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把信封交给信差了,深怕自己又抢回来,所以头也不回的走了,又买了一瓶酒灌了下去,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倒头就睡。
——
周衡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纱帐,夜已经深了,但他毫无睡意。
这本该对他熟悉的地方,此刻看来只有陌生。
他久久不能眠,满脑子都是父皇说过的话语。
父皇说,‘衡儿,你永远可以相信你弟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阻拦你回来,也只不过是年少怄气罢了,你母后但凡对他有一点点母爱,他都不会那么做’琇書網
‘衡儿,挚儿身体不太好了,他没有多少日子活了,你们兄弟之情缘分太短了,在这段日子,好好和挚儿学吧,早日习惯,早日掌管京中局面,知道吗?’
‘当初伱和挚儿出生,父皇曾梦见过双龙降世,若没有空智的批命,你们兄弟绝不普通,该是大周的双绝之才。’
‘老天爷的那一杆称啊,总是要偏向你一些,小时候你爱笑,便更讨你母后欢喜,挚儿总是小心翼翼的,他总是倔强的,可你知道吗?他对这皇位并无兴趣,他要的……不知这世上谁人能给。’
‘衡儿,要当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今后的你,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苦,要有比常人更深的谋算,才能稳内局,平外乱。’
思绪在心间翻涌,周衡只觉得心口很疼。
只在短短的一天,他就明白了他身上的担子是何等的沉重。
他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他要在周挚倒下之前,掌控京中局面,立稳身份。
突然间,他的世界变得压抑了。
许是平静宁和的舒适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本就该深陷进这京城泥潭里。
想着未来,他心口直发沉,他迷茫不安,惶恐害怕。
奢华舒适的宫殿灯火通明,但他却觉得太寒冷,他想念那一间小小屋,想念晚上能听见苏崇的鼾声,想念所有的一切。
他勾勾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他很想回来的。
周衡闭上眼,有泪滑落眼角,他心里很清楚,心里难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发现他曾经想象的一切都不存在,他并没有宠爱他的舅舅外公和母后,周挚没有,他也没有。
这天下,不是所有人的爹娘,都能像是苏三郎和赵氏那样。
一夜未眠,早上起来,就有宫人进来伺候。
他们恭恭敬敬的问安:“殿下,昨晚睡的好吗?”
周衡神色平静,只淡淡的‘嗯’了一个字。
他冷淡,宫人们摸不清他的喜好,伺候起来只会更小心。
他洗漱好,就有宫人来传话,说皇上请他过去一起用早膳。
周衡过去了,这时候,已经下早朝了。
周衡到的时候,皇上还没有到,他坐着等,看着宫女们安静的布膳。
不一会儿,周昭就来了,看见周衡,他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衡儿来了,昨晚睡的可好?可习惯?”
周衡点头:“谢父皇关心,儿臣睡的很好。”
周昭笑着说:“还能再清闲两日,等巡街过后,你也要上早朝了,多听听多看看,不懂就问挚儿。”
周衡点头,父子两人一起用膳,周昭神色柔和,周恒神色也比较放松。
吃了早膳之后。
周昭缓缓开口:“衡儿,有空也多去看看你母后,有时间也多陪陪她。”
周衡点头:“儿臣知道。”
周衡起身跪下去,周昭不解:“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周衡认真的看着周昭开口:“父皇,儿臣有一事要恳请父皇答应。”
“什么事啊,你起来说。”
周昭看着周衡这么认真,也上心了,但还是让他起来说。
周衡没有起来,他认真的开口:“父皇,儿臣在苏家近十年,与苏三郎赵氏之女苏小灵情投意合许下终身,儿臣发过誓,等儿臣恢复身份之后,会明媒正娶苏小灵为妻,还请父皇成全。”
周昭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浓眉皱起,神色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衡儿,你可知道,就算苏华为新科状元,他在京中也无权无势没有任何根基,娶苏家女,对你帮助并不大。”
周衡神色坚定:“父皇,我和苏小灵是真心相爱,从我到苏家起,就对她有欢喜之情,我想娶她为妻,有她在,我想再怎么坎坷的前路,我也有勇气走过去。”
“还望父皇成全。”
周衡很认真,直视周昭望过来的眼睛,不躲不避。
“衡儿,你的正妻之位未免过重了,衡儿你可想过,未来的皇后之位,于她来说是何等的风口浪尖?你若喜欢,侧妃也尚可,你是未来的储君,你的身边会有后宫三千,把她推上风口浪尖是何等的危险?”
周昭叹了口气说道,他也年少过,年少时候最真挚的喜欢便是所有。
但正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好好保护。
周衡看着周昭,他依然坚定的说:“父皇,我此生,并不想另娶了,我一生只想有一位皇后就足够了。”
“这不可能。”
周昭皱眉拔高了声音,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发怒。
京城里,朝中百官家中几乎都是妻妾成群,但平凡百姓,几乎都是一夫一妻。
周衡在宫外的这几年,接触的,所见的,也几乎都是一夫一妻,所以他只想娶一位妻子这很正常。
但这里,是京城,而他将来要做帝王。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只娶一位女子。
“父皇,请成全儿臣这小小心愿吧,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没有苏小灵陪着我走下去,我就走不下去。”
周衡咽了咽喉咙,他不想一个人走这条路,他需要苏小灵陪着他,他们说好的,他恢复身份就娶她,无论以后有多困苦,她都愿意相陪。
他不能食言。
“衡儿,你……”
周昭有些无奈,周衡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此时的情深,也只不过是年少时候的偏执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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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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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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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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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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