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功臣家眷们的到来,给整个京城都注入了一丝活力,恰巧也填补了因为理念不和,不愿为朱棣所用而南迁的一些士绅人家。
特权阶级完美的过度,让这场靖难并没有给南京这座城市,带来较大的创伤。m.χIùmЬ.CǒM
甚至对于百姓们而言。
他们对冒着些土气的靖难功臣家眷们,反而比那些总讲着规矩,摆着架子的士绅人家更有好感。
也可能是他们能在心中鄙视两句土老帽,这能缩小身份不同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反正不管如何,本就繁华的京城,日渐热闹了起来。
甄武家则不同,他家本就是权贵人家,只不过如今变得更加权贵而已,所以倒没有如骤然跃升阶级的人家闹出什么笑话。
朱玉英拿出她当家太太的本事,把偌大的国公府在短短几日内便梳理的明明白白,家规,奖惩,责权,安排的井井有条,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敬服不已。
不过家里下人多了,难免还是会出现一两个在府外仗势欺人的。
这一日,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了朱玉英这里。
朱玉英没有直接追究那個下人的责任,反而先是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管事全部叫来了一个院里,她冷着脸大为恼怒的狠狠的把他们全部训斥了一顿,甚至还故意狠狠的摔了一个茶盏,这才自上而下的开始惩戒。
甄武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看完这一幕,忍不住的啧啧称奇,家里正是立规矩的时候,最宜重罚和狠罚,这道理甄武懂,但是没想到朱玉英玩的也这么溜。
而且刚才摔茶盏的时候,要不是甄武对朱玉英特别熟悉,指定也认为朱玉英发了雷霆之怒。
等到朱玉英处理完这件事,让这些人都下去后,她埋怨的瞪了一眼甄武。
“夫君就知道看热闹也就罢了,偏还搞怪影响妾身,我本还打算再摔一个茶杯,却让你生生逗的装不下去了。”
甄武见朱玉英走到他身边,他顺势拉住了朱玉英的手,笑道:“非是我故意搞怪,只是有些没有想到而已。”
“没想到什么?”朱玉英晶莹的眸子里泛着不解。
甄武看着她,好似又在朱玉英身上看到她幼时的影子,他紧了紧握住朱玉英的手说道:“没想到,当年性子软的和棉花一样,和我说话总是一副羞涩的小女孩,如今变成了最为称职的女主人,也变成了最为称职的妻子和母亲,我甄武这辈子能娶了你,那可真是上辈子积了大福气。”
朱玉英大抵是没想到甄武会这般说,老夫老妻的习惯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便让这情话上了她的头,控制不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一如当年他们未婚时的模样。
她轻轻打了甄武的肩头一下。
“又胡说什么,妾身可告诉你,当年我性子才不软呢,我在王府也凶着呢,只是…只是面对你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紧张的脸红。”
“情有所系呗,还能是啥。”甄武一点也不谦虚的说道,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玉英忍不住又白了甄武一眼,不过嘴角却也挂起了暖暖的笑意。
然而,过了片刻后,朱玉英笑意止住,脸上浮现出一抹急色。
“哎呀,不和你说了,差点忘了正事,我还得去逮小六呢,让这丫头跟着我学当家,总是没个耐心,一有机会就开溜。”
甄武舍不得放朱玉英走,不在意道:“溜就溜呗,她这个性子也不是一两日了,再说学当家也能急与一时呀。”
“怎么不急。”
朱玉英这次是真有点生气的瞪了甄武一眼:“说到底都是怪你,你不在家我还能吓的住她,你一在家,她就和有了靠山一样,变得无法无天,你不想想,小六今年多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出嫁了呢,这些东西不学如何能成,前几日你下面的那个胡长勇家,他家不就闹了笑话,他在城里置了产买了下人,就因为下人伺候的尽心,他媳妇就要赏人东西,你说赏就赏吧,好家伙,赏得也太厚重了,下人根本就不敢受,最主要的是家里管的不严,还让这事传了出去,彻头彻尾的成了笑柄,你难不成也想让小六将来闹这样的笑话?”
朱玉英絮絮叨叨的说着,可说完才发现甄武好似根本没在听。
“和你说话呢,你愣什么神呢?”朱玉英说道。
甄武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对朱玉英,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原来小六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可不嘛,她都十七了,以前打仗顾不上她的这个事,如今仗也打完了,可不得把这事提上日程嘛。”
甄武有些烦躁,不愿意聊这个事,便开口道:“小六不一样的,咱家小六什么身份,便是赏旁人一座金山又怎么?不敢受也要给我生生受了,旁人谁敢念叨两句?即便念叨他们也得夸咱小六大气。”
“那你也得有金山让小六赏人啊。”
朱玉英没好气道:“得了,我不和你聊了,我去逮小六去,你自个在这里不开心吧,不过我还是要和你念叨一句,即便你再舍不得她,也没有当哥哥阻妹子嫁人的道理,那才是害她。”
说完,朱玉英一边招呼着侍女向外走去,一边下达着围堵小六的作战计划。
甄武烦躁的在摇椅上也逍遥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时光过的可真快,当年那个抱着他大腿要飞高高的小不点,竟然说话间也要嫁人了。
唉。
就在甄武烦躁的时候,老三跑了过来。
甄武瞧见老三穿着公服,把心中的那股烦躁压了下去,对着老三道:“走吧,书房说话去。”
随后,他带着老三向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老三就急不可耐的说道:“哥,我的职位调动下来了。”
甄武眉头一皱:“去哪?”
老三一边把任命书递给甄武,一边说道:“福州,出任都司佥事,只是不知道为啥不让我在都司衙门待着,反而让我去长驻长乐。”
甄武看着老三的任命通知,随后又翻出一张地图看了起来,越看甄武的眉头皱的越深,这地形有点意思。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他看卷宗时,看到过长乐这个地名,甄武示意老三稍等,他连忙翻找了起来。
终于,他在一册记录大明造船业的卷宗上找到了长乐。
“呵。”甄武轻笑出声。
朱棣竟然这就开始为后来的郑和下西洋做起了准备,这也够早的啊。
老三不明白的看着甄武。
甄武示意老三坐下,然后慢慢道:“不用慌,是个好差事。”说着,甄武把造船业的卷宗递给老三,然后他解释道:“长乐近海,而且自古以来造船业便较为发达,你去了长乐后,不必多想其他的,专注把造船技术整合及提高,最好自己也学一些,将来于你来说有大用,另外最好把长乐整个地貌跑一圈,寻一个最为适合造船的所在。”
老三有些惊讶道:“陛下这是要在长乐建船厂?”
甄武点了点头道:“想必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你定然会接到这个命令。”
老三还是有些疑惑,他开口问道:“那为何不在龙江建,为啥要跑到长乐?”
“龙江也要建,长乐也要有,你以为陛下只要几艘船?告诉你,多着呢,以后你肯定有的忙。”
老三起身来到地图面前也看了起来,过了片刻后,老三试探的问道:“陛下难道是要建船下海?是去南洋?”
甄武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的,不过这些事你莫要和旁人说,你只需办好你的差事,便是大功一件。”
听甄武这般说,老三之前有些忐忑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他笑道:“这倒还真是一个好差事。”
甄武嗯了一声,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等到收拾完后,甄武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让人送点茶水进来,然后和老三说起了家事。
“昨儿我听你嫂子说,咱娘又念叨你媳妇了?”
老三一听这个,脸上有点尴尬,不过当着他亲大哥的面,也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便开口道:“还是为了孩子的事,其实你们不知道,我之前带石暖偷偷去查过,大夫说石暖不易生育,我本以为年头长了总会有的,可没想到到现在一直没来,但最近咱娘催的太紧,我还好,可石暖本就因此事一直郁郁不乐,如今更是天天患得患失。”
说到这里,老三一脸愁绪道:“昨日她还让我纳妾,这其实也没啥,可我若在这种节骨上纳妾,那不是给她捅刀子吗,她以前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我又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甄武叹了口气,这种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安慰两句。
“别着急,大夫也说了只是不易,并不是没有机会,这次刚好,你去长乐带上她一起过去,也权当散散心,说不定心情好了,孩子也就来了,至于咱娘哪里,你也别烦咱娘念叨,她也有她的思量,上任前你还需耐着性子多陪陪咱娘,她盼了团圆好久了,如今没过多少天,你又要离去,指不定又要难过呢。”
“这莪晓得,大哥放心。”
甄武点了点头:“晓得就行,媳妇和老娘,你自己都要考量到,莫让她们为你伤心难过,咱们是男人不能道累和道烦。”
说完这句后,甄武站起身来道:“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趁还有时间,我要去监造司走一趟,狗东西们不打一鞭子就不愿意往前走一步,我非得撺掇着他们造出更厉害的火器来,回头我就得想个法子,先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再说。”
老三见甄武有正事,也就止了话头。
兄弟两个作伴往外面走去,刚刚走出书房,兄弟俩就见到朱玉英提溜着小六的耳朵回来了。
小六见到甄武两人,如看到救星一样,激动的喊道:“大哥,三哥。”
甄武和老三不约而同的装作没听见,匆匆的从小六身边走过。
朱玉英的声音随之响起:“喊啊,你再喊啊,今儿谁来都救不了你,也不是我说你,我才一会儿不见你,你竟然就去撺掇你小侄子和小侄女翻跟头玩,我的天啊,咱家可不兴,再出一个甄六娘了。”
甄武和老三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摇头苦笑。
“小七呢,你知道小七在干嘛吗?”甄武突然问老三。
老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他还能干吗,之前挑了个临湖的阁楼住,稀罕的不行,不是在二楼喂鱼,就是叫他那伙小兄弟们过来玩,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小勋几个一块作伴过来了。”
“哦,都谁啊?”
“孟叔的小儿子,郑叔的二儿子,顾明家的顾亮,还有谁来着,没太注意。”
甄武笑了笑道:“还都是一群没啥正经事的小犊子,算了,由着他们玩一段时间吧,等过了年,把他们全部扔学堂里。”
老三幸灾乐祸道:“这样最好了,要不然显得他们的日子也太好过了,我瞧着都嫉妒。”
甄武没好气的指了指老三。
不一会儿,俩人走到了分叉口,老三和甄武说了一声,便向着张玉清的院落里走去,而甄武则向着府外而去。
路上顺势也思考着,如何才能调动工匠改善发明的积极性。
提高工匠的社会地位?
这也太难了。
算了。
还是先用自己的名义,用好处吸引他们吧。
想必赵国公最是欣赏好的工匠,应该也能让不少工匠发奋起来。
毕竟无非是千金买骨嘛
……
随着一天一天的流逝,很快,老三离京上任了,之后薛禄也离京上任去了,朱棣一步一步把他所信任的人布置到他所看重的地方。
而甄武最近日子过得平淡且充实,三点一线,军营,监造局,赵国公府,只不过在闲暇的时候,会多调查一些关于南洋的情况。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洪武三十四年终于来到了年尾。
京城中开始多了许多的外国使臣,这让本就繁华的京城,多了几分万邦来朝的盛况,只不过这个万要打好几个引号。
至少这一年,东洋日本没有来人,南洋众国也不过来了寥寥几个。
不过这不影响孩子们的热闹,小六,小七,三月,幼淑,不管是大点的还是小点的,都受不了外面的诱惑,总是想着去外面玩耍。
这倒是苦了朱玉英,大的小的都得由她拘着点,可往往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渐渐的。
除夕夜如期而至。
夜里京城里漫天的烟花绽放,甄武站在院子里看着绚丽的夜空,心神竟久久无法平静。
洪武这个年号,被朱棣强行续命了几年,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而属于朱元璋他们那代人创造的时代,也终于彻底将要归为历史,就像夜空中极尽绚丽的烟花,终究还是变得湮灭。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憾事。
因为永乐来了。
甄武由他们这代人放出的这个烟花,势必也会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甚至映射亮整个夜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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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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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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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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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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