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西秦与仇池使者是一起来的,刘义符就不好厚此薄彼,而且仇池氐人是下一步北伐要攻取的首个目标,刘义符与中府高官们既要礼遇,也要防着一手,是以不着痕迹地将两方使者分开,安排仇池使者住在城东,西秦使者住在城北。
从行宫出来后,杨难当已经先走了,乞伏轲殊罗抬头看了看天色,面带讨好地笑着邀请道:“郭长史!下国以一百马奴换取相同人数的冶金之匠,于贵方来说不亏,你看这时辰还早,不若某带你去马场,亲自检验一番如何?”
“某也正有此意,听闻贵国西海(青海)之东有盐碱地,故常有野马群出没,那么应该有不少原种雄驹啊,不知是否能交易呢?”
“哈哈……郭长史却是有所不知,河西多峻岭雪山,气候寒凉,而江南常年潮热,河曲马多半水土不服啊!”乞伏轲殊罗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道:“须知我国都在西平郡牧场繁育良驹,待成年后才迁往都城苑川(兰州黄河西岸),不然马种也是会退化的啊!”
“哦?竟有此事,那次一等的马种应该能有吧?”
“这只有朔方郡的阴山马了,某却做不了主,待回去再请示父王,或许可放宽限!”
见乞伏轲殊罗面露为难之色,郭叔融笑道:“无妨无妨!来日方长,你我两国须为唇齿,待去了马场,我们再详谈!”
郭叔融当即与乞伏轲殊罗约定,先各自回居处更衣,带上仆从在城北拱极门外会合,一路打马飞奔,日行一百六十里到当阳时已是当日黄昏,可把郭叔融给累得够呛了。
太仆寺卿邓龠事先接到通知,与交割战马的西秦副使翟达在当阳县郊迎候,一行人过漳水浮桥,对面河洲地上便是成片的太仆寺苑厩。
翟达是河西汉人,年三十来岁,其父是左仆射翟绍,其家族在西秦朝庭可是位高权重,不过西秦国主乞伏炽磐对河西士族也不甚信任,以自己的长子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对士族多有防范。
既然天色已晚,战马自是明日再看,先举行晚宴商谈大事才是要紧,牧监令带着监丞、主簿、录事、令史等一干属官在衙署正堂上设宴以待,众人一到先洗手净面,稍事休息便登堂入席,屏退闲杂人等,大家可畅所欲言了。
郭叔融在这里位尊,但却没坐于上首,只与邓龠各踞一案,与两位使者相对而坐,酒可不是“杜康”,而是自战国相传的楚国绿蚁酒,到唐时还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呢,可惜后来这个品名传没了哇。
绿蚁酒也是以稻、黍发酵,但蒸馏技术不好,又各种乱七八糟加佐料,要用小火炉温过才好喝,倒在酒盏中还是一种翠绿色,表面漂着一层碎麸皮和水泡,是以谓之绿蚁。菜肴当然是以水产的各种鱼、虾为主,但为了西秦使者的喜好,特地也加了牛羊肉食。
浅尝鱼鳖美味,酒过三巡,郭叔融见堂外士兵守卫严密,不虞走漏消息,便脸色一肃,朗声开口道:“实不相瞒,陛下已授郭某亲自主持接待贵使,而乞伏将军谒见吾皇,言称有重要军情相告,却不知是何事呢?”
“哦……原来如此,某还以陛下对此不感兴趣,既是厚待之意,那某便如实告之,去年冬吾国有商人行于统万城,今春探得一个重要情报,赫连勃勃册三子赫连昌为太子后,对其所为多有不满,恰逢陛下遣使迎归毛德祖,以粮货相赎,赫连勃勃得知,已在谋划南征荆襄,拟以赫连昌统兵,以五子平原公赫连定副之,郭长史须早作准备啊。”
郭叔融大吃一惊,赫连勃勃自取关中、弘农郡(陕城,三门峡)后,又以上洛郡(商县)设为荆州,早就表明有南侵之意,但此时中府正谋取关陇,他竟然也想南征,这就要被打乱战略部署了。
尽管西秦使者来得正当其时,郭叔融也有很多谋算,却不急着主动表露,却是继续套问:“此言可属实?乞伏将军告知此事,却又是何意呢?”
“以西北之形势,吾国中道夭亡而能复立,多赖中原相助,故吾王殿下有意推动两国之邦交更进一步,此言绝无作假。”
乞伏炽磐是西秦三代之主,其在太初十三年被南凉拓拔辱檀所灭,乞伏炽磐也被送往南凉为质子,而二代国主乞伏乾归则投降后秦姚兴,得后秦与南方东晋相助渐渐积攒了实力,到姚兴挂掉后,乞伏炽磐南逃与乞伏乾归会合,反灭了南凉复国,到后秦亡国,西秦得以继续扩张,向西北力抗吐谷浑和北凉沮渠蒙逊、东面与胡夏勉强相安无事。
郭叔融大笑起来,称赞道:“秦王果真雄才大略,洞察时势之人也,乞伏将军可知吾皇志在北伐?赫连勃勃贪心不足,得关中而望荆襄,我朝必给他一个教训,既然秦王有结盟之意,我朝岂无不允之理?”
“可陛下巡幸荆州终归是权宜之计吧?北伐胡夏从何处道路进兵呢?若建康反扑,又当如之奈何?”
交浅言深那是大犯忌讳的,郭叔融岂会轻易入套暴露意图,笑着反问:“这些我朝自会考虑,不知秦王是志在河西甘、凉诸州,还是朔方之地呢?”
“夏国非我可敌,自是西向甘凉,尽可能阻断沮渠蒙逊与赫连勃勃的联系,故此吾王才遣使朝贡结盟,言尽如此,何长史何必再遮遮掩掩,若担心你我两国不能尽信相交,可联姻亦可质子,盟书某已经带来了,有吾王用玺与右相加印,郭长史要不要看看?”
乞伏轲殊罗这么说已经足见诚意了,质子与联姻似乎都不太合适,以当前天下格局,即算是结盟也不能大张旗鼓,盟书更不能随意示人。
郭叔融一时还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操作,只好先肯定地回道:“乞伏将军稍安勿燥,此盟必成也!不过细则还需要斟酌一二,我们择日再磋商细谈,还有……乞伏将军应尽可能避免与杨难当会面,万不可露了口风。”
乞伏轲殊罗大笑道:“无妨!我国早就奉中原为正朔,仇池则多面讨好,一路南下他们有所猜测探询,不过却也没起疑。”
数日后,刘义符就收到了一份郭叔融使人呈递的《奏允西秦结盟状》,所谓“状”即是就某事分条陈说,是一份完整的事务大略规划。
自魏晋造纸技术日趋成熟,朝庭大臣奏书卷本与格式也更规范,皂囊重封已日渐减少使用。凡群臣上书奏于天子者四品,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这是要分门别类的。
而奏书体例有六,为典、谟、训、诰、誓、节,分条陈奏事就叫疏和状,这些得到批复后,都要抄录副本转中书监存档备案,有的甚至会载入史料。
因西秦使者请联姻或质子,郭叔融最后与其谈妥的是,双方互相密派使者常驻都城,互通声息,以免被胡夏、北魏获息而作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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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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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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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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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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