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没当回事,和赵崇亮一起走了出去。
隆安不大,是个经济落后的东北小镇,九五年的时候,县里还没有公交车。
家离学校远的,就骑自行车。
家离学校近的,就步撩回去。
王大龙属于后者。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赵崇亮朝许志良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剪刀的手势。
“大龙,来一根,我的抽没了。”
王大龙说:“我那盒被老魏收走了,你忍忍吧。”
“行吧,那我先走了。我跟你讲,我新发现的那两张碟真的很刺激,不看你会后悔的!想看的话,周末就和他们来我家。”
“老规矩,一块钱一位!”
“你让他们去吧,我周末还有事。”王大龙说完,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赵崇亮看着王大龙的背影,耸了耸肩,也扭头走了。
没走两步,他回头发现已经看不到王大龙的身影后,才从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美滋滋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捷达。
看见白令仪和几个女生从学校里走出来后,黑色捷达里的人按了按喇叭。
白令仪和几个女生打了个招呼,兴致缺缺地走到捷达旁,坐进了副驾驶。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仔细看,眉眼和白令仪有七分相似,年轻时想必也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一件灰色的羊毛衫。
白令仪也没和他说话,从兜里重新掏出一块大大泡泡糖,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中午和孟书记家的儿子吃饭,我不是让你穿校服吗,怎么又穿的不三不四的!”
白令仪吹了个泡泡,发出啪的一声。
男人皱眉继续说道:“你一会儿不要给我摆在学校里那副大姐头的模样,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孟书记家的儿子也是大学毕业,现在也考上了公务员,两家有意永修同好,你摆个臭脸是什么意思?”
白令仪看向自己的父亲,说道:“白雪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来包办婚姻那一套?”
“如果我妈还活着,你敢吗?”
“你不就是想把我赶紧嫁出去,然后和那个狐狸精女人还有你俩生下的狐狸崽子三口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吗?”
白雪南说道:“你放肆!有这么和自己父亲说话的吗?”
“那有父亲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吗?”白令仪大声叫道。
“凭什么别的同学都能上大学,我高中毕业就要结婚生子!”
白雪南说道:“考大学?就你?”
“二三百分能考个什么大学?这样的大学,上了不如不上!”
“更何况,让你嫁给孟秋伟怎么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那是孟书记的儿子,多少人想嫁还嫁不了呢!”
“谁想嫁就让谁嫁去。”
白雪南一时气急,吼道:“婚姻大事,父母之言,还由不得你!”
“我妈死了!我爸也死了!”
白雪南一脚刹车,把捷达停在路边,气汹汹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白令仪一挺脖子,说道:“打我啊!来啊!让我带着两个巴掌印去见孟秋伟!来啊!白雪南,你今天不打,你就不是男人!”
白雪南气的嘴唇都哆嗦了,他气极反笑道:“好好好!我不打你,但今天的事你如果给我搞砸了,你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
王大龙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
看着周围只会偶尔出现在梦里的场景,王大龙突然有些感动的想哭。
这里承载了自己将近三十年的记忆,直到零三年拆迁后,王大龙一家才靠回迁,搬上了楼房。
黑色铁门上的门神已经有些褪色,王大龙突然蹲下身子,看向大门一角的墙面。
那里用石头划出了七个字:王大龙到此一游。
那是王大龙小时候看八六版西游记,模仿孙悟空到此一游,在那里刻下的痕迹。
他摸了摸那七个字,触感是那么真实。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面因为学习做菜而留下的刀伤不见了,而且皮肤是那么的紧致充满弹性。
他站起身,握紧了拳头,轻声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他走进大门,穿过门洞,经过院子,拉开主房的门,朝里面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看着眼前这个才四十出头的女人,王大龙突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这孩子,干啥!嘚瑟呢!”老妈冯小笛用力拍打着王大龙的后背。
王大龙松开老妈,咧嘴一笑,说道:“就是想你了。”
冯小笛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一天天没个正形,赶紧洗手吃饭。”
在厨房里的搪瓷洗脸盆里洗了洗手,又用挂在一旁已经有些飞边儿的毛巾擦了擦手。
王大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张蓝色的铁架子床,床上放着一张老姨家淘汰下来的席梦思床垫,床垫上是褥子、床单还有被和枕头。
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着终结者2的海报,和王大龙一样皮肤紧致充满雄性气息的州长戴着墨镜,坐在摩托车上,一脸冷酷。
海报旁边挂着一把老旧的破吉他,那是隔壁的金锁老叔南下鹏城前送给自己的。
窗台上摆着一排盗版磁带,从张学友刘德华,到张雨生巫启贤都有。
放在角落里的老式录音机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看起来有日子没动过了。
王大龙曾经不止一次在梦中回到这座老房子,这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但每次醒来后,都是在燕京的家里。
“咋不进屋吃饭呢?”老妈刘小笛推开门,打断了王大龙的思绪。
“哦,来了。”
吃完午饭,躺在床上,王大龙安稳地睡着了。
也许再睁开眼,自己就又回到二零二零了吧。
...
“儿子,起床了!”
“到点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王大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刘小笛睡眼惺忪地问道:“妈,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对不对,我还在做梦。”
王大龙闭上眼睛,翻个身要继续睡。m.xiumb.com
梦还没醒,得继续睡。
“起床了!到点了!”刘小笛一巴掌拍在王大龙的屁股上,这一巴掌浸淫了十九年来打出来的经验和火候在里面,保证打的王大龙屁股痛而老妈的手不痛!
果然,这熟悉的痛感马上让王大龙坐了起来,看着老妈那张气汹汹的脸,王大龙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这梦,还没醒?”
“这孩子,打自己干啥啊!赶紧穿衣服上学,一会儿迟到了。”
“我也得去上班了!”
王大龙点了点头,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看着周围熟悉而又真实的景物,王大龙知道,自己也许...回不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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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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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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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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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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