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撩开纱帘，跨进木门槛，只见一白发老翁眯着眼睡在梨花木椅上，木椅很旧了，发出吱吱呀呀的松动声音，许盛和邵湛默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老翁似乎知道屋里刚进了两人，他缓缓开口道：“小朋友，我这可不买糖。”
许盛：“老板，不是的，我想买画具，您这有吗。”
“啊？”老翁有点耳背，“什么？买什么？都说了不买糖。”
“画具。”许盛提高音量，重复一遍。
“什么具？”老翁：“我这也不买玩具。”
“画具，”许盛低下身子说，“画画的，画板，颜料之类的。”
“画什么？”老翁有点不耐烦了：“哪有画买，画能买吗？”
正当许盛想再重复一遍时，邵湛拽住他手腕，做了个口型：我来。
邵湛蹲下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扶着木椅，低声跟老翁说了句什么。
因为说得太小声，许盛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画具是吗？”老翁恍然大悟，打量了两人几秒，笑咪咪地说：“娃儿又不早说，跟我来吧。”
许盛看得目瞪口呆，推了推邵湛：“你说什么了？”
“你猜，”邵湛跟着老翁走到陈旧的书架处，“赶紧过来，不是要买东西么？”
老翁找出几块画板，递给许盛，“这用的是上好的木材，手感好。”
许盛接过，低头摩挲了会，鼻子忽然一酸，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许雅萍的歇斯底里，满是尘埃的小仓库，被烧成灰烬的画板，一下子涌上来，许盛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低沉：“就这个吧。”
他挑了块很像之前被烧的那块画板。
老翁又拿出一副画架，“娃儿要不要画架？”
“要。”
“颜料盒调色盘你们自己挑，挑好再拿到前台。”老翁满是褶皱的手拎着画板和画架走出狭小的空间。
“真没想到小地方有买这个牌子的橡皮擦。”
邵湛靠着陈旧的书架，双手环抱，看着许盛犹豫不决地挑挑拣拣，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同桌，你不会想去立阳吧。”
“不知道，”许盛盯着两盒颜料，陷入纠结，“到那时候再说。”
“你呢？”许盛反问。
“我？考得上个高中就不错了，”邵湛笑了笑，“再不济就去读个技校”
许盛满手拎着挑好的东西，眉梢轻挑：“我看，只要你想，什么高中都能上。”
邵湛讶异：“？”
“我说得不对吗，”许盛猛地凑到邵湛跟前，直视他黑黝的眸子，嘴角微勾，轻笑一声，缓缓吐出四个字：“伪装学渣。”
——
南平中学有个小画室，专门用来上美术课。
对许盛来说，老师是谁无所谓，在哪画也无所谓，给他块画板，一张画纸，一支削好的铅笔，他就可以一分钟画出一张速写。
“没想到竟然有削好的笔，”许盛拿起铅笔，上下打量，“虽然不长，但削得很有技术，笔尖又尖又细，好刀功，真想捉那位削笔的仁兄回家。”
一旁的邵湛瞥了一眼，淡定地开口说：“我削的。”
许盛：“？”
许盛连忙放下铅笔，移了移小凳子，支着胳膊眼巴巴地看他的同桌，“你很有故事嘛同桌。说来听听？”
“你先说说。”
许盛心中了然，知道邵湛指的是上周六的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邵湛瞥了两眼讲台上的正方形石膏，在画纸描了个大概，“那就长话短说。”
“唔，”许盛整理了一下措辞，“就是之前偶然看到你桌上的草稿纸，是一堆潦草又锋芒毕露的数字。”
“正是上次数学小周测的答案，一个数字也不漏，全部正确。”
邵湛手中的笔突然一滑，划了一条矫若游龙的虚线。
邵湛拿起橡皮擦去那条线，低下眸，碎发遮住视线，以至于什么也看不见，隔了几十秒才说了一句意思不明的话，“我也想走出去。”
走出这小破县城。
许盛拿起铅笔，在邵湛的画纸上，随意勾勒几笔，便在邵湛画的基础上，画好了个正方体。
“其实，”
“这跟素描一个道理，我没头绪的时候，脑子总是一放空，拿笔乱描，凌乱，毫无章法可言，到最后，却能很清晰地描出实体。”
话落，许盛又在画纸上潦草地写了两字。
立阳。
邵湛沉默地看着那潦草又张扬的两个大字，随后，他又听见许盛说，xǐυmь.℃òm
“或许，可以试一下。”
试着走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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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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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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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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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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