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个时辰,他们仍在林中,头上的天越来越沉,风越来越凉,反正氛围越来越不对劲。

  不多时,天上飘起毛毛小雨。

  “这么快就下雨了,什么鬼天气啊!”苏上上将双手挡在头顶,不爽的说。

  温琢玉也不喜欢雨天,四下也没躲雨的地方,雨中前行可不是一件浪漫事啊。

  “公子,我们寻个地方避避雨吧,你身子弱,淋不得雨。”温溪提议。

  温琢玉道:“这场雨淋定了。”他看了一眼云微曦,快步上前到他身边,问:“我们要去哪?”

  云微曦道:“岐山最深处。”

  温琢玉疑惑:“确定狼人在那?”

  云微曦轻轻嗯了声,又道:“岐山的天气就这样,极度无常,我想这与岐山妖物众多有关。”

  温琢玉微惊,原文这次历练不在岐山,是在巫山,由温仪主持,并且白清羽拨了头彩。巫山是温仪千挑万选而出,完全根据所有参赛者能力而定,目标不能过于凶恶,也无旁的妖物出没,那是相当安全的。如今历练这条线还在,负责人成了温雪臣,地点换成了岐山,妖物众多?确定是来历练而不是来送人头?

  “啥妖物众多?”苏上上上来问。

  云微曦解释道:“意思是这座山,有很多妖物,狼人或许是头领,或许是其中之一。”

  “哦。可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苏上上疑惑。

  “不知。”云微曦道。

  再行一段路程,林子渐到头,隐约可见奇形怪状的山,由于天色灰暗,看不真切,加上细雨就更看不清了。

  “好像有房子。”温溪大喊。

  “这下不用淋雨了。”苏上上道。

  五人加快脚步赶过去,一座破烂木屋建在山下。

  四周的环境不太好,遍地枯木,脚下花草枯萎腐烂。

  “能进吗?”温琢玉有点不放心,咋看咋不像安全地方。

  云微曦打量片刻,还未说话,苏上上先说:“怎不能进了?没看出有啥问题啊。”

  “我先去看看,确定安全你们再进。”苏绾绾道。

  “我陪你。”温琢玉哪能让女孩子去冒险,纵使苏绾绾修为比他高,说罢径直朝着木屋走去。

  木屋前的台阶已有损坏,温琢玉直接垮上去,木门堪堪挂在门框上,一阵风就能吹掉。凑近瞅瞅,木门上留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爪印,爪力深厚,几乎将门贯穿。

  “有野兽来过。”不知何时,苏绾绾现身在身后,温琢玉微惊,微微侧头看她一眼,道:“能看出是什么野兽吗?会不会是狼?”这么一看,还别说,苏绾绾当真是一美人,高贵冷艳,一身淡紫色衣裙在她身上,别提多好看。所以,沈幼之一开始看不上苏绾绾到底是眼瞎还是咋了?

  苏绾绾认真的注视木门,思考片刻,道:“分辨不清。”

  分辨不清也不怪,岐山妖物众多,有爪的也不会少,辨不清太正常了,温琢玉回头推门,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力道,门未开就四分五裂。

  “……”

  扑面而来的灰尘被苏绾绾用内力挡开,她道:“你且在此等候,我进去瞧瞧。”

  温琢玉修为大不如从前已经是总所周知的事了,谁见他都不会联想到屠魔之征中的英雄有他这号人物。如今被苏绾绾厚待,他极为不好意思,却没办法啊。不可能为了证明自己行,直接冲进去吧,万一里面真有啥,他大概率会成为拖累。思索下来,他只能叮嘱:“你小心点。”

  “好。”

  眼看苏绾绾提剑进去,温琢玉跟着紧张起来,屋内明显有过打斗,家具缺胳膊的缺胳膊,少腿的少腿,还有碎的稀巴烂的。

  苏绾绾进去左右看了一眼,朝左边走去。

  “师姐,你瞧见什么了吗?”苏上上喊道。

  温琢玉犹豫一秒,抬脚进去,直接朝苏绾绾的方向去。她站在那,不知在看什么。

  “别过来。”

  “怎么了?”温琢玉脚步一顿,立即走上前。

  靠墙位置有两副白骨,衣裳破烂。温琢玉心一愣,好在没大声叫。琇書蛧

  这时外面的三人走了进来,都看到了地上的白骨。

  “收拾了吧。”云微曦道。

  温琢玉暗暗一叹,这家人多半为妖物所杀,叫温溪搭把手将二人搬出去挖坑埋上。弄完后,天色渐黑,雨大了不少,冲刷着光秃秃的地。他站在门口朝远处往,不知道沈麟能不能找到他留下的记号。

  “二公子,快进屋取暖吧。温夙师弟熬了汤,喝点暖暖。”温溪过来喊他进去。

  温琢玉点头,进去后挨着云微曦坐下,云微曦给他递来一碗清汤,“喝点。”

  云微曦的声音与褚江惑一模一样,不看他,真会以为是褚江惑。温琢玉当时心一荡,很快意识到这是云微曦,不禁有点失落,若是褚江惑真在多好。这般想,不由记起自己昨晚吃闭门羹的事,失落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晚就在这凑合吧,夜里行路也不安全。”苏上上无聊地玩火里的木棍。

  云微曦有话必回,绝不冷场,“我看行。两位师姐去里面歇息,师兄与温溪师兄下半夜来替我。”

  一碗清汤下肚,温琢玉恢复了点力气,冲云微曦说:“多谢……阿夙。”

  “不用谢。”

  温琢玉歪头凝视云微曦,暗想:“若真是阿夙该多好!算了,那家伙才不想见我,在又怎样?比如不在。”片刻,他回头看着火堆,眼眸被火光填满。

  天完全黑掉,雨变得越来越大,木屋屋顶有几处破了,正漏水,连阴冷的风也从窗户和缝隙中灌进来,几度要将火堆吹灭。

  “这同我想想的历练不一样啊,相差甚远。”苏上上打着哆嗦抱怨。

  温溪也有冷,来前查过岐山,总结一句话是一个危险之地,历练的话当很不合适,他不懂温雪臣为何选择岐山,“是啊,往年参加过历练的师兄说,历练好玩极了,一点也不难,也不危险。轮到我们时,下雨又刮风,冷的要死。”

  温琢玉还好,他身上这件衣裳不是凡物,身旁的苏绾绾却问他:“二公子可冷?”

  “不冷。”

  “二公子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不妨先去歇息?”苏绾绾适才将里面收拾一通,拿了屋子里的旧被褥与衣裳作了床铺,味虽大,胜在暖和,不至于睡地上。

  温琢玉笑道:“再不济也轮不着跟女孩子争先后啊。你们赶紧去睡,两人挤在一块,暖和多了。”

  “师姐,为什么你那么关心二公子啊?从头到尾不曾关心过我这个师妹。”苏上上捧着脸满脸疑惑盯着苏绾绾。

  苏绾绾眉头微动,面色不改,“师妹冷吗?”

  苏上上:“师姐你当真敷衍。得了,师姐一向如此,我这个师妹不指望了。师姐,赶紧去睡吧,这里有二公子与温夙守着就好了。”

  尴尬的温琢玉让苏绾绾去睡,她走后才松了一口气,却听云微曦说道:“挽花宗大小姐苏绾绾称得上是新一代中的翘楚。”

  温琢玉故作聋哑。

  温溪似懂非懂。

  “人美不说,又有身份,话是少了点,但不妨碍,好歹会开口说话,多少男子登门提亲皆被婉拒。”云微曦仿佛感受不到温琢玉的逃避与尴尬,自顾自说:“大小姐看中的人一定不错吧。”

  这话错了!温琢玉翻白眼,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了解苏绾绾。苏绾绾高冷御姐,修为高人又美,一向清心寡欲,心无旁骛求道。她本人着实优秀,看人却不咋样。比如她爱上了沈幼之,不是因为沈幼之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是沈幼之故意撩拨她,用尽手段让她动心。她被所谓的好迷惑了,也被撩心的手段迷惑了,但凡她用点心,不被那些浮云迷了眼,不至于被沈幼之伤的差点死了。沈幼之是怎样的人?渣男!妥妥的渣男!见一个撩一个,撩了就丢,看似爱你,其实是玩你。不!有人评论,沈幼之当渣男都不配,他是人渣!骗了苏绾绾,伤了苏绾绾,害了苏绾绾,不爱却又吊着。

  可是温琢玉不能挑明,但是,他逐渐琢磨出云微曦的话里有话,缓缓偏头看向云微曦,“不会吧。”

  云微曦也偏头看他,“大小姐的目光时不时会看向你,你说呢?”

  温溪懂了,高兴道:“这不挺好的吗?二公子若能娶了绾绾师姐,不止拥有挽花宗一半灵石,还能得到挽花宗宗主庇佑呢,绾绾师姐可是苏宗主最疼爱的女儿啊!”

  这话……温琢玉当即给温溪脑袋一个小地瓜,轻声道:“这话不能再说了,尤其是当着大小姐的面。再说了,你希望你二公子吃软饭?”

  温溪抱头,“软饭不好吃吗?非要硬饭塞牙。”

  温琢玉气啊,“臭小子。”

  闹了一通,温琢玉赶温溪去一边歇息,也不愿意再想苏绾绾的事,他的心够烦了,也够难过了,便闭目歇歇。熟知这一闭就睡上了。

  ……

  阴暗潮湿的密室里连空气都充满血腥味,狭窄的空间更叫人窒息。

  温琢玉呼吸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与窒息。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四肢的疼痛感是他唯一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信号,而那张迭丽至极的面容是给他制造痛苦与绝望的源头,他又看到了。

  冰凉的手指夹住他的下颚,力道之重,颇有要捏碎他下颚骨的意思。

  “温琢玉,温二公子,你的脚筋手筋被我制成一条非常漂亮的鞭子,新鲜出炉,还没人试试它的威力。”男人说话轻飘飘的,声音低沉,十分好听,这唤醒了温琢玉刻入骨髓的记忆——痛苦与折磨。他用力将眼皮抬起,男人的面容在微弱的灯火下清晰了起来,许久不见,男人脸上的冷峻丝毫不减,眼里的仇恨都快溢出来了。

  “原本打算抽那几个犯错的小兵,这么漂亮的鞭子,一鞭子就能抽死一个,想想何等无聊。既然鞭子的材质出自温仙君,不如也由温仙君试试这鞭子威力如何。”

  男人撒开了他的下颚,疼痛使得他嘴巴不敢动。

  “温仙君这是什么眼神?害怕,不服。不妨告诉仙君,本座煞是喜欢仙君眼里的不服,简直无比令人痛快。”

  说罢,麻木的身体落下三道鞭子,每一鞭子破开皮肉贴了骨,剧痛钻心,三鞭子下来,温琢玉痛的不住仰头痛喊,却因为嗓子受损叫不出声。

  但这种剧痛和窒息叫温琢玉倏然惊醒,气喘吁吁瞪着眼,满脸大汗不止。

  “琢玉,你怎样了?”云微曦已经将斗笠摘下放在一旁,将温琢玉环抱在怀。温琢玉的身体一直颤栗不止,周身都已出了汗。

  “我……我梦见……”温琢玉说不出话,周身很痛,脚腕手腕麻木,双眼游离。

  见状,云微曦只得握住温琢玉的手腕输送灵力,一边念清心咒。

  屋外雨声依旧很大,风小了点。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温琢玉才稳定下来,却心有余悸紧挨着云微曦,火堆的暖意和云微曦的臂膀让他安心很多。

  虽然是梦,虽然是原主亲身经历的,可温琢玉仍旧很害怕,仿佛褚江惑所有折磨都在他身上施展。

  “云宗主,你说梦里的事会成真吗?”他怕那一切成为现实,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原主的耐力和顽强,能熬过三年。况且,他还喜欢褚江惑,倘若那一日真到来了,比挖他的心更令他难受。

  不知不觉中,他握住云微曦的手。

  云微曦神情凝重,声音依然轻轻的,“不会。”

  温琢玉不信却又信,他想肯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才有了这个梦。

  “往往你越害怕的越会成为现实,越无所畏惧的到最后能轻松化解。”云微曦道。

  “我我知道。”温琢玉垂眸,他真怕那一幕幕发生,又不能告诉别人褚江惑会复仇会毁了修真界。他在阻止修真界的悲剧发生,可是,他真的能让褚江惑罢手吗?屠魔之征,魔道损失不少,死亡惨重,这是魔道与修真界的恩怨,是公事。褚江惑受伤被拍卖,惨遭原主虐待黑化,这是他与原主之间的恩怨,是私人恩怨。私人恩怨能化解,两道之怨呢?褚江惑是魔君,魔道之首,修真界无故发起屠魔之征,这个公道他必须替魔道讨回来,纵使他个人不愿,也会有人让他做。

  温琢玉由心的怕。

  去杀了褚江惑吗?

  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温琢玉舍不得。

  那要如何?如何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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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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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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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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