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Honey

　　*

　　宋闯十五分钟后到的，这会儿没开他那些跑车了。倪雾昭第一次知道他还有辆奔驰迈巴赫G650，目前最贵的一款大G，外型不负价格拉风得没边儿。

　　至于为什么换车，答案很快就揭晓。

　　接到他电话，她带宋夺往幼儿园门口走。隔了几十米距离，这小屁孩就开始大张着双臂往外冲：“大玩具车！大玩具车！”

　　宋闯从车上下来，虽然戴墨镜，但也能看出他现在一脸无语。

　　守在门口的幼儿园老师有些不放心，上前跟他确认：“您是夺夺的哥哥，对吗？”

　　“是。”宋闯手刚抄进兜，就被宋夺给一把抱住腿，他对他也是相当不耐烦，“小崽子你给我死开！”

　　幼儿园老师：“……”

　　“那位是我女朋友。”宋闯看了眼倪雾昭，俯身把宋夺从自己腿上拉开，“什么毛病你，给我上车。”

　　虽然自己也不太想惯这个小屁孩，但发现宋闯对他的态度和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倪雾昭还是有点想吐槽，他对这小孩跟训练特种兵似的。

　　他给宋夺拉开后车门，宋夺相当麻利地爬上去。隐约听见“咔”一声响，他好像还很有本事地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幼儿园老师一直看着，这才打消顾虑，笑说：“是啊，我刚才看夺夺的母亲先离开了，还有些奇怪来着。”

　　宋闯“嗯”一声，目光又落到倪雾昭那儿，跟她侧了侧脸说：“走。”

　　按理说她应该坐副驾。但想了想，她不放心宋夺一个人坐车后，毕竟他还是个在上幼儿园中班的五岁小孩，于是也坐到后面去。

　　结果刚上车，就听宋闯有点不悦地说：“你管他干嘛？”

　　坐都已经坐上了，倪雾昭耸耸肩，扣上安全带。

　　宋夺晃着两条腿大声嚷嚷道：“哥哥你不要凶姐姐啊！”

　　“谁让你说话了？”宋闯回头看他。

　　看来这辆车是专门接宋夺的，后座中央还放着他玩具，一个村上隆太阳花的大G模型，正被他爱不释手地玩着，怪不得他要兴奋地叫这辆车是“大玩具车”。

　　而这位小朋友显然是被他这位哥给凶大的，被宋闯怼这么一句，他垂下眼，噘着嘴，露出既怂又不服的神气。

　　宋闯转回去了，跟倪雾昭说：“他就是被家里惯的，再没人管就要翻天了。”

　　倪雾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小孩：“因为是老二吗？所以要宠着。”

　　车开动，原以为宋夺已经消停了，结果他又小小声地冒出一句：“姐姐刚才都哭了。”

　　“……”

　　“我知道姐姐为什么哭了。”他继续说。

　　沉默许久，宋闯从中央后视镜往后看了眼，只能看见倪雾昭目光垂落的双眼，问：“为什么哭？”

　　“因为你不带她吃饭。”这就是宋夺脑子里仅剩的那点东西了，然后放低声音说，“还凶她。”

　　“……”

　　“但你知不知道，姐姐更烦你。”宋闯说。

　　“为什莫？”宋夺无辜地抬头看倪雾昭，似乎想应证这句话。

　　但两人都没再说话。

　　宋闯开车去了家环境很好的米其林一星餐厅，主打新京菜。可惜它不接受预定，所以三人等了一阵才进去，在一张桌子边落座。

　　宋闯还没说什么，宋夺就开始点菜：“黑醋酥皮牛小排，再来个葱烧千岛湖大鱼头！”

　　“……”

　　“你给我停。”宋闯勒令，补上茉莉花香烤鸭和山楂鹅肝，又点了些其他很精巧的素菜和甜品。

　　“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呀？”宋夺坐倪雾昭身边，谄笑着挨过去，将两只手掌撑在她腿上抬头问。

　　“宋夺你给我把你手拿开！”宋闯说。

　　“……”

　　倪雾昭没机会答，因为宋闯开始了对小色胚直到上第一道菜时才停止的说教。

　　她看着这个有点可恨也有点可怜的小孩，心想不答也罢，反正自己的回答不会让他多开心——你哥哥点的我都爱吃。

　　……

　　心满意足地吃过饭，时间还不晚，宋夺吵着要去公园。

　　宋闯拿他没办法，看倪雾昭也没异议。

　　这个时节的北城傍晚很舒服，在公园里走走正好。于是做好决定，宋夺又非说要回家把Honey给带出来。

　　“Honey？”倪雾昭看宋闯。

　　“他的狗。”宋闯冷笑一声，“一只小金毛。”

　　金毛，出了名的微笑天使，超治愈，还被起了个名字叫“Honey”，倪雾昭莫名开始觉得这小男孩挺甜。

　　挺甜的小男孩还在一本正经地嚷嚷：“Honey现在肯定已经吃完饭了，它每天都只能在家里溜达，我们带它一起出来玩玩不好吗？”

　　他看宋闯。

　　并边说边往宋闯身边凑，但被宋闯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开了。他说：“那宋夺，你给我听着，我们现在回去拿狗，但我一会儿要跟你说个事。”

　　“……嗯行。”

　　宋夺点头如小鸡啄米。

　　于是三人先回了趟宋家，这是倪雾昭第一次知道宋家具体位置，在一座公馆的最里侧，依山傍水，一幢独栋别墅被建出庄园的气势。

　　没多久，一保姆将宋夺的Honey抱出来，还有另一只叫“Moon”的布偶猫，不过这次去公园不带它。

　　Honey五个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等的个头神气十足，被宋夺牵在手里刚好。

　　两位小朋友也铁哥们似地熟。

　　Honey一上车就扒着宋夺舔他脸，宋夺则把它搂在怀里揉，不停地夸它：“Goodboy！”

　　倪雾昭托着脸在一旁看。

　　找到一允许携带宠物进入的广场，两人带宋夺和Honey找了个空旷场地玩。

　　随后两人站在一光芒闪耀的的喷泉边，看宋夺牵着Honey原地转着圈跑，偶尔会被路过的人搭个讪、拍个照什么的，都由他自己应付，小孩子永远乐趣简单又精力充沛。

　　倪雾昭帮他抱着包，里面有Honey的水壶之类的小东西。

　　她看着那个陀螺似的小身影出神，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忽然开始想，自己以后如果和宋闯结婚，有了个小孩，是不是也会这样带他或她去吃大餐，也会在这个小崽崽的嚷嚷下给他或她买一条小狗，或许再多一只小猫，开一辆很酷的车一起去广场玩。

　　如果真有那么个小孩，应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小男孩，就把他打扮得像宋夺一样酷酷的；如果是小女孩，她或许可以自己给她设计漂亮的小裙子穿。其实她更想要个小女孩。

　　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忽然想到自己曾在网上看过的一套衣服，连体的，毛茸茸，秋冬时候穿，穿上后就像一只小熊，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好可爱的人类幼崽”。

　　……

　　想这些的时候，她神情专注。

　　手忽然被宋闯握住，听他凑近了自己问：“你哭了？”

　　“啊？”她下意识擦眼角，什么也没有，于是仰头看他，“没有啊？”

　　与他背着喷泉的光对视，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眼，总有种会陷进去的感觉，忽然让她想起那首叫《CrazyinLove》的歌。

　　沉默了许久，他说：“我说你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时候。”

　　那是宋夺之前在车上嚷嚷的，倪雾昭也想起来。

　　“噢……没有。”她仍旧否认。

　　宋闯当然不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又靠近她一点：“她是不是把你给说哭了？”

　　“……没有！”

　　“那就是她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你哭了。”

　　“……”

　　“没有！”

　　明明是知道还能在一起，太高兴了，所以没忍住哭的。

　　他不会猜到的。

　　她撇撇嘴，仍旧很倔强地看着他。

　　他却笑得更开心，大概以为被他说中了，挺大力地把她搂进怀，说：“没事儿啊，她吓唬你的，以后怎么样我都有数，你不用听她说。”

　　她对这话也就五分信。

　　不是不信他，而是对他们两个人，以及之后的所有未知都没谱。

　　但还是点点头。

　　没多久，宋夺牵着Honey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倪雾昭以为他玩够了，结果他只是抱住她腿，仰起头说：“姐姐，我想给Honey喝水。”

　　宋闯弯腰把他扒拉开。

　　倪雾昭翻包的时候，他很有兄长威严地命令说：“把水杯给他，让他自己弄。”

　　她照做。

　　她把水杯递给宋夺，看他一手牵狗绳，一手拿水杯，一摇一晃地往不远处花坛走。

　　她向宋闯那边侧了侧，问：“如果你以后有个小女儿，也会这样对她吗？”

　　“不啊。”他想也不想地答，“不是……我对宋夺这样不是因为他是个小男孩。”

　　他忽然拉着她往宋夺那边走。

　　宋夺把狗绳的绳环推到手腕处，把杯盖放在花坛台子上，给Honey倒水。

　　他弯腰把杯盖放到地上后，宋闯坐到花坛边，拉过他说：“宋夺，看我，我说我要跟你说件事，你还记得吧？”

　　“嗯。”

　　宋夺被拉到他面前，看着他，很认真地点头。

　　宋闯又靠近他些，压低声音问：“你清不清楚自己今天犯过什么错？”

　　宋夺表情变迷茫。

　　“谁教你可以乱摸女生的？”宋闯于是告诉他，声音多几分严厉，“还有抱人腿。你跟我就算了，跟妈妈也算了，跟幼儿园老师最好都别这样，慢慢把这个坏习惯给我改掉听到没？”

　　宋夺低下头。

　　倪雾昭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哭笑不得。

　　事实是，宋夺远比她想象中更抗压。

　　他低头不是因为内疚，而是在思考。随后猛地抬头，就差在脑袋上亮起个灯泡了，看看她，又看向宋闯，委屈不失天真地问：“哥哥，是因为今天我摸了漂亮姐姐的胸，所以你生气了吗？”

　　“……”

　　他低头看脚尖：“我听见漂亮姐姐打电话向你告状了。”

　　“你他妈！”宋闯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拍一下。

　　“啊！”宋夺立即捂住屁股。

　　结果被这么一拍，他好像更兴奋了，突然撒开狗绳就跑，还大喊一句：“漂亮姐姐的胸比白芷姐姐的大！”

　　周围不少人惊奇地看向他。

　　“……”

　　“操！”

　　宋夺跑得跌跌撞撞，伴随兴奋又惊恐的尖叫，还三步一回头，生怕他哥不追他似的。

　　宋闯直接几步过去把他拎起来揍。

　　“……”

　　原本看宋闯凶巴巴，倪雾昭还有点心疼这崽子，这会儿彻底失语了。

　　她也不太忍心看那画面，暴力中带点血腥。她反应很快地踩住Honey的狗绳，制止住它要跟过去的行动，同时弯腰捡起已经被它舔干净的杯盖。

　　Honey看见不远处那幕，也惊住，没再要过去，还往她身边凑了凑，摇着尾巴“呜呜呜”地哼唧，像是在说“求安慰”。

　　“我也救不了他。”倪雾昭叹出口气，把水杯收进包里，摸了摸它脑袋，很诚恳地说，“所以我以后挺想要个小女孩。”

　　*

　　七月初，星耀杯服装设计大赛在期末考之后到来了。

　　地点仍在艺术厅，但和上个期末的比赛性质不同，比赛档次高出几个度，赞助商也就更大牌，经费不拮据，布场力求不拖后腿，最后的效果于是十分金碧辉煌。

　　不知道是主办方刻意为之，还是因为主题相似，倪雾昭出场顺序和虞易紧挨着，不过被放在更吃香的后一位。

　　和她一样，虞易仍死磕在太空这个主题上。

　　可能是时间有限，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也可能是她故意这么做，摆出“这本来就是我的创意，凭什么要推翻”的虚假声势。

　　总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虞易那作品根本就是在之前基础上改的。改动幅度不大不小，正好把控在让人议论纷纷但锤不死的界限上。

　　倪雾昭懒得管。

　　一是不想再和这人有过多牵扯，只会沾上一身腥罢了；二是她对自己的新作品有信心，所以虞易做成什么样无所谓。

　　而此时此刻，艺术厅观众席第二排，找到位置后的卜媛媛看见宋闯，愣住。

　　她摘掉墨镜，掩不住拘谨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坐下后立即给倪雾昭发消息：【卧槽，我和宋闯的座位挨一起！你个小婊砸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现在整个人如坐针毡你知道吗！】

　　倪雾昭正在后台看模特化妆。

　　她这会儿请的模特朋友是个中俄加塞尔维亚的三国混血，五官绝对立体有辨识度，身高179，气场没得说，特别适合她作品。

　　看过卜媛媛消息，她笑着回：【我总共就两张票，挨在一起没什么好奇怪吧？】

　　又好奇：【宋闯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了你。】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俩都快睡成相亲相爱一家人了，我跟他又不熟，现在的感觉就跟和你小叔叔坐在一起没两样。】

　　【哦。】ωωω.χΙυΜЬ.Ｃǒm

　　挑个表情包敷衍过去，倪雾昭没再回，收起手机，准备认真投入一会儿的走秀。

　　卜媛媛也跟她说最后一句：【行吧，昭宝你加油。】

　　没多久，决赛走秀正式开始。

　　倪雾昭出场顺序偏后，卜媛媛看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平均每看一分钟就打一个哈欠。

　　因为参赛者的设计主题各异，场内BGM会根据各个模块巧妙地变换风格。终于到了带科幻感这一part，虞易在这时出来，卜媛媛即刻精神了，与宋闯之间的隔阂感都忘了，主动靠近他问：“就是这个女的整出了那么多事儿啊？”

　　宋闯没回。

　　因为倪雾昭在虞易后面出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聚过去。

　　太抢眼了。

　　她这会儿的设计风格和之前迥然不同，把前卫款式和镭射材质统统推翻，做了条礼服似的长裙，但和主题没一点违和。

　　上身设计得很有立体感和建筑感，通过鱼尾裙的修身弧线过渡到下身，又成了大团蓬松柔软的塔夫绸；颜色由上面的黑过渡到下面的白，加上颜色渲染，采用法式星光网的袖子和以色列星光亮片蕾丝点缀，整体效果十分自然，极古奥庄严又带有极致温柔。

　　她那位模特身材高挑，将这条裙子驾驭得非常完美，整个人从妆容到表情到气质都是暗黑风，美得很高级，放四大时装周上都不拉胯。

　　发高高绾起，顶着一光环状头饰，像一个在严密运转又熠熠生辉的星系。

　　“这完全就是碾压啊，你觉得呢？”卜媛媛很哥们地拍拍宋闯肩膀。

　　这会儿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了——“感觉就跟和你小叔叔坐在一起没两样”。

　　她以为这是个单方面互动，因为宋闯一直像座雕像。

　　结果宋闯点了点头，说：“是。”

　　……

　　最后通过现场评委打分，几位参赛者脱颖而出，包括倪雾昭。

　　几人和几人的模特再次被邀请上台，给予机会详细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随后就公布名次。

　　倪雾昭讲述了受宋闯灵感启发的那一套，关于恒星的变化，对一段亘古生命最终状态的想象，于是一个出众作品又被升华了。

　　她如愿获得了第一名。

　　……

　　颁奖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台各人收拾着各人东西，略有些混乱。

　　卜媛媛倒是眼尖，没用几秒钟锁定虞易，看出她想溜，不出几秒钟拦到她跟前——“欸你等等！”

　　“你谁啊？”虞易这才抬眼，捋了捋头发，语气嗔怪。

　　“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虞易同学。”卜媛媛说。

　　发现有热闹看，周围开始聚集起人，还不乏拿出手机录像的。

　　卜媛媛往一边让了让，由她司机将一桶油漆放到两人面前，一看就是受她主意地选择了绿色。

　　“虞易同学，请吧，这种事就不麻烦我们家昭宝了啊。”

　　看虞易迟迟不动，她又问：“或者我帮你？”

　　僵持许久，大概实在受不了这被越来越多人围观的状况，虞易终于还挺有骨气地点了点头，说：“行，我又不是输不起。”

　　她开始拆衣服封装，看样子是准备将它直接丢进油漆桶。

　　卜媛媛挺满意地看着，却又听她说：“反正我永远没倪雾昭那么厉害，那么贵的衣服材质说弄到手就弄到手，男人也是；请的模特都是在美国签了公司给一线杂志和一线大牌走秀的……”

　　听周围人群议论纷纷，卜媛媛狠狠打断她话：“你这样子可不像是输得起啊！再逼逼我可不客气了！”

　　……

　　这番好戏倪雾昭没来得及看，她被江斯北消息绊住了。

　　他恭喜她获得了星耀杯比赛第一名，又问她暑假打算怎么过。

　　才想起两人很久没好好地说过话了，她很开心地跟他汇报：【小叔叔，我放假后会提前去实习，给宋闯做贴身秘书。他好像比我还着急，让我比完赛就去面试。之后他要去国内很多地方视察名下产业，带我一起去，说就像旅游一样。】

　　想了想，她忽然觉得这些话挺小学生，又一字一字地敲：【您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留心的。】

　　【是的，这样事情会好办许多，大概不用多久了。他做的那些事很大，不可能找不到蛛丝马迹。】江斯北回。

　　盯了这些字许久，她又忍不住问：【可是小叔叔，如果那些事被披露出来，他会怎么样？】

　　破产？坐牢？被各大媒体曝光而名誉扫地？被圈里各种人轮番踩一脚？然后从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变成一个笑话？

　　江斯北的答案很模棱两可：【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太差。】

　　【宋闯是宋家一张时刻准备弃掉的牌，真到了绝境宋家会撒手，不至于让他牵连到根本，但也能反过来尽力保他这个人。我想要的东西在他出事后会被吐出来。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昭昭，但无论如何你不必心软，他这种人要比看起来冷血得多，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做着去哄你，但等他玩腻了再下手就迟了。】

　　她回：【是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会尽力的，小叔叔。】

　　结束了对话，她忽然给宋闯打电话。

　　被接起后，是他熟悉的声音：“喂？”

　　“喂？”她顿了一下说，“你还没有走太远吧？晚上一起吃晚饭吧。”

　　他在开车，因为她话落就听见他打转向灯的声音，然后听他笑着说：“你不说咱俩有的是机会吃，你今晚要和你朋友一起。”

　　“我……她突然有事。”她扯谎。

　　“嗯。”

　　其实这谎傻子都能听出来，她也明白。

　　“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贿赂贿赂你。”她说，“你不是要给我面试嘛。”

　　“嗯。”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宋闯也没多计较：“那你出来吧，艺术厅后门，我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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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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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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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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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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