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距平安夜还有3天时间。
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市。
这是代表了人类终极孤独的地方,适合心绪混乱的人去过一过“间隔年”。因为当一个人真正地孤独了,或许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但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倪雾昭心里烧着一团火,显然不是一位虔诚的旅行者。
港口酒店216室,巨大的玻璃窗外大雪纷飞,遮蔽了海景与对面的雪山。天空一片灰蒙,而这些通透的玻璃窗原本是可以用来看极光的。
倪雾昭身着Manito裸色真丝长睡裙,随步伐走动,光滑的布料上流转出珍珠的色彩。
她缓缓拉上窗帘,爬上江斯北的床,但只是很乖顺地跪坐在他身边,像日本女孩在榻榻米上驯顺待在家长身边时的样子。
靠在床头的男人合上书,看了看腕上积家大师系列的金边腕表,用很温吞的声音说:“还有两个小时时间,昭昭。”
他说了很多话,倪雾昭一一记住,末了很真诚地看着他说:“但小叔叔,我更愿意把第一次给您。”
江斯北看了她很久。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如此平静,就像当初问他:需要我伺候您吗?
他手抚过她纤巧的下巴轮廓,皮肤质感光滑柔软。
睡裙是吊带式,因此可以看见她诱人的肩颈曲线、玲珑的锁骨与一片白腻的肌肤,但也仅限于此。
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诚恳与某些方面的稚嫩。
“昭昭,你一直都在混淆这些关系。”他微笑着抚摸她面颊,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我不喜欢要你这么纯洁的姑娘,也不喜欢花工夫调.教你,所以你把它留在更有用的地方上吧。”
倪雾昭点点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场声色游戏而已。
*
冰岛时间晚十一点,酒店负一层的小酒吧里气氛半热。
倪雾昭依旧身着那条很具质感的睡裙,不过外面又披了件奶白色的小香风外套,脚步虚浮地踏入这片颇有情调的地方。
与此同时,某吧台处,宋闯刚选完酒。
侍者却彬彬有礼地对他说:“先生,这款鸡尾酒是那边台子的调酒师最擅长的,他可以提供给您更优质的服务,我带您过去。”
他没多大反应,手里把玩着的Zippo桃木罗盘打火机一收,随他去了。
他在楚思明身边落座。
这吧台前就他们两人。
楚思明看过来,宋闯略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楚思明在年龄上比他大些,快奔三了,看起来蛮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却比江斯北那种娘炮少了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和圈子里大多数人一样,楚思明半接管了家里生意,但他家从十年前就开始衰落,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罢了。
并且他显然没什么眼力见,这可能也是他不能为家族力挽狂澜的原因之一,读不懂他这样打招呼方式的含义,反而更热情地在他右肩上拍了两下,说:“这么晚了,宋兄还不睡。”
是他最讨厌的肢体接触,以及最讨厌的油里油气的装熟调调。
他不再回应了。
楚思明有些尴尬,不知所措,显然是那种不与周围人互动就不懂得如何独自美丽的人。
这样的尴尬是被倪雾昭化解的。
纤长的身形忽然出现在楚思明右侧,二人肩膀之间不过一分米距离。女孩身上甜美的牛奶玫瑰味道轻轻地漫过来,浓淡适宜,像是刚泡过澡。琇書網
外套遮掩不住她曼妙得恰到好处的身材,下面更是只有一层流水般的真丝布料。
略有些凌乱的酒红色长卷发遮住她视线,她随意地从额前往上一捋,露出一张近乎素颜的面庞,却比远近那些浓妆艳抹的脸蛋都更加诱人,像是一只人畜无害且会依附于人的小白兔,又带着点小狐狸的娇软明媚。
楚思明诧异的目光定格住,足足有五秒钟却不自知。
这在社交场合上显然是失礼的。
看他这样,倪雾昭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懒洋洋地对吧台里侧的侍者说:“请问有什么助眠的鸡尾酒吗?我已经在房间里喝了好几杯红酒了,但没什么用。”
“您喜欢这款‘搁浅’吗?”调酒师划动两人之间的平板,展示出一张足够诱人的鸡尾酒照片,酒液从翠绿过渡到浅蓝,颜色通透,杯壁挂着一串迷迭香,“不过不清楚您已经喝了多少红酒,两样加在一起的后劲恐怕会有些大。”
“没关系,就它吧,谢谢。”倪雾昭定下来。
“不过要先给另一位先生做,请您稍等。”
调酒师走向另一边,她下意识侧头,却被楚思明给挡住大半视线。
心思还荡漾在那个万圣节之夜,却不得不暂时收拢,她冲眼前的人娇柔一笑:“楚先生,你好。”
楚思明也冲她笑,正要开口,她像意识到什么似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占了您女朋友的座位?”
她作势要往右侧移一个位置,却被楚思明拦住:“不不不,倪小姐,卓婷她不舒服,没有过来,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好像生怕到手的宝贝跑掉。
倪雾昭心里好笑地坐回去,又在即将落座时虚晃一下,手下意识按住吧台边缘,也被楚思明眼疾手快地虚扶一把。整个人弱柳扶风,简直不能再勾人了。
她稳住身形,眼里是那种半醉的笑意,捋过耳边碎发:“那楚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坐一会儿了。”
楚思明赶紧点头:“你坐。”
“江兄最近怎么样?”
“嗯……小叔叔蛮好的。”
“楚先生也睡不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您有打火机么?借个火。”倪雾昭忽然说。
这个酒吧特殊,伺候的人多少有些特别,烟雾报警器发作淋了好几次水,最后干脆就改成允许吸烟的地方了。
“啊这……不好意思,我没有吸烟的习惯。要不这样,我给你借一个吧?宋兄……”楚思明转向另一侧。
倪雾昭当然知道楚思明不抽烟,所以几秒钟后,如愿拿到了宋闯手里的Zippo。
是限量版的,握着蛮舒服,带着点被他握热了的温度。
她漫不经心地从外套兜里摸出一盒女士细烟,叼一根在嘴里,按下打火机,微微侧过脑袋点火,随后将打火机还给楚思明。
她抽的是一支俄罗斯五彩寿百年,翠青色烟身,金色的烟嘴很配她气质,加上深红色甲油,更是透出股清冷高贵的美艳。英烤的烟香气淡淡散开。
“没想到倪小姐也有吸烟的习惯,是心情不太好吗?”楚思明问。
“还行吧,其实我不怎么吸烟,就是今晚睡不着。”倪雾昭左手夹着烟,面上没什么表情。
在楚思明眼里,这就是一副半醉后与他敞露心扉的架势。
且倪雾昭侧颜素净,柔和的唇色间偶尔吐出一口烟,双眼落寞,酒红色的长发蓬松柔软,没什么防备又充满诱惑。
倪雾昭和他着玩话术,听他主动透露出叶卓婷不舒服是因为来例假,又说叶卓婷的例假已经来了很多天,估计现在已经在房间里睡熟了之类……并问她最近有没有交男朋友,感叹没有人陪的夜晚往往就是这么难熬。
满满的都是暗示。
他面前的酒早就喝完了。倪雾昭喝尽最后一口,放下酒杯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她没拒绝。
离开bar,她在前,楚思明在后,但这样的彬彬有礼只持续到上楼梯时。
当她某一步差些绊倒,她已经几乎被这个男人给揽进怀里了。
他甚至还想让她把手臂搭在他后颈,这样他就可以搂住她腰,但她装作没听见。
雷克雅未克市的高楼不多,这座酒店的建筑也被设计得低矮,但面积很大。
二楼的走廊曲折绵延,214室属于宋闯,215室属于倪雾昭,216室属于江斯北。三间都在走廊尽头,很安静,也是好天气时欣赏海面、冰山与极光的最佳位置。
倪雾昭一路走得轻飘飘,也一直被楚思明揽着。
路过宋闯的214房间,她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坐到略有些粗糙的地毯上,因为重心不稳,一巴掌拍在一旁的214房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走廊上空荡荡的,很寂静,这一声突兀极了。
楚思明赶紧将她扶起,她却死死地抓着214门把手,明显是喝醉后突然断了片——“等一等。”
察觉到房门的猫眼暗下来,知道是白芷在从里往外看,且那女人看起来正直极了,楚思明额角冒出豆大的冷汗,提高声量说:“倪小姐,你喝太多认错房间了,这里是214,我带你回215。”
倪雾昭晕晕沉沉,就这么被他给强行架走,白芷也终究没有走出来。
男人舒出一口气。
来到215室,他一手托着软塌塌的倪雾昭,一手从她外套的另一只兜里摸出房卡,刷开房门,“滴”的一声响。
随一步步走入,室内的馨香气息愈发迷人,也的确有些红酒的味道残留。
他强迫自己冷静,但浑身还是不可遏制地躁得慌,心脏也跳得厉害。
想了想,明知道得不到答复,或者说得到什么答复也无所谓,他对怀里看起来没多少意识的人说:“要不这样,倪小姐,你要先洗个澡吗?”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房门正一寸一寸地自动闭合,却在只剩最后两寸时被一只手给握住。
随指关节敲动门槛,发出两声清脆的响,楚思明一愣。
转头看见是江斯北站在那里。
他身穿浴袍,永远是那么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对他说:“不好意思,楚先生,打扰了。刚才听到动静,所以出来看看。看来是小侄女又不听话,给您添了麻烦,真是抱歉。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吧。”
楚思明一颗心简直要碎裂,偏偏只能牵起笑容:“没关系的……江先生,原来您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我就是在楼下酒吧看雾昭喝了太多酒,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凡是个男人都不会信这样的鬼话,但面上却总是要过得去的。
“谢谢楚先生。”江斯北从他手里接过倪雾昭。
娇美的人儿已经完全是一摊软泥了。这么一遭,她顺势靠到江斯北身上去,头埋在他颈间,长发垂落,遮住面庞,像是已经睡着,任由人摆布。
楚思明看了最后一眼,走出房间,将房门合上。
他有些哭笑不得,一转头,又在614门口看见白芷,她简直像是个女鬼站在那里,脑袋空白了一会儿。
白芷静静地看着615这边,问他:“楚先生是送倪小姐回房间吗?我刚才听见您说话,又听见对面江先生开房门的声音,所以不得不出来看看。倪小姐她还好吗?”
“嗯嗯,还好吧……”楚思明脑袋仍有些乱,同时巴不能赶紧把自己给摘干净,冲她笑得牵强,“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在楼下酒吧喝酒,雾昭突然坐到我身边来,说她睡不着,灌了挺多酒……这回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我总不能不管吧?……早知道江先生没休息,我就麻烦江先生下去接她了。”
“是啊。”白芷点头,又很无奈,“她这个人我知道,行事作风确实有点问题,不过江先生何必收养这么一个侄女呢。”
楚思明挠挠头:“但江先生确实很疼爱她……”
说到这里,好像意识到什么,他赶紧跟白芷告别:“先走一步了,白小姐,你好好休息,今晚无意打扰真是对不住。”
白芷仍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摇摇头说:“我知道的,这事不怪您。”
*
约三小时后,冰岛时间的凌晨三点。
“你怎么约我在这个时候见面?”叶卓婷崩溃地抓着头发,“你知道吗,你的微信电话差点把那个狗男人给吵醒!”
站在她对面的倪雾昭很淡定地答:“不好意思,我时差没调过来。”
冰岛时间比北城时间晚8个小时,现在的北城已经是上午11点了。
吸烟室外,刚要进去的宋闯闻声止步,改靠在外墙。
他俯首把玩着Zippo打火机,听到这样耿直的回答,忽然想到四小时前隔着个人,听这个女孩反反复复地说“我睡不着”,“已经灌了很多杯红酒,但是睡不着”。
想到她勾引人看似聪明实则拙劣的技巧,以及此时与那人女朋友夜会的清醒慵懒,觉得蛮有意思。
她把江斯北排的这出戏演得蛮好的,所以就蛮有意思。
连他这个被算计的人也觉得津津有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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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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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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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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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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