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又说回王府。

  孟昭衍辞别王庆,已是下午十分,他匆匆赶回绘颜阁,却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问过下人,方知宋画祠刚能起床,便又往百草园里的药房去了。

  孟昭衍既生气又生无奈,他始终没法了解宋画祠那一心向医的性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宋四小姐深闺痴傻十余年,一朝清醒俨若神童,更是偏偏于医药造诣深不可测,实是无解啊,无解。

  孟昭衍转过轮椅,离开绘颜阁,离了路径绕了路,转过小半个时辰,方见百草园那精致牌匾,隐在了树枝掩映之下,颇得趣味。

  这是孟昭衍叫人给悉心布置过的。却难得宋画祠赞赏,怕是她只知研医,不懂赏景。

  又是一叹无奈。

  进了圆月门,孟昭衍压下门口婢女想要见礼的声音,挥退了旁人,整了整坐皱的袍子,推开门进去。

  入眼是块平常收起,今日却蓦然放开的屏风,竹林雾气映上,累累层云浮起,孟昭衍倒是没心思多看,以他的角度,目光只能够着宋画祠一角裙摆,来回飘动。

  孟昭衍心感奇怪,往里面走去,便见宋画祠在案前来回翻动,一张脸上还染着病态的白,却落了满头的汗,急色尽显。

  宋画祠身后的书架上已被翻得有些乱,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

  案上没有,又病急乱投医开始往旁边的小塌上看。

  孟昭衍上前停住她的手,抽出帕子动作自然给宋画祠擦了额角的汗,却让宋画祠觉得突兀地蓦然顿住了。

  她忙抽过帕子,匆匆瞥见帕子一角绣了个“衍”,字样清秀,绣纹工整,显然是个用心的女子绣的。

  不知怎的,心里想被拌了一下,“咯噔”一声。

  她就着方才的动作给自己擦了擦汗,动作虚浮。

  孟昭衍也不觉得尴尬,只问道:“祠儿病还未好全,就来药房,是在找些什么?”

  宋画祠提起这个就心急,忙指了指被整理过的案桌,道:“你看见我桌上那堆药粉了吗?”

  孟昭衍心下了然,他当然知道那药粉去了何方,但是他却并不想交给宋画祠,便说:“我已叫人将那堆打扫过了,什么药粉?”

  宋画祠心道不好,大叹一声,“天哪,那是我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终于成功了,你怎么叫人给收拾了啊!”

  孟昭衍顿时黑脸,“你要那药粉干什么?”

  他可是知道那药粉便是宋画祠这一次中毒的罪魁祸首!

  “你不知道,这味药很神奇,可下毒可解毒,我这回病了便是中的此毒,要是研制好了,用处很多的!你却给我扔了!”

  宋画祠急得跺脚,转念一想,心里更是惶惶不安,问道:“你可知是何人将药粉收拾了?”

  还不死心!“问这个干什么?”

  “这药粉轻易能使人中毒,我怕有人收拾了不小心中毒。”

  孟昭衍松口气,道:“无妨,收拾的人是夕月,她好好的,只是被刺客打上,现在还未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

  说是这么说,不过宋画祠脸上的失望却是半点儿没退去,孟昭衍见了心下不忍,看宋画祠还不死心地到处乱看,便徐徐说道:“我知道有一人那里有。”

  宋画祠起先还未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转头问起,“是谁?你知道?”

  “是的。”孟昭衍点头,却并不说全,卖起了关子。

  “你倒是说啊!”

  孟昭衍失笑,道:“为你整治的那人,你可有印象?”

  “陆御医?”

  “正是。他诊断出你的病,便是用此药粉解的毒,而后让我问起你是否能将此药粉赠与给他……”

  宋画祠现在听出来了,厉声道:“孟昭衍,你骗我,你明明知道!”

  “是是,我知道,只是不想你再折腾自己了,你病的是自己,担忧的却是旁人,那样的滋味,我确实不想再受了。”

  气氛陡转,这话意味深长,宋画祠却是能听懂的,一时失了言语,久久道:“那……那然后呢?”

  “我允了他,他手中捏着一小瓶,剩下的,叫人给处理了。”

  宋画祠终于松口气,还好,没有被孟昭衍彻底毁尸灭迹。

  孟昭衍挑眉,“你一醒来,就是为了这事忙活?”

  他指了指周围被宋画祠翻乱的地方,算是打趣。

  宋画祠瞬间烧了脸,支支吾吾不吭声,却也算默认了。

  孟昭衍总是要服气宋画祠为医这方面的执拗傻气,有时看着可爱,有时却是一番无奈。

  他道:“罢了罢了,多的不说,快回房歇着吧,你身子刚好,还需养着,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样不要命了一般往这儿跑,再有下次,收医书的事,我也不是说着玩的。”

  孟昭衍这下正色了几分,宋画祠就怕他提这么一茬,忙道:“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回去,你别老说这个,我心慌慌的,更恨不得现在就看完了!”

  孟昭衍撑不住笑了,循着心迹,他挑起宋画祠脖间一缕发,慢慢在之间摩挲,道:“我的王妃,当真可爱。”

  语气淡得像是没有,却腾地让宋画祠脸上的火直烧到了耳朵。

  孟昭衍先转身离开,示意身后宋画祠跟上,宋画祠气虚,也不多言,乖乖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午后的风间或携起长发,小径与回廊上是细细碎碎从花园里飘过来的香气,并不浓郁,也惹人心爱。xǐυmь.℃òm

  行至中途,宋画祠终于反映了过来,她一直跟在孟昭衍身后,思绪转了许些地方,终于转到了孟昭衍身上。

  “哎,孟昭衍,你找我什么事啊?”

  孟昭衍微侧过头,侧脸清晰深刻,发丝飘然,显俊郎飘逸,蓦然颤了宋画祠的心。

  “你当真不知?”他反问

  “知什么?”

  “你可想起来我方才出去,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宋画祠歪着脑袋想。

  ——你去见见姐姐,她等了你很久,你却从没有正眼看过她,了解过姐姐,你肯定也能喜欢上她的。

  ——好,那便依你的意思,我去见宋三小姐,但若此事不成,以后休要再提。

  宋画祠双目大睁,惊诧得合不拢嘴,好半天磨出一句,“你去见姐姐了?”

  “想起来了?”孟昭衍侧着脸勾唇,目光放在一旁,并不能勾着宋画祠。

  宋画祠会意,连忙上前,直点着脑袋。

  “正是,我依你的意思,去见了宋三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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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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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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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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