指说。
倪雾昭吸一口气,暂且不计较他这依旧不正经的态度,继续说:“那你也不能有别的女孩子。”
宋闯再次看向她,她目光里多了些锋芒,说:“就算你真要找其他女孩子,也请别找和我那么像的吧。对不起人家,对不起自己,我也看不起你。至少找个让我心服口服的。”
“哟,开始了?”宋闯这会儿是发自内心地笑了,他一直那么欣赏又喜欢她这副伶牙俐齿的样子。
但倪雾昭一点没觉得有意思,仍旧很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宋闯,我没在和你开玩笑。那么我们现在算扯平,既往不咎,可以吗?狠话我也会说。如果你不答应我,以后怎么办我自己想,而你要真有本事回北城后让我后悔,折磨我,我也认了;但如果你答应,却是为了报复我,我也会让你后悔的。”
宋闯点头,慢慢收回目光,像在琢磨她这番话,又看着她笑:“你怎么让我后悔啊?这么厉害。”
倪雾昭没接话。
他又饶有趣味地说:“扯平?我不觉得扯得平。”
倪雾昭想了想:“那么你和Neun到哪一步了?”
“哦,”他像是没料到她会是这思路,把戒指摘了,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点,回答,“简单来说,确实是我对不起Neun,因为她长得像你,于是和她走得近,从头到尾没拒绝她任何暗示。她知道咱俩的事,于是想和我上床把关系定下来,让我彻底下决心,你去北城那天我让她来这里了,晚饭后她跟我进卧室……之后的细节还要不要和你说?”
“……”
先是愣了几秒,而后笑出声,倪雾昭摇摇头。
“怎么样?你觉得扯不扯得平?”宋闯问。
她嘴唇已有些颤抖,每一个细节都落进宋闯眼里,他好笑,继续说:“复杂来讲,就是我知道江斯北想做什么,故意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破绽露给他看,再让他动手给你看,得找个机会和你把一切算明白,也要和你一刀两断,不给自己留任何反悔的余地。”
“但Neun要亲我的时候,我又反悔了。”他笑着说,“用这种理由和别人上床,不用你和其他人,我自己就看不起自己,何况我发现我提不起兴趣。后来Neun跟我要了一笔钱,我给了,现在两人彻底没联系了,这个完整版的怎么样?”
“……”
倪雾昭又是反应半天,点点头。
但还处于情绪很激动的状态里,心态崩塌之后一时没恢复过来。她偏过头,刚才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没忍住落下来,滴在木质地板上“啪”的一声响,成了一小滩圆。
宋闯“嗯”一声,结束了话:“那你想说的都说完没?”
“说完了。”她哑着声音答。
“再没了?”
“没了。”
留出一段空白时间,她平静了些,觉得宋闯也算认真了,问他:“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她扫一眼他那枚戒指:“订婚,以后一直在一起,对彼此永远毫无保留地真心相待,认真的。”
“那你之前都不是认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她没答。
她知道宋闯指的是什么。但她当初选择留美国,确实是想和他在一起,又确实没能做到和江斯北断干净,所以她没底气答。
宋闯点头:“好,那你记着这一码。”
说完他起身站到她面前,身高差倏然带来些压迫感。
他拉起她左手,细细端详她那枚戒指,说:“如果真订婚,戒指我来买,不用你,明不明白?”
倪雾昭顿了一下,微微颔首,左手被他拿起后不自觉变僵硬,甚至在刚被他碰到时轻轻抖了下。
“然后你刚才说了什么?真心相待?”
犹豫了一下,倪雾昭点头。
下一秒,宋闯摸到她戒指上小盒子边缘的细小凸起,摁下去。
按说他不应该知道这东西能打开,因为盒子的大小和寻常戒指的装饰物没差别。但他就是这么做了,盒盖弹开,他看都没看,把她手翻过来,任那枚白色的小圆片落进他掌心。
倪雾昭抿着唇,别过脸,无话可说。
她觉得宋闯又该发火了,不过再怎么发火也是自己该。
她于是明白,她又一次低估了宋闯。他不仅知道江斯北在美国的计划,还对江斯北在北城,甚至在其他任何地方的动作都一清二楚。
“然后,”他好笑地把药片丢一旁桌子上,捏住她脸,让她仰头看自己,她于是什么都思考不了,不得不与他对视,听他问,“谁告诉你安乐死药长这样的?”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监听器了!”她发脾气。
“我用得着?”他也吼。
“我留个退路怎么了!”
他手指力气渐大,弄得她面颊和下颌骨都发疼,她于是不再说什么,但仍旧难过又倔强地看着他。
宋闯低头靠近,几乎与她鼻尖相贴。
倪雾昭又闻到以往熟悉也朝思暮想的气息,看着他那双眼,听他笑着说:“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把这种来历不明的过量海.洛因给谁吃?你倒厉害,把它放戒指里,误打误撞就带出国了,万一出入境时被查出来怎么办?”
听到那个名字后她眼睛睁大。
“然后打算给谁吃?我?”
“那你告诉我,没了我,你犯这个错有什么好下场?江斯北让你冒这么大风险把药带出国,用你害死我,之后他肯付出多大代价来给你收尾?”
“还是你自己吃?”
“担心我不答应你和好的要求?担心我以后对你不好,会一直记着仇和你算账,觉得我不爱你了,就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后悔?我要真不爱你,你怎么死我也觉得你蠢得活该!”
宋闯声音越来越大,倪雾昭已经苍白无力得没任何话好说。他说完后才松手,但已然在她面颊上留下些红印:“说话,是不是这么想的?”
她闭着眼点了点头。
“真想过死?”
她顿了几秒,又点了下头。
虽然跟江斯北要这东西有意识到事情不对、要从他手里跑出来的成分在,但她确实从知道宋闯和Neun的事起就冒出轻生的选择。太没意思,也太难熬了。
之后也的确如宋闯所说,害怕这样的事再发生,报复性地想把这片药带自己身边。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药到底是什么。
“真有骨气。”宋闯点评道。
他哭笑不得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看着她,抚摸她脸上那几道被自己弄出的痕迹,又放柔了声音说:“真觉得我会对你不好?”
倪雾昭没回答。
宋闯给她捋了捋头发,说:“行,永远在一起,但结婚的事先不着急。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我明天带你过平安夜,后天带你过圣诞节,然后就一起回北城。最后一件事,以后不准想着死,听到没?别再跟我学坏了。”
她点头,他俯身吻着她耳朵边缘说:“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对你不好。”
“是不是?”
是很温柔的话,甚至是带着笑说的,但倪雾昭没来由怵他这样,没回应。
她稍稍向后缩了缩,但宋闯紧接着抱住她,把她圈怀里,倒没使多大的力气,又在她唇上轻轻吻几下。
她没迎合也没拒绝,却在被迫开唇齿后被他一口咬在下唇上,内侧表皮破开渗出血腥味,也疼得厉害。
她没防备地抖一下,泪花同时从眼角溢出来,继而推了他一把,但没有用。
接着是侧颈,是肩膀,都被留下红色的印记和半深的齿痕。她被他抵在墙上,随后被他带到旁边的卧室里,被按到床上去。
卧室没开灯,她有点害怕,也不敢出声。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答应宋闯和他留在美国的那一夜,她感觉他状态不太对,像喝多了。
她轻轻陷在柔软的床面里,偏过头,任他折腾,任他按着她手腕,他倾下身,在她耳边问:“倪雾昭,你是不是就是这样不长记性,就是像猫一样,要不停犯错试探主人的爱?”
……
是一个混沌又水深火热的漫长的夜。
她紧抓床单,头不知该向哪边偏,或者不自禁地向上仰。
什么都黑的,疼痛和高潮交替。时冷时热的汗,凌乱的头发还有他源源不断倾泻的强硬又温柔的爱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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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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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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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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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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