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很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黑夜像是怪物张着嘴一口把所有人生吞了,而他们却只能无力地嘶吼和眼底藏不住的恐惧。
秦蔓黑暗中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打开新闻,就看到报道,有确诊死者捐献遗体了。
她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睛还是红肿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蔓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依旧灯火通明,整栋研究所的灯已经一周多没关了。
秦蔓敲了门,没等余宗霖回应,就开门进去:“余院长,你们是不是要出发去安丰市,我也去。”
季景轲和余宗霖商讨着什么时候出发却没想到秦蔓进来了。
这事才刚决定,还没通知出去,不清楚秦蔓怎么知道,但这很危险。季景轲没想那么多,直接站起来反驳:“不行!”
余宗霖挥了挥手让季景轲坐下,自己摘掉的老花镜,慈祥地说:“小蔓啊,你也知道安丰市现在是高风险地区,很危险。”
秦蔓听出了间接拒绝的意味,既然有家属愿意捐遗体,总比他们在这纯靠着网上资料做实验强,疫情能早点控制能够防止更多人的恐慌。
而中国药物研究所也算全国数一数二的研究院,必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帮忙:“就是知道才来,院长让我去吧,我虽然实验做的一般般,但总能帮得上你的忙。”
余宗霖还是摇摇头,听着秦蔓讲的话忍不住笑了,她的实验操作可是比整个研究所大部分人好的太多:“有小季去就行了。”
秦蔓抿了抿唇,看了季景轲一眼说:“余院长,季景轲是家里的独子,万一出什么事,您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季景轲:“……”
余宗霖见季景轲无奈扶额的模样哈哈大笑,只是可惜了,原本他看好季景轲和秦蔓一对,没想到突然来个陆家那小子:“小蔓,莉莉都跟我说了你和陆家那小子的事。说到底你就是为了他,对吧。”
红晕悄悄爬上脸,秦蔓也不反驳:“也不全对,如果能研发出疫苗,也能提早为国家省下许多钱。”
余宗霖觉得秦蔓过分自信:“我们还没去,你就想着研发疫苗了。”
“总归还是要有点盼头,才不会绝望,下一步就是疫苗的研发。”秦蔓挑眉,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余院士,您当年可是sars主要研究员之一,何况那是冠状病毒,如今区区一个球状病毒,自然不在话下。”
余宗霖拿眼镜敲了一下秦蔓的额头:“你还是跟学生时候一样,彩虹屁吹的响。行,若你想去就一起吧。”
秦蔓摸摸额头眼里都是笑意,强压着自己弯起来的嘴脸。
目的达到也没理由打扰他们谈事情,就打算离开。刚要进电梯,就被人拉住了手腕,秦蔓一回头,是季景轲。
她皱着眉看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冷:“季景轲,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季景轲面色一沉,松开秦蔓的手腕说:“蔓…秦蔓,安丰市太危险了,有我和余院长去就够了,那里还有病毒研究所的人也在。”
秦蔓笑了笑,发自内心的,但下一秒又收起笑容看着他:“你就别劝我了,你也还没和家人说吧。”
季景轲手中的资料被他捏紧:“你怎么知道?”
如果季景轲要去安丰市,谭京莉绝对第一时间来轰炸她手机,而现在都没一点动静,说明他也打算瞒着家里人:“先不说你父母同不同意,但凡谭京莉收到一丁点风声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你去。”
季景轲不知该做何表情:“你倒是了解她。”
“我说了,她是个好女孩。”秦蔓拍拍季景轲的肩膀,半开玩笑道:“季景轲,有时候总感觉你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认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我的事。”
秦蔓不信季景轲对谭京莉没感情。她就经常看见季景轲带谭京莉出去玩,眼里都是宠溺,那小姑娘呢,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脾气好的的跟什么一样,所有公主病都没了,啥苦都能吃。
说真的,就那可爱的小姑娘,大概除了陆家祖传的脾气不太好之外,秦蔓自己要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季景轲脸上一僵,假装镇定地笑了笑:“怎么会。”
两人等着电梯,季景轲又问:“秦蔓,你明知道这么危险还要去是因为陆珩之吗?”
“他是特警,我是研究员。我陪他上前线这是责任,也是义务…”秦蔓话音一停,季景轲感觉她还没讲完,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秦蔓走进去,季景轲却在原地不动,两人的距离不远却像是隔了光年的距离。
秦蔓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除了感激再也没有别的情绪,她说道:“还有…我爱他。”
*
两天后,秦蔓随着第二批支援安丰市的医护人员上了大巴,快离开的时候,很多医生护士背着沉重的包袱,肩上扛着沉重的一条条生命,他们和父母相拥。
而秦蔓只能一个人站在一旁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些心疼自己,她也没敢和秦述说这件事。
“秦蔓!”
秦蔓刚踏上车就听到尤秋兰的声音。
黑色轿车刚停稳,她就从车跳上下来,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结果崴了脚,疼的咧嘴,气的直接当场脱掉,叶进臣在跟在后面捡一路她的鞋子大喊:“兰兰,你慢点!”
尤秋兰没理会叶进臣,直接上手抱着秦蔓,还好赶上了。
她眼睛微红带着鼻音:“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秦蔓弯起唇,拍拍她的肩膀,拉开距离,擦了擦她的眼泪:“好了,别哭了,妆都花了。”
尤秋兰一听这话,立马松开秦蔓。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瞧着自己带着口罩但依旧漂亮的眼妆就知道秦蔓又在骗她:“戚,你明明比我小,装什么老成。”
终于踏上了前往安丰市的路上,秦蔓透过看到了很多警察向他们致敬,交警在前面带路。这一去,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也该还自己欠国家的债了。
秦蔓当天晚上抵达安丰市,因为严重晕车晚上的会议不能参加,只能在酒店休息一晚。
第二天早晨,秦蔓去病毒研究所的时候,季景轲就一直跟着她,有话讲又不敢讲,最终秦蔓被跟烦了:“有事说事,我身上是有红烧肉还是有大闸蟹,就这么锲而不舍跟着我。”
秦蔓突然发火,季景轲也愣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说:“秦蔓,陆珩之…确诊了。”
她瞳孔一缩,手中的笔掉在地上:“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季景轲还是通过第一批来安丰市支援的同事才知道:“上周的事,在市医院,我也昨天晚上才知道!”琇書蛧
秦蔓握紧拳头,脸色煞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昨天晕车,所以…”季景轲发现秦蔓脸色不对,扶着她的肩膀:“就是怕你现在这样,情绪不稳没办法做实验。”
秦蔓甩开他的手,脱了白大褂冲出了病毒研究所,季景轲感觉手一空,在后面大喊:“秦蔓!”
疫情原因,马路上空无一人,车辆没有,公交车停了,手机打车也没人接单,秦蔓搜了一下地图,三公里不远,跑过去应该来得及。
大约也就这个时候,秦蔓特别感谢自己在公安局培训的那几天没偷懒。
路上遇到好心的外卖小哥,去市医院送餐,顺带载了一程,好歹也没让她跑死在路上。
秦蔓坐在摩托车上,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已经顾不上形象。
看着街边向后退一颗一颗的绿树,红了眼眶,大概是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所以陆珩之,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好好活着。
然而生活往往不尽人意,秦蔓被医院保安大哥拦在门外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之前被公安局的保安也拦过。
秦蔓扶额,现在对保安这个职业真的有阴影:“保安大叔,求你了。我男朋友在里面,真的很担心他,让我进去好不好。”
保安大叔还是摇头:“小姑娘,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我也得为你安全考虑,这里是感染区,没穿防护服不能进。”
没办法,她又不能硬闯,别到时候陆珩之见不到,自己先进局子里。正当她转身想找余宗霖开个申请单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人喊她:“秦蔓?”
秦蔓觉得这温婉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像个大白,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她手上提着好几个大号黄色的医疗废品垃圾袋,以及身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南临市二院,吕艺”
秦蔓在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想起来了,陆珩之的青梅竹马,好像是个外科医生,她怎么也来安丰市了。
吕艺见她不说话,以为秦蔓没认出她:“是我,吕艺。之前阿珩公安局见过一面,我带你进去吧。”
吕艺抬腿就要走,见秦蔓不动,难道是她想岔了不是来看陆珩之的:“不去吗?”
秦蔓冯管吕艺有啥想法,反正只要能进去就行:“去。”
吕艺扔了手中的垃圾,带秦蔓走进无菌区教她穿上防护服,秦蔓在她的指导下套上第一层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带我进来,被发现不是会被骂吗?”
吕艺手一顿,都这时候了秦蔓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被骂:“江霖凯走了。陆珩之抱着他的帽子,不肯吃饭,不肯睡觉,不肯治疗。”
吕艺:“最后没办法我们给他打了安眠针,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差,病毒已经开始慢慢破坏他的各个免疫系统,最后会因为呼吸衰竭而亡。”
她的眼神有些落寞,良久才说:“你是他女朋友,他应该会听你的话。”
感染区有分轻度,中度,重度,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进来可能会转移至不同的病房,甚至病房紧缺的严重,走廊也是睡满了人。
陆珩之因为身体本身就挺好,所以感染了球状病毒一周后才有轻微的低烧,被护士察觉到才及时带去做了脑ct,测了核酸而确诊中度感染住进了病房。
吕艺指了指前面的透明玻璃门:“他的病房就在前面,不能进,只能在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讲太久。”
秦蔓看着吕艺转身就要走,连忙说了声:“谢谢。”
吕艺脚步一顿,看着玻璃门里,陆珩之身穿病号服带着口罩,十分虚弱,坐在床上的发呆样子,心里一阵顿痛,扯了扯嘴:“我也不是为了帮你。”
“吕艺。”这是秦蔓第一次喊她名字,这次的疫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希望他们都能赢,都能平安健康地活下来:“注意安全。”
吕艺轻笑一声,然后摆手说:“中国疫苗靠你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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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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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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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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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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