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已然迷糊了,不知道去躲,好像自己被关在一个雾气腾腾的玻璃罩中,与外界隔绝起来,隐约听到我妈在一旁的一声惊呼,然后,自己眼前一黑,然后就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再之后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睁眼时,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身旁站着两个男人,我妈也坐在床前。
我妈见我醒过来了,眼神一亮,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可满面愁容仍未散去。我的头依然沉重得很,不开口说话,我认得旁边那两个人,是附近医院的医生,看到我醒过来,和蔼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我额头,一个人用听诊器照例在我身上按压几次,然后转身从药箱中掏出几盒药来,一边用笔在药盒上写些东西,一边对我妈再三叮嘱,之后转身离去。
我妈重又回到床前,不说话,脸上冷淡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她脸色蜡黄,眼泡浮肿,相比之前又憔悴了不少。看到我醒过来,脸上欣慰的神色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满脸愁云。
她一边用手抚着我的头发,口中还给我捎带着说了些我被打之后的事。
那帮人见我晕倒了,千儿三冷眼让众人停手,眼见一车橘子也被糟践得差不多了,这才挥挥手走人,我妈哭着求旁观的人把我背到医院,检查许久,身体只是受了些外伤,简单包扎一下,过一时我醒过来,摇头对我妈说没事,坚持要和她回家,半道儿上坐着别人的车说自己困了,一觉睡去,我妈和那个好心人又把我拖拖拉拉拽到床上,我妈就一直在床边候着,过了半天见我还不醒,又打电话把医生折腾了来,正赶上我醒过来,医生检查后又给开了点药。www.xiumb.com
可我脑子昏沉得很,只记得我那时晕过去,眼前一直黑到现在,中间的事我一概不知。
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天已经黑黑的,折腾了这一天,我和我妈都没吃多少东西,也根本没心思吃,我回想起今天那不堪的一幕幕,心中波涛翻涌,莫大的愧疚感在心上翻滚,将我一遍遍吞没,我没脸看着我妈的脸,被她拉着的手也缩回被子里,把头摆向一边,还没开口时,眼睛已先湿润了。
“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言语的力量已经比一张纸还要单薄,任何话语诉不尽我们这半天所受的辛酸悲恸。
我没脸祈求我妈的原谅,这也是我这一生里挨的狠狠的一刀。我本以为她会说句安慰的话,以后两个人好好活,可她也是悲伤至极,好端端的一个家,在短短一个月里,人去财空,连谋生的摊子都被人砸了。
可能世间若有比这更加不幸的事,就是她今天把我也失去了吧。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妈冰冷地抛下一句话,喉咙却哽住了。
她忽然站起身来,捂着嘴,转身出门,客厅中传来她失声的一声哭喊,紧接着又安静下来,我知道她正在克制自己。
我蹒跚着下床,出了屋,看她瘫倒在沙发上,脸埋在手心里痛哭不已,我也再难抑制自己,抱着她一同哭起来。
我真的很让她失望吧,我以后,但凡有了点本事,但凡有了点出息,我一定,一定——
一定干什么呢,复仇吗?我真的相信冤冤相报何时了吗?或者说,我就这样把这件事埋下去,和我妈另谋生路,从此忘了这莫大的屈辱——想一个老实人就一定要这样吗——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天我思考了很久,也没有个合适的答案,我妈一语未发,只是沉默,或者痛哭。
整整一天,她水米不沾,嘴唇干燥得裂开,也不要喝水,一天多没吃饭,也从未开口要过,就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无论我怎么劝她,哄她,她都不搭一句话。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是生非了,我真的,真的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去跟别人打工,我到餐馆里端盘子,我养你好不好?我去当清洁工,我有力气,什么都能做,你就在家好不好,我一定不让你出去吃一点苦头了以后,妈——”
我沙哑着嗓音最后喊出一声“妈”,她终于也流干了眼角最后一滴泪,伸过粗糙的手,摸摸我的脸,这应该,就算同意了吧。
我上前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水杯拿过来,递给她,老妈舔了舔嘴唇,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床上动了动身子,“妈去给你做饭。”
“哎,哎。”我口中应着,扶她下床,然后一起去厨房,顺便给她打打下手。
那时候,我觉得寒冷的冬天仿佛眨眼之间就这样过去,好像窗户前那颗光秃秃的大柳树,忽然抽出新芽来一样,绿油油的,肚子也终于开始抗议,把它搁置了两天,现在才想起它来,好像生气的小孩子一样,叫喊个不停,整个厨房就属它最闹。
我妈眼中含着笑意,回头看我一眼,正这时,她的肚子也“咕噜噜”响了,娘儿俩才一起大笑起来。
吃过午饭后,我妈精神气色恢复不少,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金色的眼光,眼神中神色飞扬,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真知道好好过日子了?”
“知道了!”我咧着大嘴,朝我妈笑道。
我妈也笑了,“行,去给我到你婶儿家捎点活儿过来,下午在家陪着我纳鞋底。”
我痛快地应了,忙换鞋出门,打开门往门外看去,却看到了我这辈子都糅合不到一起的一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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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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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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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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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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