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她正在H市繁华的街面上等待苏沐橙的到来,既尴尬又孤独的等待。周围川流熙攘的人群逐渐使她无措。张新杰的话反而提醒了她,她可以找一个奶茶店和苏沐橙随便坐上一个下午,也无人相扰,彼此安静的坐着就很好。
在很多时候,久别重逢所带来的不是温热的眼泪,而是冰冷的隔膜。尤其是连江晚自己都承认,自己已经变化的太多。前额叶损伤所造成的一定程度上的情感冷漠,加上她被燕女士刻意培养成天性的克制,使她的内心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这是张新杰认识的一次喝200ml白水的江晚,但不是苏沐橙所认识的江晚。
曾经的苏沐橙无比信任江晚,任何的少女心事都愿意说给她听。在十几岁的苏沐橙看来,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姑娘,总是有许多的主意,无疑是她最为可靠的朋友。但二十岁的苏沐橙呢?江晚不由得忐忑起来。
二十岁的苏沐橙此时正全副武装地朝江晚走来。
十二月的H市,冬天正在循序渐进而来。现在是下午一点,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可苏沐橙见到江晚时只觉得冷。跟叶修那半猜半诈才觉察出的异常比起来,苏沐橙是直观的感受到了江晚的变化。她的晚晚长高了但也瘦了,记忆里及耳的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的长发,垂顺的披散下来。显得格外的沉默与清瘦。
苏沐橙忽然想起从前江晚拉着她去看的黑白文艺片,大量的抽帧镜头,悠扬绵长的弦乐,和语焉不详的台词,她在电影院里昏昏欲睡。散场时,她拉着江晚的手问:“晚晚。我怎么看得迷迷糊糊的?”
她还记得那时江晚说:“这部电影本身是无意义的,女主角的人生也是无意义的,我们来看这部电影同样是无意义的。但无意义本身,不也很有意义吗?”
后来叶修说江晚回来了,她才又把这部电影翻出来看。无数人评价观影过程无聊且疲倦,但当抛弃了电影理论里的大情节、小情节与反情节之后,苏沐橙才明白,那时江晚要的就是那种无聊与疲倦,并沉溺于此。
在那时,她的晚晚就像是上满了发条的老式座钟,既有可能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绷断了弦。
其实此时此刻苏沐橙见到江晚的心情里到底有几分惆怅,谁也说不清。但她到底还记着叶修的嘱托,没有立刻扑上去吓江晚一跳。
但苏沐橙毕竟是彩色的。她走过来,黑白色的江晚只消轻轻的一抬头便注意到了,随即整个侧脸,一笔平滑线条的骨相,都不可避免的被镀上色彩。
那是阳光的颜色。
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江晚温柔一笑,也是金灿灿的。说:“沐橙。好久不见。”
苏沐橙摘下眼镜,走过去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江晚要比苏沐橙高一点。拥抱的时候,苏沐橙一头埋进她锁骨里面,闷闷地说:“晚晚,你总算回来了。我真的是……好无聊呀。”江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苏沐橙的头发。苏沐橙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闻江晚身上清冷而沉静的味道。两个人心头同时微微一颤。
无需多言。在那一瞬间,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女孩子已经选择了彻底的理解彼此。并迅速地将以前那种似有若无的互相依赖的关系落实了。
后来的故事其实挺容易解释的。
江晚与苏沐橙这两个人一见面,立刻天雷勾动地火,将别人一律抛在脑后。
于是江晚无视张新杰的禁令,连哄带骗的拉着苏沐橙去喝奶茶了。而苏沐橙则将叶修出卖了个彻底,将叶修向苏沐橙寻求外援,好套出江晚秘密的战术和盘托出。一直以来配合默契的炮矛组合因此散伙,江晚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于是江晚一挑眉,反过来向苏沐橙套叶修的情报。
苏沐橙见状笑弯了眼,一五一十地将叶修叫她买账号卡到第十区帮他的忙的事情说了出来。按江晚的脾气,叶修请自己来套话,务必是要回敬的。此时一定有了什么刁钻主意等着叶修。她倒是不着急,反而觉得好玩得紧。就好像以前的时光又回来了,她还是十几岁的年纪,跟在叶修身边划划水,做个辅助。而晚晚一直在她身边。
至于叶修——受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晚晚有分寸的。
苏沐橙此时因叶修退役而萌生的退意一扫而空,在网游还是在联盟,只要是在叶修身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当然了,能和晚晚一起并肩作战就更好啦。
两个人捧着奶茶喝的开心,时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密谋什么。至于嘉世的什么控制体重的相关规定,则没有一个将它放在心上。
至于叶修那边。
江晚与叶修之间固然没有全部的信任,但叶修愿意给她全部的包容。
这是苏沐橙后来得出的结论。
但你知道被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像江晚这样的人全心全意的信任着,是什么感觉吗?
张新杰此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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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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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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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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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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