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与王勉闻声走出楼外,只见两名来人中一个身穿御符宗藏青色道袍。
另一人一身紫色袍服,与初到太虚山时讥讽他们的年轻人着装相同。
王勉先与两人见过礼,接着对杨青介绍道:“这位是本派刘靖师伯门下的傅天羽师弟,这位是太渊宗的吴铭道友。”
说到吴铭时,他语气难以自制的冷淡少许。
“王师兄此言差矣。”
吴铭外表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面相英俊却透着阴柔。
他微笑看向王勉道:“师兄与我虽然不属一派,但两派同在太虚山多年,你我也算旧相识,只以道友相称未免也太过生疏。”
王勉脸色不变,只是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看向傅天羽道:“傅师弟,你来翠屏谷何事,可是师祖有话交代?”
傅天羽年约三旬,从面相上看在场几人都比他年轻。
可面对王勉他却颇有些低声下气道:“王师兄,听闻温九师兄亡故,小弟来此……是想……”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是,小弟我是想来拿回先前寄存的一件法器。”
见傅天羽带太渊宗弟子来此王勉本就不痛快,此时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你何曾有法器借给温九?”
杨青在旁观察片刻,只觉傅天羽修为恐怕还不如温九,在门中多半不受重视。
王勉说他没有法器,那问题多半出在吴铭身上。
果然王勉话音刚落,傅天羽就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眼吴铭,接着小意笑道:“是,小弟自然没有师门赐下法器。
不过几年前温师兄曾托我做中间人,向吴铭师兄借过一柄七星幡。”
王勉恍然回头看向杨青,随即怒目看向吴铭道:“你可知七星幡是如何到了我手上的?”
吴铭看他发怒也不恼,微笑摇头道:“我只是看在傅师弟面子上借法器而已,他用来做什么与我无关,怎么落到王师兄手上我也不想知道。”
“你胡说!”
竹林门前人影一晃,冷气扑面。
聂小倩出现在杨青身侧反驳道:“七星幡明明是付书年的!”
她来得突兀,可除了傅天羽其他人三人都没露出一丝意外。
吴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道:“付书年正是本派外门弟子,你是幡中主魂么?练得不错,看来那小子没少下功夫。”
不等杨青说话,王勉脸色已阴沉如水:“吴道友,你可知刚才的话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吴铭摊了摊手:“付书年虽是本派外门弟子,可未曾真正入门,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
至于七星幡乃是几年前借给温师弟的,他用来做什么,给了谁我懒得问。可现在人死了,我来收回本门法器有什么问题?”
“你……”
“王师兄。”吴铭笑道:“我知道贵宗这次新收的弟子门人死伤颇重,不过如今天下纷乱,妖魔四处横行。
哪家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呢?还请师兄节哀,不要因为此事冲昏头脑。”
见王勉被一通抢白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向聂小倩一伸手说道:“跟我走吧。”
“公子……”
聂小倩身形一缩躲在杨青身后。
“吴铭是吧。”听了半晌,杨青此刻也不得不说话。
他抬手用小拇指在眉梢一划笑道:“这七星幡你恐怕今天拿不走。”
“哦?”
面对王勉笑意盈盈的吴铭,一与杨青对上神色就倏然冷了下来:“我没见过你,想来还没入御符宗的门。你倒是说说,我为何拿不走。”
“说也简单。”杨青平静回道:“一来这七星幡涉及袭杀我派弟子的妖人,御符宗诸位前辈对于此事还没有定论,需要留此物为证。
二来七星幡或许是你的,可幡中阴魂却不是,你总要等我给她找个容身所在。”
“笑话!”吴铭一拂袖袍指着聂小倩冷笑道:“若没有七星幡蕴养,她早已魂飞魄散。幡在她在,岂有分开算的道理!”
杨青转头看向聂小倩:“你怎么说?”
“小倩誓死追随公子,绝不敢有二心!”
杨青闻言学着吴铭刚才的样子一摊手:“你看看?”
“放肆!”
像是受了极大侮辱,吴铭嗓音略显尖细的厉喝一声,抬手猛地一挥,立时平地狂风起,裹着地面无数沙硕落叶席卷向杨青面门。
杨青见状一把将挡在面前的王勉扯向一边,同时手中剑诀引动,虚空中火焰流光乍起,温度豁然急剧上升!
“凡俗手段,也来我面前卖弄!”
耳听剑鸣破空,吴铭身形忽地消失在众人眼前,再出现时已登临半空。
杨青那道无形剑气在空中斩出层层火云,却终究被他躲过。
然而吴铭在空中刚刚站稳,耳中火焰轰鸣声又再响起。
那道划空而过的剑气竟好似在他面前凭空生出,追着他一路猛斩!
一时间吴铭人在空中像是随风轻摆的落叶,不住躲避剑气。
杨青在下面更不断点出道道弹指剑气,迫得他狼狈异常。
傅天羽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额头汗水涔涔下落。
王勉见杨青没吃亏,也沉住气一言不发。
须臾之间,神念中无形剑气在几人上空不知往来斩了多少次,搅动的虚空仿佛一片沸腾的水面。
而吴铭的身形也变作一团往来奔赴的雾影,飘荡不停。
蓦然间他身侧再次被剑气横扫,随后一片衣角飘摇落下,带着刺鼻的焦煳。
“够了!”
气急败坏地厉喝响彻翠屏谷,吴铭身周猛然炸出一团黑风。
漆黑的风影从他周身荡出,将剑气阻绝在外,随即忽地一晃凭空变作七道龙卷在四下散开。
吴铭被七道龙卷护在正中,重新在空中显出身形。
短短片刻他发髻已略显蓬乱,袍衫一角边缘焦黑,只剩半片在身后随风起落。
在他面前一颗拳头大小的剔透珠子迎风飞速转动。
随着这珠子转动间,那七道黑风陡然变大,向下接连地面,向上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翠屏谷中响起怒号的狂风,催的竹林低伏,百花折腰。
“摄风珠!”王勉见状怒道:“吴铭!这里是御符宗,你不要太过放肆!”
“放肆?”吴铭此刻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客气,闻言咬牙斥道:“区区凡夫俗子也敢辱我,说我放肆,你们御符宗也配!?
给我死!”
一语落下,漫天狂风倏忽汇成一股五丈粗细的龙卷,带着无穷撕扯之力扑向几人。
“杨师弟快走!那摄风珠乃是宝器,我们挡不住!”
“公子!”
聂小倩受狂风席卷,几乎稳不住魂体,只能先一步逃回竹楼内躲进七星幡。
杨青死死盯着空中的吴铭,对王勉的话仿若未觉。
飓风扑面的一瞬,他只觉身体无形中被遥遥锁定,甚至连神念都有被吸摄一空的可怖错觉。
仗着自身体质拔群,杨青定下心神。
在狂风卷到的前一刻终于一脚跺塌地面,脱出摄拿范围,身形犹如一柄锋锐的长剑般破空而起!
他连续数次凌空换气,转眼登上高空将那道龙卷甩在脚下。
“你往哪儿跑!?”
吴铭见杨青身形快如电闪,心中虽感惊异,但随后抬手一引就将狂风卷上高空,紧紧追着杨青荡去。
那一道漆黑飓风在蔚蓝晴天下刺目异常,眼看就要追上杨青。
可下一刻他脚下荧光一闪,忽而迎风化作一张葱翠符箓,载着他在狂风边缘不住飘荡起落。
高空之上,木行根本符一出,杨青忽然感受到一股昨夜未曾注意的变化。
神念中天地一瞬化作茫茫葱郁碧海!
充斥周身的木行灵气任他取用,下方大地上无数繁花绿植,但凡归属神念之内,仿佛在这一瞬都与他生出不可分割的共鸣。
他一念动处,方才被狂风卷落得满地竹叶花瓣直立而起,漂浮升空。
紧接着这些看似柔弱的叶片汇聚如雨,与虚空中点点灵气相合,豁然绽出凛凛剑芒向吴铭飙射!
与此同时,杨青双手在吴铭头顶虚空划动,带起阵阵龙嘶狂鸣坠空而下,与下方无穷剑雨一道包夹而至!
吴铭看着脚下连绵剑芒,又见天空有龙形气劲俯冲而下,眼中惊惶一闪,抬手一指面前摄风珠,催起道道龙卷护体。
“你能奈我何!?”
张狂叫嚷中,漫天剑雨扑进他身周龙卷,却随着风势一同冲上高天,难以近他身前。
而杨青的一记降龙掌也被飓风一卷就难以维持。
四下狂猛的飓风反而犹如道道风刃,刮得皮肤刺痛难当。
“师弟别怕!我来助你!”
正当他打算暂避吴铭锋芒时,忽听上空一声断喝响彻山谷。
抬眼望去,只见晴空烈日下,另有一团耀眼火气升腾,宛如二日同升。
霎时天空金红华光大作,温度急剧攀升,翠屏谷周遭的瓦蓝天空竟被映照的如同黄昏!
下一刻,一道气势雄浑的虹芒在所有人尚无反应时,从天而降,朝着吴铭胸口激射,然后轰然坠地!
在杨青眼中,那道裹着烈焰虹光的赫然是一把丈许长短的巨型飞剑!
那飞剑在空中连破吴铭身前数道护体飓风,顶着他坠下谷底,重重砸下地面。
“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也配在翠屏谷叫嚣!?”
话音落处,半空中一袭白衣的李敢缓缓落下,脚尖踩着巨剑剑柄站定。
这巨剑破了吴铭身前护体飓风,此刻正贴着肉立在胸前,吓得他躺在地面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已没了人色。
“李敢!”惊魂稍定,吴铭目光从胸前剑刃往上移动,最终落在李敢身上:“你这无脑匹夫,莫非还敢杀我不成吗!?”
李敢嘴角轻扯,随即念头一动。
跌落一旁地面的摄风珠立时飞至面前被他抬手抓住:“你用的是宝器,我用的同样是宝器。
你可知为何摄风珠会跌落地面,而我的巨峰仙剑可以抵住你胸口?”
吴铭闻言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你是个废物!是田青云的一条狗!”
李敢双眉挑起,好似两柄开刃的匕首缓缓扬起。
而他双眼中的精光,则是锋锐的刃芒:“拿着宝器连我没入门的师弟都打不过,你拿他做什么?”
“你……”吴铭方才还煞白的面孔,此刻涨得通红。
他看向李敢的双眼毫不掩饰怨毒,五官也渐渐扭曲:“李敢,御符宗在太虚山没几天了。我看你还能狂多久!?”
“在一天就狂一天!”
不等李敢回话,脚踩火符御空而至,身侧鹦鹉盘空围绕的张雪薇冷声呵斥道:“即便出了太虚山,也轮不到你这样的东西指手画脚!”
“好,好,好!”吴铭狠声道:“你们翠屏谷好得很,总有一天我要把这里变成太渊宗的茅厕!”
说完他又瞪向李敢:“敢杀我就动手,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能杀吗?”这时杨青也从空中落下,看向李敢问道:“左右我还没入门,杀了他你有把握送我出山吗?”
“……”李敢闻言身形一滞,苦笑道:“你天赋绝顶,未来注定有所成就,为了这种货色自毁前途不值得。
而且打他,羞辱他倒还无妨。毕竟都是太虚山中弟子,私下切磋也是无伤大雅的。杀了的话恐怕师父,掌门师祖那里不好交代。”
两人一问一答,直把躺在地上的吴铭听得险些吐血,脸色几经变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是,呸……”杨青咂咂嘴,忽然一口口水吐在吴铭脸上。
“师弟你……”
围上前来的王勉见状呆立当场,李敢和张雪薇也愣怔不动。
更远处旁观半天的张思远等人虽觉解气,但也不知如何形容现下心情。
至于那个傅天羽,瑟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你……你……”吴铭此刻怒到极致,脸上红得发紫,七窍也隐约生烟。
他不知杨青姓甚名谁,只连说两个“你”字,就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有生之年,我必杀你!”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杨青这一口,比起李敢一剑结的仇还要深。
“滚吧!”
李敢不待杨青再说话,忽地跳下地面。
巨峰剑也在他落地同时浮空而起,随后化作一抹流光投进腰间玉珏。
“王师兄,我……”
傅天羽走上前来,看着王勉讷讷出声。见王勉挥了挥手,才敢去扶吴铭。
后者被他搀扶着走出几步,跌撞着腾空而起飞向远方,连摄风珠也没开口讨要。
“师弟啊……”
王勉看着杨青无奈道:“此次恐怕有麻烦了。”
李敢闻言抢先一步说道:“我们忍着他,麻烦就不来了么?”
“不错!”张雪薇接口道:“御符宗忍了很多年了,忍的太虚山都没人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公子。”Χiυmъ.cοΜ
风波平静,聂小倩这时走到近前低头小声说道:“要不然你把我送出山吧,我……我自己走。”
“还看不出来吗?”杨青一把扯下身上破碎的粗布麻衣,露出体型匀称,如玉石雕琢的上身:“七星幡只是个幌子,人家摆明是来找御符宗不痛快的。”
“先去把衣服换了再说吧!”张雪薇目光在杨青身上一扫,忽然红着脸转身御空飞走:“不知羞耻!”
李敢大笑道:“确实放荡了些……”
王勉看着几人毫不担忧的模样,无奈摇头道:“我先去将此事报给师父师祖知道,你们留在谷中不要乱走。”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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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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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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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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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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