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衍而后道:“我知谨行心意,恩师一心为国却遭贼人陷害,殷商借机上位,佞臣蛊惑圣上,朝堂纷乱已有余年,谨行看在眼里岂是无动于衷?”
“恩师生愿,一愿百姓安乐,二愿朝堂肃清,三愿苍黎铁骑阻山隔水,使得外族一一退鼓。谨行,可都忘了?”
“如今百姓含冤难申,朝分立忠臣掣肘,外族虎视眈眈只等内乱先起而后外扰接踵,谨行苦读圣贤,这些,可都看得分明?”
“恩师警戒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这并非报怨,我想同谨行所做,无非将恩师这千古高帽一举掀翻,还百姓一个堂堂正正的右相形象,要圣上认这周家二百三十口的冤魂,该伏罪之人千万,却如何算,也不能算到恩师头上,谨行你说,我这般,可是错了?”
“谨行不愿招惹是非,可佞臣当道,谨行能够独善其身到几时?刀光有影,暗箭无情,只怕等那一天,素樱这焚竹茶楼,当真如其名。”
周谨行面色惨淡,久久回不过神。
宋画祠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孟昭衍口才如此之好。她侧望过去,见孟昭衍隐隐湿了眼角,心口猛然一抽,当年冤案,二百余口人命,一夕定夺,不比上阵杀敌,竟叫八尺铁血男儿也动容三分。
“你勿拿素樱威胁我,我现在,只有她了。”
“怎敢?不过一盅良言,谨行何须刺耳若此?”孟昭衍看出周谨行动摇几分,眼神愈加坚定,“恩师报国一生,冤死太和殿口,我只要恩师一朝昭雪,还恩师一生夙愿,我且问你,谨行,可愿助我?”
话落,周谨行却露了嗤笑,“三皇子大义头头是道,不过与五皇子无甚两样,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不过是为了登临大宝,何须说的如是冠冕堂皇?”
“谨行却是这般看我……”
孟昭衍喃喃,眸中不甚清晰,“你当我是为何,我不过要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若是众位皇子中有一人堪得其用,我也定然不会如此混入纷争中难以自拔,身不由己,我为这将来肃清一刻已献了双腿,纵然一条命拿去又何妨?”wWW.ΧìǔΜЬ.CǒΜ
他直看过去,道:“谨行如何看我,我且不论,你可知,我为何封号为靖?”
周谨行抬眸,“为何?”
“我要靖天下不虞,写一章青史,记一世盛世。”
宋画祠心中猛然一阵,她下意识想寻周谨行的面孔,看他作何反应,纵然心中被孟昭衍这般言辞震得缓不过劲,看到周谨行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个白面青衫的硬朗男儿此刻潸然泪下,清泪挂上眼角,面容枯肃,像老了十岁一般。
“家父忠心耿耿,把持朝纲三十余年,从未贪污一分银两,从未偏过一丝公正,鞠躬尽瘁,未能罔顾,天煞如何至家父于死地,他该垂青史,蒙重恩,可如今……”
孟昭衍一手拍上他的肩,无声安慰。
沉寂中,宋画祠端了杯凉了一半的茶过去,道:“我乃妇孺,蒙王妃名头,却不过草民一介,命微如尘,我方知安乐痛快,不懂苟顺私情。周大人举止委懦,又何以告右相大人在天之灵,王爷今日一言,已是肺腑,周大人纵然眼浊,也该是时候扫清污瘴,救我苍黎万千子民于佞臣掌心,还一片王爷说的,海晏河清。”
宋画祠将茶杯落在他面前,“如这茶水,纵茶水经火而沸,也有冷却的一天。”
“周大人,以为如何?”
孟昭衍慧眼如炬,一同看着周谨行,局势分明,若说前面周谨行已是动摇了五分,那么此刻便是没有八分也有七分了。
他不忍宋画祠被困于府中无聊惫懒,故将其带出府看看外面光景也是好的,他在她面前不藏着掖着故而也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却不知她竟能给自己这般惊喜,他的王妃,当真是个妙人。
周谨行拿袖擦泪,破泣为笑,直直看着那杯水,而后一饮而尽,望着两人道:“是了,正如王妃所说,谨行为人委懦,不堪重用……”
宋画祠紧了紧心口,着实也跟着害怕周谨行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
然而周谨行话锋一转,道:“谨行不堪重用,还请王爷莫要嫌弃谨行。”
成了!
孟昭衍和宋画祠对视一眼,放肆而笑,周谨行伸手为孟昭衍看茶,眼角还红着,却笑道:“王爷多年前照顾谨行一家,谨行以怨报德,深感愧疚,如今王爷不计前嫌为谨行添一席之座,谨行但愿为王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孟昭衍却将他的手推回去,道:“谨行万万不可,我仅需谨行忠诚,却不需谨行为我卖命,个人的命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爷说的极是,周大人何须如此?”
宋画祠被孟昭衍这些话彻底打动,若她不是王妃,而是朝臣,有这样一个主子,虽是为人办事,也该是心甘情愿的。
周谨行爽朗而笑,道:“王爷与王妃都是睿智之人,实乃天作之合,相比王爷与王妃感情定然很好。”
孟昭衍一愣,没想到周谨行会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而后镇定道:“谨行谬赞了。”
“怎会,”周谨行摇头,道:“我与素樱纵然多年夫妻,也不如王爷与王妃这般默契,谨行痴长王爷几岁,有些事,自然比王爷看得通透些……”
“咳咳,”宋画祠的咳嗽声将周谨行打断,周谨行这才住了嘴,面色尴尬道:“谨行一时多言,望王妃切勿怪罪。”
宋画祠喝茶掩面,企图掩饰面上不自然的潮红,道:“无碍无碍。”
这个周谨行,原本看似呆愣,顽固不通,说起这些话来却毫不含糊,她跟孟昭衍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好吧!
孟昭衍却笑了,“已坐了好一会儿了,王妃在府中呆的无聊我才将人带出来,便不久留了,我且带王妃出去走走。”
周谨行点头,“王爷对王妃爱护有加,该是如此,谨行送送王爷王妃。”
“不了,谨行且留步。”
周谨行并不坚持,只在身后拱手作揖。
孟昭衍舍了马车,周准隔着几步距离相随,与宋画祠在街上走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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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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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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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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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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